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阿降临 第526章

　　战争已经超过了任何人的控制能力，一个个伤亡名字如同倾盆大雨滚滚而落，汇聚成一个不断跳动、越来越大的数字。

　　风暴云层的涌动只持续了一个小时，当它停歇时战局已经变成了彻底的混战。在上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数万战车轰鸣来去，每时每刻都有战车被摧毁，都有救生舱被弹上天空。

　　空中也不寂寞，联邦终于能够出动大规模低空突击艇时，光年拿出了真正的行星战机，虽然只有不到十架。寥寥数架战机却展示了无以伦比的技艺和杀伤力，每一次弧线飞旋都能将数艘突击艇凌空击爆。主要对地用的突击艇面对行星战机时，几无还手之力。

　　光年战机数量不多，但缓慢而坚定地给联邦放血，那无形的压力也是极为致命。打到后来，突击艇严整的阵型已经彻底混乱，只要看见战机呼啸而来，突击艇就会一哄而散，各自逃命。

　　楚君归操控的20架机甲在战场上徐徐游走，他的主要目标都是突击艇，联邦战车只有凑到他枪口上才会被击毁。他的杀戮效率一如既往的稳定，命中率始终在92%上下徘徊，确保每分钟都能搞掉几十艘突击艇。

　　这次驾驶的四足八臂机甲除了外形奇怪了点，大小就和联邦重型机甲差不多，远不像海胆那么醒目，因为绝大部分联邦战士都忽略了它的存在，没有刻意集火，让这20具机甲的生存时间格外的长。

　　活着才有输出。

　　“将军！撤，撤吧！”参谋在克莱斯勒的耳边大吼着。

　　上将额头流下一缕鲜血，半边脸上的血渍已经凝固，正分心二用，一方面竭力指挥着一个个部队集结靠拢，一面操控着一门基地炮，不断将周围冲出来的光年战车打爆。

　　上将的指挥基地周围已经开始出现光年战车，虽然都是几辆几十辆的小股部队，但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瞄准镜中再也看不到光年战车后，上将松了口气，看了眼时间，战争从开始打到现在，已经过了3小时11分。

　　他敲了敲耳朵，侧头问：“你说什么？”

　　参谋再次提高音量：“要不要撤？”

　　克莱斯勒双眼微眯，问：“援军现在在哪？”

　　“摩根的先头部队已经在70公里外，可以让他们就地构筑防御阵地……”

　　“让他们再往前20公里，然后构筑防御阵地。”

　　“这……是，将军。”参谋没敢多说什么。

　　克莱斯勒看了参谋一眼，把手中的光屏扔给他，说：“别说多给他们10分钟，就是给10小时也守不住。他们的用处就是垫后炮灰，让我们的人能多撤下来点。这门炮交给你了。”

　　上将拍了拍参谋的肩，就继续指挥部队。

　　混战之中，第7军的素质充分展现，哪怕在失去指挥的第一个小时，各支部队也在自发的汇聚，共同防御，建立起一个个临时的指挥系统。哪怕是伤亡惨重，也没有出现溃败。然而只要第7军聚集起稍微大一点的战团，周围立刻会出现大股的光年部队，打头的几辆战车完全是自杀式冲锋，宁可顶着炮火被打爆，也要冲乱第7军的阵型。后续战车则是直接撞开前车的残骸，一边切割对手阵型一边轰击。

　　克莱斯勒已经知道自己遇上了对手，而且是前所未见的对手。他在指挥时还发现了一个现象，光年战车不光命中率高，而且还会自发的集火，经常几辆战车随机组合在一起，就开始一辆一辆给联邦战车点名。如果周围的联邦战车打光，那这些光年战车就会就地解散，分别和其它战车组成新的小队，继续对联邦战车点名。

　　而且在局部战场上，光年不断出现用小部队拖住第7军大股部队，其它腾出手的部队则快速穿插，迅速包围敌人一部，再以绝对优势兵力吃掉。虽然阻敌的小股部队也会损失惨重，然而失去指挥的第7军毕竟反应会慢一些，指挥官看不到全局，也会相对保守。因此双方歼敌效率大为不同，而一进一出之间，差距就更为明显。

