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理寺一哥
萧瑀想了想,林枫询问的已经足够周全,便说道:“暂时没有,曹郎中先去休息,若是还有需要,本官再唤曹郎中。”
曹文清当即起身,拱手道:“王寺正被杀,本官内心也是十分悲痛和愤怒,还望萧寺卿林寺正尽快找到凶手,为王寺正报仇!”
萧瑀点头道:“那是自然。”
曹文清不再耽搁,转身离去,可他刚走两步,林枫忽然道:“曹郎中,能让本官看一下你的两个鞋的鞋底吗?”
曹文清一怔,分别抬起了两个脚。
林枫看过之后,眸光微闪,他深深看了曹文清一眼,不动声色点头,道:“多谢曹郎中,曹郎中去休息吧。”
曹文清随之离开。
待曹文清离去,萧瑀迫不及待看向林枫,道:“子德,他的鞋底有血迹,难道是他?”
林枫眉头微蹙,摇了摇头:“先别急着做出判断,虽然他鞋底有血迹,但他供词很正常,没有明显的逻辑漏洞,暂时不要贸然下结论,看看后面两人再说。”
萧瑀看向林枫,见林枫哪怕此时,仍旧能保持冷静,他不由欣慰道:“不错,你比本官想象的要好很多,本官刚刚差点担心你会失去往日的冷静,被愤怒和情绪干扰思路。”
林枫知道萧瑀的担心,他轻声道:“萧公放心,我很清楚在断案时,我应该是什么样的状态。”
萧瑀知道林枫的本事,他不再耽搁时间,直接大声道:“请果毅都尉。”
没多久,一个身披甲胄,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也是四十多岁的年龄,眉目间既有伤感,也有愤怒与杀机,随着他的靠近,一种嗜血的压迫感,微微袭来。
林枫眸光微动,意识到,这是一个在战场上收割过不少性命的猛将。
“萧寺卿,林寺正。”他拱手开口。
萧瑀点头:“祁都尉请坐,接下来我们会对祁都尉询问一些问题,还望祁都尉如实回答。”
祁承强大马金刀坐了下来,背脊挺直宛若长枪,他嗓音洪亮:“自该如此!王寺正待本将不薄,更是本将的恩人,本将现在恨不得赶紧找出凶手,然后亲手将其大卸八块,为王寺正报仇!”
林枫闻言,好奇道:“祁都尉说王寺正是你恩人,不知是怎么回事?”
祁承强看向林枫,毫无隐瞒:“这不是什么秘密,在进入大理寺之前,王寺正在御史台任职,他曾随军监察,而在军营里,本将因约束不力,导致手下将士抢夺了一些百姓的粮食,王寺正知晓后,严令本将严惩这些将士。”
“虽然本将及时惩罚了他们,可消息也还是传到了陛下耳中,陛下因此十分震怒,要扒了本将的衣服,严惩本将……还是王寺正亲自上书,说明缘由,让陛下知道当时本将正忙于战事,实在是无暇分心,且这些将士是偷偷做的这些事,本将完全不知。而且事情发生后,本将也及时做出了处置。”
“正因为王寺正的上书,才消除了陛下的怒火,本将也才得以继续在军中任职,故此本将一直都将王寺正当成恩人,永远尊敬。”
祁承强身为武将,有着武将惯有的直率特点,有一说一,毫不扭捏,即便说起自己当时的问题,也毫不隐瞒。
林枫听过之后,微微点头:“原来如此,祁都尉因此敬重王寺正,的确应该。”
祁承强点着头,道:“本将恩怨分明,是恩就是恩,只要本将不死,就永远铭记。”
林枫道:“说说今晚的事吧,祁都尉什么时候见到的王寺正?当时王寺正状态如何?”
祁承强却摇头,出乎林枫与萧瑀的意外,道:“本将未曾见到王寺正。”
“没有见到?”萧瑀一怔,忍不住道:“怎么会没见到?”
林枫也眯起了眼睛,双眼紧盯着祁承强。
祁承强道:“本将今天来的其实迟了一点,被王皓告知王寺正要在书房见本将后,本将就连忙去了书房。”
“那时已经过了王寺正让我去的时间了,可我到了书房前,敲着门,书房里面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响起。”
“我又唤了几声王寺正,也仍是没有任何回应。”
“因为当时本将已经迟了,所以本将就想,会不会是王寺正见本将没有按时前去,知道本将因事耽搁了时间,故此就提前离开了,没有留在书房等本将,因此怎么敲门都没回应后,本将也就离开去了大厅。”
萧瑀听着祁承强的话,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眸中闪烁着精芒。
他不由看向林枫,却见林枫双手交叉,两个拇指不断环绕,林枫的眼眸中流露出思索之色,明显在思考什么。
他见状,也就没有打扰林枫。
过了片刻,林枫重新开口:“也就是说,祁都尉从始至终都没有见到王寺正?”
祁承强点着头:“没错。”
“那在敲门时,祁都尉可曾察觉到书房内有什么异常吗?”
祁承强皱着眉头,摇头:“没有,书房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否则本将也不至于认为王寺正已经离开了。”
“当时书房内燃着烛火吗?”林枫又问。
祁承强没有迟疑的点头:“亮着烛火,本将还专门看了一眼窗纸,窗纸上没有任何影子,也是因为这一点,本将才笃定王寺正离开了。”
林枫沉思片刻,他微微点头:“本官明白了,多谢祁都尉的配合,祁都尉可以去休息了,稍后若有需要,我们再请祁都尉。”
祁承强闻言,直接爽快道:“没有问题,只要能帮助你们找出真凶,怎么都成。”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去。
林枫又在这时叫住了祁承强,道:“祁都尉,本官能看看你的两个鞋底吗?”
