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希北庆
导致这事情迅速发酵,尤其是那些税吏的行为,令朝廷也不得不重视,马上就在垂拱殿通过决议。
会议刚结束,消息就传了出去,顿时引来一片骂娘声。
税务司不但要全面接管税务,同时还会效仿河中府的税法,这真的是在他们身上割肉啊!
这些权贵发展近百年,他们的很多亲戚也都不交税的,但他们的很多亲戚都是没有特权,这简直就是要一网打尽啊!
张家。
“吕校勘?”
“见到我很意外吗?”
吕惠卿问道。
“哦。”
张斐反应过来,伸手道:“吕校勘请坐。”
吕惠卿坐了下来,“方才官家已经决定今年税务司将会接管所有税务。”
张斐摇头道:“此非我所为,我也是很无奈。”
吕惠卿道:“这我当然知道,不过如今说这些已经是毫无意义,关键是你们可有做好应对的准备。我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挑起纷争,利用公检法去攻击所有人,使得公检法四面树敌,等到那时候,纵使你是公正的,那你也是错的。”
欲让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你公检法不是要秉公执法吗?
行啊!
有能耐你就做到一视同仁,那就算你本事。
古往今来,可从未有人做到这一点。
尚未真正做到这一点的商鞅,都避免不了车裂的下场。
你这纯属找死啊!
张斐点点头道:“这我也想到了,但我能做到的,继续谨守原则,如果我因此退缩,破坏原则,那只会死得更快。”
吕惠卿道:“但谨守原则,可能也是死路一条,你们不可能与所有人为敌。”
张斐稍稍皱眉,不禁问道:“吕校勘对此有何建议?”
吕惠卿苦笑道:“不瞒你说,我今儿过来,可不是来给你出谋划策,我是为求自保,他们往后肯定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利用公检法来对付新政,以前我尚能从中周旋,但现在肯定是不行了。”
原来他是为这事来的,我还以为他是真担心我?张斐笑道:“吕校勘勿要担心,检察院不是御史台,不可能任人挥舞,只要不违法,那就不会有事的。”
吕惠卿苦笑道:“你去河中府当过大庭长,应该是知晓的,许多事情,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张斐道:“但其实真的不复杂,比如说,你完全依照新法条例执行,纵使有所问题,在公检法看来,你也是无罪的。但是你若只是借新法名义,去奸淫掳掠,那你就是违法的。”
吕惠卿道:“可任何群体都会有害群之马,一人的过失,会影响到整个新政。”
张斐立刻道:“如果真发生此类状况,我会在庭上帮新政解释清楚,不会让新政的名誉受到打击。”
吕惠卿问道:“你当真可以做到这一点,这会不会贻人口实?”
张斐点点头道:“吕校勘请放心,这点本事我还是有得,无论如何,我都会维护新政的,我只会针对那些害群之马。”
吕惠卿沉默不语。
张斐问道:“吕校勘还有何担忧?总不能让我去包庇那些犯罪之人,到底他们犯罪,其实也是在变相伤害新政,这亦非王学士和吕校勘所愿?”
吕惠卿忙道:“你误会了。你可记得,你在河中府是如何与元厚之合作的。”
“记得。”
张斐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道:“吕校勘是想效仿这种方式?”
吕惠卿点头道:“假设其中有人违法,那我们也得为他们说话,否则的话,没有人会再愿意围聚在恩师身边。而且,我们这么做,对你也有好处,因为这将迫使司马学士他们更加支持。”
虽说公检法强调政法分离,但是司法到底也是政治的一部分,也会包含在政治斗争之内,就不止是对错那么简单。
吕惠卿一直都非常热衷于斗争,因为在他看来,必须要依靠斗争,去团结力量,这样才会有产生凝聚力。
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他们还是要借对付公检法来扩张自己的势力,同时又要求张斐对他们尽量网开一面。
他才不会为了公检法着想。
张斐思索半响,点点头道:“这倒是可行,反正吕校勘请放心,我是绝不会做出伤害新政的事情来。”
吕惠卿点点头,虽然他对张斐始终有所保留,但是目前来说,张斐还真是没有做出伤害新政的事来,他有理由相信张斐,又道:“如今官家已经将税务一事,交予制置二府条例司来办,你有何想法?”
张斐道:“一切如常。”
“嗯?”
吕惠卿似乎有些不明白。
张斐道:“我们越是积极应战,反而会中了对方的圈套,我觉得我们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一切如常,以不变应万变。”
吕惠卿稍稍点头。
这吕惠卿前脚刚走,那司马光后脚便至。
见到张斐,司马光先是问道:“你可知道今日会议的结果?”
张斐点点头:“刚刚知晓。”
司马光不禁是一声长叹,“唉老夫最为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呀!”
他当初不敢挺身而出,担任改革变法的重任,就是担心处理不了这种情况。
其实公检法是更符合司马光的理念,肃清吏治,节省开支,轻徭薄赋,但是他认为,这难于上青天,要不然王安石也不会去另外想办法。
他原本以为,强调司法,慢慢肃清吏治,是可以避开这一点,但不曾想,税务司的出现,打乱了他的部署,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张斐笑道:“司马学士与其在这抱怨,就不如帮点小忙。”
司马光问道:“怎么帮?就事论事,公检法本就没错,只是想要做到事事都依法,几乎又是不可能的。”
张斐道:“也是有可能的。”
司马光赶紧问道:“此话怎讲?”
