作者:白刃斩春风
猩红的砖墙簇拥着几扇彩绘玻璃窗。
第二层楼左侧的彩绘玻璃窗后,一高一矮的两道影子突然‘渗’出了窗户,比四下里的黑暗更黑的影子投照到地面上,蔓延到了苏午与壮汉脚边!
“诡,诡要出来了?!”
壮汉的头发一下子竖了起来!
苏午不动声色,眼神盯着那在地上平行的两道影子,两道寂静如冰的影子里,传出一阵急促的响动!
哗啦,哗啦!
咔嚓!
随着两声脆响,两个‘人’忽自寂静的影子里爬了出来!
这对男女穿着西服洋装,慌慌张张地爬出地上的影子,他们像是看不到坐在角落里的苏午与壮汉,去偏偏停在二人前头,将一副纸扎人供到了二人身前。
两人跪倒在地上,眼角带着泪水,口中不断念叨着:“天爷爷,天爷爷,您救救我们!
您救救我们!
我们家屋子里出了厉诡,我们的孩子已经被害死了!
今天是九月二十九,我们给您奉上一副纸扎人,求求您救救我们,给我们开一副方子吧,帮我们压住房子里的厉诡吧!
天爷爷!
天爷爷!”
二人连连叩首,语气激烈而急促!
根据他们的言语,已不难判断,这一对较年轻的男女,就是红洋楼的屋主王清平与周洁雪,虽不知他们用什么办法躲过了楼中厉诡的追杀,但他们今下确实还活着!
在王清平夫妇身后,那在地上平行延伸的两道影子,将他们与身后越发猩红,砖缝里都冒出鲜血的红洋楼连接了起来!
他们无从脱离那座红洋楼的掌控。
若红洋楼中厉诡不死,他们便要死在厉诡手上!
这是他们的生死存亡之刻!
红洋楼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在颤抖中缓缓倾斜,颠倒——四周浓郁的黑暗都随着那座红洋楼的颠倒旋转而被搅动了,像是被木棍搅动的一缸水,像是海中的旋涡!
两道平行的影子在这旋涡里越发扭曲,渐渐长出了手臂,浓郁的诡韵从影子上渗透了出来!
厉诡将要脱出红洋楼,杀死这对夫妇了!
这对夫妇尤是跪在苏午与壮汉跟前,不停磕头,不断祈求!
壮汉直觉四下里天旋地转,他紧紧抓着苏午的胳膊,连连摇头说道:“天爷爷不在这里啊!
哎!
鬼郎中不会来的!
九月二十九就是个传说,你们怎么能真信这个?!
快想办法逃命去吧!快去吧!”
然而,尽管他已经大声地对王清平夫妇做出了提醒,二者却像是浑然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只是微微调整了身形,一齐朝着苏午磕头,涕泪横流地祈求:“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蓦地,壮汉想起了什么一般,扭头朝苏午身后看去——
只看到一片漆黑。
他以为鬼郎中出现在了苏午身后,所以地上的夫妇会朝苏午不断磕头,但苏午身后什么都没有,却让壮汉心头仅剩的那一丝希冀也破灭了!
“咱们快走吧!
这俩人听不到咱们的话,咱们救不了他俩!
厉诡就要出来了,厉诡出来咱们就都得死,死两个总比死四个好,走了走了!”
壮汉拽着苏午的胳膊,欲将苏午拽起来,从此间逃离。
旋涡里的两道影子中,传出密集的、如玻璃破碎一般的声响,这是厉诡将出的征兆。地上跪着的王清平、周洁雪似乎也感知到了自己生命的终局,他们相拥着,嚎啕大哭了起来,让人见之不忍。
苏午被壮汉拉拽着,他的身形却纹丝不动。
他盯着身前跪着的两夫妇,出声道:“他们听不到我们的声音,你劝告他们是没用的。
我们和他们好似还隔着一重世界——”
说着话,苏午忽然伸手进虚空中,猛地一拽,将一柄由一颗颗人头聚集形成,以人头满嘴牙齿为刀刃的八尺黑刀从黑暗里拖拽了出来!
——这是‘黑地藏’在此间世界的形象!
他端起黑刀,在连着王清平夫妇的两道影子中的脆响声骤然停止的刹那,猛然间挥出了黑地藏!
两道漆黑影子表面,布满破碎裂痕!