　　简单点说，这边第7军还没啃掉50辆阻敌的光年战车，那边己方被包围的200辆战车已经全军覆没。

　　发现这一幕时，克莱斯勒头皮都有点发麻，就是在专门演给上面看的演习中，都演不出这种效果！

　　然而克莱斯勒毕竟是一代名将，立刻有了对策：挤压。

　　在他的命令下，第七军全部向预定的地点收缩，不断压缩部队之间的间隙，减少对手活动和穿插的空间。光年几乎是即刻反应，内部部队拼命穿插切割，把第7军部队一股股的切割下来，而被挤到外面的部队则自发组合，从两翼高速包抄第7军后路。

　　克莱斯勒脸色铁青，目光不时扫过侧方屏幕上的伤亡数字，那个数字不断变大，而且正在加速变大！

　　光年一方也不好过，道哥的身体完整度在快速下降，智者也有损失，只有开天尚好，保持在90%以上。

　　摩根的部队已经在地平线上出现，他们就地停下，开始修筑一条长达120公里的防线。谁都知道这条防线无比单薄，但是只要能给第7军一点喘息和重新集结的机会，战局就会再度为联邦所掌控。摩根领军的将军就是这么想的，且非常有信心，毕竟他还不知道第7军面对的敌人有多少。

　　除了第7军以外，此刻所有人都还以为质量优势在自己一边，数量优势也在自己一边。

　　克莱斯勒也扣了战场情报未发。

　　指挥舱内，克莱斯勒脸上闪过痛苦，头上的伤口再次迸裂，鲜血滚滚而下。他已经拟好了一道包含上百个子命令的命令，只要一按就可下达。但他的手颤抖了几秒，才慢慢地按下。

　　命令瞬间发送到相关指挥官的终端上。

　　一名名第7军的校官和尉官收到命令，神情不一，有的愤怒，有的平静，有的叹息，但是反应都是一样：下令战车掉头，反向冲击敌军！

　　在同一时刻，第七军三分之一的部队就地转向，与光年展开殊死的绞杀。光年即刻反应，海量战车迅速包围了留下断后的部队，其余战车绕过战场，继续追击。不过留下阻敌的部队就象一块块礁石，在钢铁洪流的冲刷下不断缩下，却坚决不退，直至消失。

　　光年大军受阻，追击力度大大削弱，第7军残军又留下三分之一断后，终于使大部队脱离接触，撤向摩根防线。

　　越过防线后，残军并没有就地支援防线，竟是呼啸远去，留下众多摩根战士在原地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然而片刻之后，摩根战士就看到了地平线上出现一条潮线，越来越近，越来越高，无以计数的光年战车出现，瞬间淹没了摩根的防线。而此时第7军的残军已经在100公里之外，正加速撤离。

　　近万辆光年战车又追出上百公里，与第7军的距离反而在不断拉开。单纯的追击中，光年战车的性能还是比不上联邦精锐战车。追到100公里外，所有光年战车同时减速，放弃追击，掉头歼灭还在抵抗的残兵。还在战斗的大多是第7军，摩根部队基本是就地投降。

　　地面战大局已定，空战却出现了一个小小插曲。

　　远方一架蔚蓝色的联邦战机呼啸而来，悍然杀向光年战机！此时第7军的突击艇已经损失得七七八八，正在四下逃窜，所以在空中战场上，此刻光年和联邦战机的数量对比是8：1。

　　可是那架蔚蓝色战机却毫不减速，竟似是要一挑八！

　　好在驾驶光年战机的都是高手，既然战局已定，也不打算欺负人，于是一架战机自行脱离大部队，迎向了这架蓝色战机。

　　光年战机性能狂野，联邦的蓝色战机则是方方面面都很出众，没有短板，综合性能稳居上风。双方在空中展开一场让人眼花缭乱的大战，好几次高速俯冲都让人以为要撞地坠毁了，却又能险之又险地拉起来。双方不光要互斗，还要时刻提防无处不在的流弹，以及下方时不时出现的对空火力。