张斐道:“关于齐州谋反一案,其实已经给予我们一些启发。大家之所以害怕,乃是在于当下法律条例,还是过于严苛,这反而会增加执法的难度。刑罚过于严苛,执法就得相对宽容,反之,刑罚若是能够宽容一些,执法反而能够更加严格。”
如秦国那样,刑罚严苛,执法也非常严,肯定是玩不下去。
在一个范围内,刑罚和执法是有相对性的,律法太过严苛,执法就得非常宽容,不然的话,肯定会出问题。
现在宋朝很多刑罚也是非常严酷,这导致很多的判例,都是从轻处理,因为人都有恻隐之心,百姓是真不容易。
公检法是要尊法,这肯定会增加公检法的难度。
司马光捋了捋胡须,“你的意思督促立法会修改刑罚条例?”
张斐点点头,“现在对方显然是要对付执法,那么减轻刑罚,对于执法是非常有利的。还有,立法会应该加速通过契约原则。”
“契约原则?”
司马光又问道:“这是为何?”
张斐道:“因为一切的本质,都是金钱在作祟,只要百姓过得富裕,国库充盈,那他们的一切阴谋诡计,就都会显得无足轻重。反之,稍有风吹草动,公检法就可能会彻底崩塌,河中府的成功,在于百姓的负担是越来越轻。立法会得通过一些,利于民生的法律条例,这样执法也会相对容易。”
司马光思索一会儿,点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行,到时我去找富公他们商量的。但是你们也得万事小心,如今所有人都盯着公检法的,稍有失误,可能会酿成大祸。”
张斐却是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再小心也是会犯错的,唯一推卸责任的办法,就是一切都遵循规则,到时无论对错,也就不会贻人口实。”
司马光呵呵道:“你这是歪理正说啊!”
张斐笑道:“但是要做到这一点,远比不犯错还要难啊!”
司马光稍稍点了下头。
张斐原本不想去催促立法会通过他在河中府的判例,但如今对方在提速,立法会也得赶紧跟上。
但他也只是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还不至于手忙脚乱。
因为他在入仕之前,已经考虑好如何应对皇权这个问题,如果不想好这一点,去贸然推行法治,那就跟慢性自杀没有区别。
应对的办法其实也简单,没有别的,就是财政,只要财政向好,赵顼就能够做出一定的牺牲,反之,你干什么都是在破坏皇权。
就是这么现实!
这也是为什么张斐向吕惠卿承诺,绝不会冲撞新政,因为他是不具备行政权,而且他强调政法分离,他就得通过王安石去改善财政,事业法不就是他通过王安石去颁布得么,他当不会去破坏新政。
司马光和王安石这对前世的冤家,对于他而言,是缺一不可。
司马光走后,那许芷倩便是来到厅内,又面露担忧地问道:“张三,当下局势很严峻么?”
张斐笑道:“是有一点,但都在预计中。因为这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斗争,毕竟他们就只需要往池塘里面倒上一盆碳灰,池水就会立刻变的浑浊,可你想要将这一池水变清,那可就非常困难。”
许芷倩轻轻点头,“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张斐道:“我只能是见招拆招,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对于公检法的攻击,是永远都不会停止的,因为人性就是贪婪的。”
原本张斐打算多放几天假,但是出了这事,他必须得马上回检察院,稳定住军心,那许遵也是这么建议的。
检察院
“听说这几日院里很是热闹啊!”
放假归来的张斐,是一脸轻松地与齐济、王巩闲聊起来。
“何止是热闹。”
齐济好似强颜欢笑道:“咱们检察院如今过得可真是如履薄冰啊!”
“是吗?”张斐笑问道:“此话怎讲?”
齐济郁闷道:“那场官司结束后,就有许多百姓上门求问,好似无论什么事,我们检察院都能够为他们做主,而之后关于税务司接管税务的消息,传出来后,百姓又将这功劳全记在咱们检察院头上,无不赞美。”
张斐道:“这是好事啊!”
齐济摆摆手道:“这可不是好事,如今百姓对我们的期待那么大,但是我们真的能否扫清世上不平之事,那可不好说。倘若做不到,就可能会引来百姓的唾骂。”
王巩笑道:“不但如此,京城的权贵,已经对我们是恨之入骨,肯定也是处心积虑地想办法对付我们。”
齐济问道:“张检控,税务司在齐州,尚且遇到那么多的问题,更何况是咱京城,几乎就没有一个权贵不逃税的,还有那些宦官,倘若税务司调查他们的话,那咱们也抓告吗?”
张斐皱眉道:“宦官也逃税?”
齐济往门外瞧了眼,然后小声道:“听说就那中贵人蓝元震,在京畿地至少也得有上百顷土地,但从未听说过他有交过税。”
他们那方面功能都没有,要钱干嘛?张斐暗自嘀咕一句,又道:“这是税务司的问题,他们拿出证据,咱们就告,他们要怪就怪税务司,怪咱们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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