祁承强十分爽快:“当然。”
一边说着,他一边抬起了自己的两只脚。
看完了祁承强的鞋底后,萧瑀瞳孔微微一缩,脸色顿时微变,而林枫也眯了下眼睛,颔首道:“祁都尉可以去休息了。”
随着祁承强的离去,萧瑀脸色凝重的看向林枫,道:“子德,他的鞋底你看到了吗!?”
林枫明白萧瑀的意思,他点着头:“下官看到了,他的鞋底脚尖处,也有鲜血的痕迹。”
“怎么他鞋底也有血迹,难道是他?”
萧瑀瞪大着眼睛,脸上充满着茫然,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有血迹?
林枫摇了摇头,眼中眸光微闪,沉声道:“有意思,若是第三人的鞋底也有血迹,那就更有意思了。”
他看向萧瑀,道:“萧公,见第三人吧。”
萧瑀当即点头,他没有迟疑,直接让人带最后一人进来。
很快,御史台侍御史曾贺到来了。
之前在御史台调查纵火案时,林枫对曾贺有过一面之缘,虽然他们没有交流过,但不至于和祁承强与曹文清一样完全陌生。
曾贺的年龄要更年轻一些,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他体型微胖,五官端正,属于那种看着很顺眼的人,越看越耐看。
此时曾贺的神情,充满着伤感,眼眶微红,看得出来刚刚流过泪。
“下官见过萧寺卿,林寺正。”
侍御史是六品官,品级上比林枫要低,但在朝廷上,即便比林枫品级更高的萧瑀,都不愿惹这些六品的侍御史。
萧瑀点头,温和道:“曾御史请坐,接下来林寺正会问曾御史一些问题,还望曾御史能如实回答。”
听到萧瑀的话,曾贺毫无迟疑,他正色道:“身为御史,本官从不说谎,林寺正询问便是。”
曾贺还真有魏征的几分气度。
林枫直接开口:“曾御史和王寺正关系如何?”
曾贺毫无隐瞒:“下官是因公务与王寺正有的接触,王寺正为人温和,性格纯良,做事认真,很对下官胃口,因此我们除了公务后,在私下里也多有接触,时间一长,便成了忘年交的好友。”
王勤远五十多岁,曾贺三十多岁,倒也算是忘年交。
林枫微微点头,曾贺与曹文清和祁承强不同,对王勤远不是恩人的那种感激之情,而是朋友之间的情谊。
他说道:“说说今晚的事吧,曾御史可曾见到王寺正?”
曾贺没有任何意外的摇着头,道:“未曾。”
“为何未曾?”林枫神色不变的询问。
曾贺说道:“下官接到王皓通知后,便去书房,可在门口,下官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来开门。”
“下官觉得奇怪,便向房内看去,可房间内烛火明亮,并无任何身影,所以下官觉得王寺正可能有事离开了,并未在书房中。”
曾贺的供词与祁承强差不多,林枫想了想,道:“然后曾御史就离开了?”
曾贺点头:“没错,下官想着王寺正可能有什么要紧事去处理了,所以下官暂时离开,等了一刻多钟后,觉得王寺正可能会回去等下官,所以下官又去书房了。”
“结果呢?”林枫问道。
曾贺叹息一声,继续摇头:“结果仍和之前一样,敲门也没有任何回应,下官当时便觉得有些奇怪了。”
“以王寺正的性格,他若是耽误一小会儿,那还可以理解,可若是耽误了足足一刻多钟的时间,让本官在外苦等而毫无任何消息,那便与王寺正的性子很不符。”
“所以下官觉得事情有些不合理,便去找王府的下人,询问他们是否知道王寺正的下落。”
林枫道:“下人怎么说?”
“下人也不知道王寺正在哪,为了准备今晚的辞别宴,下人们都很忙碌,他们一直往返于后厨与正厅之中,没人看过王寺正,不过见本官寻找王寺正,他们也便分出人在王府内寻找。”
“可是到最后,也仍是没有找到,而就在那时……”
曾贺看向林枫,道:“他们忽然发现有浓烟出现,浓烟出现之地正是书房,再之后的事情,林寺正也就知道了。”
林枫脑海中思索分析着曾贺的话。
曾贺与祁承强都没有见到王勤远,都是敲门没有回应。
只是他们的性格,以及他们对王勤远的了解,决定他们做的事情有所不同。
祁承强因为来得迟了,觉得王勤远见自己未去,提前离开了,所以未曾多想。
而曾贺,与王勤远是忘年交,对王勤远的了解多于祁承强,所以他两次去找王勤远,都没有找到,且没有得到王勤远任何让人给他传递的消息,察觉到了异常。
可那时,明显已经迟了。
不过虽然两人做的事不同,但供词基本一致,可以互相对照。
林枫想了想,继续问道:“你两次去书房时,可曾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
“当时书房的门是否反锁?”
“下官只是敲门,并未尝试不礼貌的推门,所以当时不知道是否反锁,但后来起火后,门是被撞开的。”
曾贺的回答很严谨,没有妄自推测,十分符合御史的性格。
林枫与萧瑀对视一眼,林枫微微颔首,道:“曾御史,可否让我们看看你的鞋底?”
“当然!”
曾贺没有任何迟疑,将两只脚先后抬起,脚底面向林枫和萧瑀。
萧瑀一看,瞳孔剧烈跳动,差点失去冷静。
因为曾贺的鞋底,竟然也沾有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