　　缠斗从一开始就到了最高潮，杀得火星四溅，蓝色战机甚至用出了机翼切割的杀招，也不知对光年究竟有多少深仇大恨。

　　两架战机如同在跳狂野的双人舞，在一连串毫无规律可言的弧线轨迹后，光年战机引擎突然喷出浓烟烈火，摇晃着坠向大地。

　　蓝色战机倒是没有追杀，颇具骑士精神。正当天下地下无数双眼睛深深赞叹蓝色战机的精湛技艺和优雅风度时，就见蓝色战机忽然打开数道激光，在空中投射出机舱中的画面。

　　驾驶舱内，小公主绝美的面容冷若冰霜，右手一拢有些凌乱的金发，抓成一束马尾，左手则是对着地上的战机恶狠狠地比了个中指！

　　画面在空中久久不散，蓝色战机已是呼啸远去，消失在天际之外。

　　地面上，光年战机驾驶舱弹出打开，李玄成从里面爬了出来。他迎头见到的就是那定格的中指，顿时一头雾水，打不过你就打不过呗，羞辱我干啥？

第874章 敬意

　　4号行星，联邦地面指挥中心。

　　摩根和克莱斯勒两名上将分坐会议桌两端，目光偶尔的碰撞几乎要迸出雷霆。菲尔和小公主各坐一边，视线一在地一望天，谁都不接触。昆坐在角落，端庄肃穆，不见丝毫浮滑。

　　克莱斯勒丝毫不见怒色，语声平和缓慢，与平素脾气火爆大不相同。他不疾不徐地说：“光年的战斗方式和此前提供的情报明显不符，是他们在一个月中就进化了吗？”

　　摩根上将脸色有些阴沉，说：“我那5万人覆没得不明不白，还需要调查清楚。我想知道，一条防线放在那里，你们怎么看都不看一眼？哪怕留点兵力支援呢，也不至于到立刻崩溃的地步。”

　　“防线？”克莱斯勒面无表情，道：“一枪不发，也叫防线？”

　　摩根上将也有了怒意，缓道：“6万人就逃回来1万不到，加上留在后方的也就不到2万人。克莱斯勒，你还是先想想能不能保住番号吧。”

　　克莱斯勒眼中寒芒一闪，随即消逝，依旧平静：“那就不需摩根将军操心了。”

　　眼见局势剑拔弩张，菲尔揉着眉心，却是一筹莫展。他现在需要担心的，是在行星地表的10万月轮军团何去何从。

　　海瑟薇始终沉默，反正这里她最小，不需要发表意见。再说她要是说点什么的，两位老人家的血压说不定要翻个倍。

　　她看着天花板上那些严谨又好看的纹路，忽然有些恍惚。这场战斗的结果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她在内。稍后也必定会震惊整个联邦，就算是她，也不知道那些议会中、委员会中的老人们会怎么想，如何处置。她只知道，那些老人活过了悠久的岁月，每个决定的背后，都有和他们年轮同样复杂的算计。

　　会议注定不欢而散，结论也很明显，那就是先防御，等候联邦高层决定下一步的战略。精锐的陆战第7军几乎全军覆没，摩根前前后后的累计损失也超过20万人，而光年至少还有2万辆战车，纸面上的力量就已经和现在联邦地面军力相当了。现在谁都知道，同等军力下没人能打得过楚君归。

　　最终摩根决定放弃两个前沿基地，集中兵力防御主基地和两个登陆基地，三个基地互成犄角，可以彼此支援。小公主对此决定毫无异议，就是把5000海盗旗撤回4500，装备就留给摩根了。

　　会议结束，菲尔稍微等了等，和海瑟薇走在一起。看着两位上将走远，菲尔叹了口气，说：“那家伙还是人吗？”

　　“是人，好人。”

　　“是吗？”菲尔一怔，苦笑了一下。

　　这时身后响起脚步声，昆快步走来。菲尔和小公主都微微皱眉，显然表露出不欢迎的态度。

　　昆站在菲尔面前，伸出了手，微笑道：“早就听说过你，初次见面。”

　　菲尔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昆，丝毫没有伸手的意思。

　　昆也不觉得尴尬，宁定而从容地看着菲尔，伸出的手丝毫不见颤抖。整整10秒之后，昆收回了手，微笑不变，说：“看来我们不会成为朋友了。”

　　昆转向海瑟薇，这次却是后退半步，以手抚胸，微微躬身，礼数十足且内在尊敬，比正常的贵族礼仪姿态还要低了三分。

　　一礼之后，昆也没多说什么，微笑而去。

　　原本菲尔还是高高在上，冷若冰霜，这下突然就不淡定了，怒视着昆离去的身影，就有要出手的冲动，但总算压了下来。直到昆走远，菲尔才深吸一口气，问：“凭什么？！”

　　差别待遇，从来都是冲突之源。

　　只是海瑟薇也在思索，想来想去不明白昆为什么会对自己行礼。联邦贵族间的传统礼仪其实大有讲究，昆这一礼的深度，其实是在同一个体系内序列低的对序列高者的礼节。虽然与男士面对美丽女士之间的礼仪十分相似，但自小受过严格训练的海瑟薇自然看得出来，所以她才疑惑。菲尔自幼就在军中长大，成年就开始四处征战，对传统礼仪不屑一顾，自是看不出这点细微分别。