一男一女两个穿着洋装的厉诡从那裂痕中爬了出来,壮汉看到两个厉诡的面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两个厉诡,赫然生着与王清平、周洁雪一般无二的面容!
第950章 、如约而至!
甚至于,两个厉诡身上的衣裳都与王清平夫妇十分相似。
只是两个厉诡身上衣服颜色更深,更加沉黯!
洋装女诡裙摆在黑暗中拖曳着,它张开双臂,飞快抵近跪地的王清平夫妇,西服男诡则在瞬间‘撕裂’了自身,包裹住洋装女诡!
女诡穿着人皮婚纱,一双皮包骨头的手掌,贴在了王清平的颈侧。
王清平抬起头,看向黑暗中的苏午,眼神里蓄积着浓烈的绝望!
他能看到苏午。
——他们夫妇二人,并非听不到壮汉说的话。
他们只是相信自己的某种判断——九月二十九,鬼郎中会接受他们奉上的纸人,诊治他们居处厉诡的疾病!
苏午脑海里念头闪转!
黑地藏一霎斩过!
森白牙齿形成的刀锋,穿过了披着人皮婚纱的厉诡,斩在了虚空上。
这一刀依旧斩在了空处,于人皮婚纱厉诡无有任何损伤。
九月二十九了,
鬼郎中,到底在哪?
脑海里念头躁动起来,苏午看着眼前的一切,浓烈的诡韵从那些隐藏的沟沟壑壑里不断倾泻出来,冲击着他,他的神智开始‘复醒’,从‘沉睡的梦’中,回转到了‘清明梦’的状态——
眼前的世界陡变得虚幻。
身旁的壮汉顶着一张紫红大脸,口鼻流血;
跪在地上的王清平夫妇时隐时现;
镶在黑暗里的洋楼就将不复存在——苏午被那些诡韵迫得不得不‘清醒’,人在梦中清醒,具备了逻辑思维能力,梦中一切,也就都将破碎!
这场梦,苏午要做不下去了!
可是,‘梦中的厉诡’真实存在!
它在逼迫自身退出这场梦境!
它的目的,与冥冥之中指引自身的‘某人’的目的,恰恰相反!
这是一场真实的梦境,今下就是关键时候了!
苏午目光飞动,在这摇摇晃晃、渐变得虚幻的世界中,他的目光找到了唯一的落点——那一只陶坛,那坛‘私藏东圣酒’!
他忽然有了某种想法!
他放下黑地藏,一把拎起了那坛‘私藏东圣酒’!
陶坛上贴着的红纸上,几列墨字在苏午眼中分外清晰:“张双国私藏东圣酒。
一口灵感激增!
两口天宽地阔!
一坛高卧云端!”
苏午拍开酒坛的泥封,抱起酒坛,痛饮一大口!
眼前的世界不再摇晃,苏午感觉自己好似变成了一块石头,渐渐沉入水中。
但眼前世界里,诸般景象仍不清晰。
王清平夫妇、壮汉的身影时隐时现;
披着婚纱的厉诡更是藏在不知何地!
他再饮一口酒!
自身化作一块钢铁,直挺挺沉进‘水底’!
梦中世界比先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苏午看到了连滚带爬往后逃窜的壮汉,看到披着婚纱的厉诡双手按在王清平脖颈上,缓缓扭转。
王清平、周洁雪绝望的眼神定格在他的面孔上。
他看着王清平身后披婚纱的厉诡,确信自己仍然无法捕捉到那厉诡真实寄藏之地——他的种种手段,在这梦中世界皆无法伤害到那厉诡分毫!
对方躲进了‘沟沟壑壑’的最深处,像是这个梦境世界最深处沾附的病疾。
病在腠理,亡羊补牢,时尤未晚!
苏午看着手中的酒坛,一仰脖,坛中如烟般缥缈的酒水尽数倾入了他的口中,被他不断吞下——他喝下了整坛酒,整个世界又‘摇摇晃晃’起来!
——却不是世界在摇晃。
而是他自身站在了软绵绵的云端,东倒西歪,不断摇晃!
他的身形向前一个踉跄,正撞在了那缓缓扭转王清平脖颈的披人皮婚纱厉诡身上,将人皮婚纱厉诡撞得向后倒退。
同时,他背后木箱也被撞倒在地。
木箱大开。
箱中摆着一套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衣裳,以及一部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