　　海瑟薇觉得昆的举动似有深意。他在菲尔面前表现得出乎意料的有底气，完全是以平等的姿态对待菲尔。菲尔是谁？那是执掌着整个月轮军团的名将，家族实力也比昆的家族更强一筹，昆家族的长老来跟菲尔握个手都有些勉强，何况是昆？也就海瑟薇的哥哥，现在去筹建新军团的那位能和菲尔相提并论，小公主的地位都差了些。

　　门第阶级这种东西，大多时候没什么有处，但真若需要时，往往就是关键因素。没有理由强行跨越阶层，对某些人来说就是侮辱，类似于中世纪时把手套砸到对方脸上那种。昆要是再仰个头，用鼻孔看人，那就相当于用浸了手汗的手套砸人。

　　怒过之后，菲尔似是觉得有些失态，对小公主歉意道：“其实我没那么讲究，不过听说过他以前的一些事，看着不顺眼。”

　　“我也是，也不明白他这是为什么。”

　　“算了，不管他。回去休息吧，接下来恐怕会很艰苦。”

　　海瑟薇想了想，问：“要和谈吗？”

　　菲尔摇了摇头，说：“可能性不大。这一仗我们输得太惨了，就此和谈的话，那些议员对选民没法交待。”

　　菲尔和海瑟薇在路口分开，各自返回自己的基地。

　　一艘突击艇从指挥中心升空，摇摇晃晃地向着比林德驻地飞去。昆一边飞着无规则曲线，一边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这个世界是寂寞的，只是看似热闹。成长之后会有新的烦恼，能够理解自己的人也越来越少。

　　昆是个有原则的人，尊重强者，俯视而不随意欺压弱小，并护翼自己的追随者，履行职责。

　　昆的嘴边浮上一抹笑意，看来菲尔和海瑟薇都不理解自己。

　　他面对菲尔时之所以站在平等的位置，那是因为4.99%的光年股权，这是他有而菲尔没有的东西。此战消息传开，光年的股价又会涨到多少？300明日过，500不是梦，若从长线看……昆赶紧收回思绪，莫想太多，又不能卖，一股也不卖。

　　菲尔地位是高，但是权势和财富之间是有一个平衡的。菲尔能指挥月轮，可月轮又不是他的，离开那个位置，菲尔就是个普通的大家族子弟，身家未必能有昆的零头多。平等论交，昆自觉没有丝毫抬高自己。更何况，若再往远点看，这个菲尔总是站在楚君归的对立面，过段时间还有没有月轮这个军团都不一定呢。到那个时候，菲尔还剩什么？失去了月轮，他的家族也会比昆的家族从稳压一头变成略逊一筹。

　　昆觉得这就是斗争的艺术，在世道不好的时候自己什么都不用做，看着对手作死就行了。等时间流逝，就会发现原本的对手都掉到不知哪里去了，自家排位自然就会上升。何谓躺赢，这就是了。

　　对海瑟薇，昆倒是刮目相看，别的不说，这位小公主仅仅是脸厚心黑就让昆心服口服。没看人家就登陆了5000人，一听说前方败了，马上就撤了4500？留下这500人想干啥，打击己方士气吗？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连好看的人都不要脸了。

　　另一方面，昆对小公主是发自内心的尊敬。无它，4.99对21.3的敬意。

　　突击艇在悠扬的小曲声中，晃晃悠悠地回了比林德的基地。

　　楚君归此刻无比烦恼，深深的为损失发愁。

　　这一战光年打得太狠，50000辆战车损失过半，现在手头能用的只有21000余辆。要命的是损失并不是线性的，打到后面越来越高，曲线逐渐上扬。

　　道哥现在只剩下25%，智者还有55%，开天剩下90%，可谓损失惨重，好几个月才能吃得回来。

　　楚君归发现了一个问题，打到中后段，随着损失的上升，道哥控制和智者控制的战车都不同程度的出现了混乱和失控的情况，道哥尤其明显，在身体只剩40%时几乎就变成了胡冲乱战，基本上就是指个方向，给我冲的水平。这种指挥，简直比第7军还差。

　　没有雾族在幕后统一指挥，战斗兽就完全不会动，或是一个命令执行到底。这就是没有自主意识的坏处。但有了自主意识更糟，无法实现细致到单个战车级别的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