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希北庆
……
翌日。
张斐刚准备出门去事务所那边交代一下,隔壁许家父女突然到来。
未等他们开口,张斐就先问道:“消息传这么快吗?”
许芷倩问道:“你已经知道了?”
张斐又问道:“我们说得是同一件事吗?”
“开封府。”
“钱顗。”
“……”
气氛突然沉默了起来。
许遵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张斐叹道:“昨夜吕校勘来找过我。”
许遵惊讶道:“这么严重吗?”
张斐忙道:“恩公误会了,他来找我,只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想王大学士绝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如果开此先例,后果是不堪设想。”
许芷倩道:“这便是我们来此的原因,那些反对王大学士的人,肯定会拿你做借口,要求朝廷开堂审理此案,这可能会牵连到你。”
许遵也道:“倩儿说得不错,此事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虽然没有参与庆历新政,但也是经历过的,当时宰相都是说走就走,中层官员更是一句话,就贬到边境去了,他这判大理也经不起这种折腾。
如果真闹大了,他能够提供的帮助是非常有限的。
张斐道:“我还是认为王大学士不可能让他们得逞的,毕竟这才刚开始,什么都还没有做,就闹到公堂上去,这将对于王大学士的威信都是莫大的打击,我想官家也不会答应的。但是,最不济也能在公堂上一辩,这也是我的优势,故此我认为局势还是非常乐观的。”
许遵稍稍点头。
确实!
王安石是肯定不会跟他们打这官司。
对方下注一钱,就赌他全部家当,这就很不公平啊!
此时此刻,王安石已经站在皇帝面前,他直接要求赵顼下旨定钱顗大不恭、袄言之罪,将其发配边疆。
这一股邪恶的势头,必须摁下去。
赵顼起初也是听得是一头雾水。
堂堂御史竟然辞职,然后跑去开封府状告朝廷。
简直就是离谱。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但很快,他也想明白对方的套路,显然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也认为这决不能让对方得逞。
这么搞的话,简直就乱套了。
于是赵顼立刻下旨开封府,让开封府将钱顗定罪。
吕公着也是支持王安石的,虽然张三也干过同样的事,但张三那到底是为民伸冤,这国家大事,是政治决断,岂能在公堂之上解决。
可是,这判决书墨迹未干,连章都没有盖上去。
文彦博来了。
“晦叔,你这章要是盖上去,那可就是一桩冤案啊!你一世英名,只怕要毁于此案。”
“我不觉得这是冤案。”吕公着也硬气,反驳道:“难道国家这么多问题,文公就看不见吗?那王介甫的性格,我再清楚不过了,他一心变法,也是为国为民,绝非为己,而他们却咄咄逼人,无理取闹,这种事决不能放任不管。”
文彦博立刻道:“钱顗的性格,你也应该清楚,他也是为国为民,绝非为己。”
吕公着不语。
钱顗也真是清廉之官,如王安石、司马光是性格朴素,家里那钱顗在官员中,可以说是达到清贫的境界。
文彦博道:“此案你判不下。”
吕公着眉头一皱,“官家已经下了旨。”
文彦博道:“那道旨出不了中书。”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以眼还眼
不出中书。
这句话可不一般啊!
当今朝中四大宰相,唐介掌三司,赵捳期稍海诲觥⒃琳浦惺槊畔隆�
因为如今三省六部已经形同虚设,真正掌行政大权的,就是中书门下。
只不过富弼、曾公亮都年事已高,不太过问朝政,这行政权力其实是掌握在参知政事手中,而王安石自己就是参知政事,这道诏令,按理来说,是不可能被拦下的。
除非宰相亲自出面。
虽然他们都处于半退休状态,但他们毕竟是宰相,是名义上的老大,再加上他的地位和威望,他们只要开口,还是颇具影响力的。
那么拦下这道诏令的,不是富弼,就肯定是曾公亮。
但由于曾公亮在这事上面,一直都是处于隐身状态,开会都不怎么来,而富弼虽然没有明言支持或者反对,但他回京之后,跟保守派来往比较多,跟王安石一直保持距离。
可见他是偏向保守的。
吕公着心里清楚,这多半是富弼拦下来的。
这就令人很意外,因为富弼之前都不愿意回来,是神宗强行将他召回来得,可见他不想掺和此事。
没有人想到,富弼会这个紧要关头突然出手。
这一开始,宰相就出面了。
吕公着不禁都为王安石捏了一把冷汗。
这玩得下去吗?
……
钱顗这一鼓槌敲下去,朝中局势,顿时是风云变幻,波谲云诡。
之前御史也好,谏官也罢,都是弹劾王安石玩弄权术,违反祖制,有不臣之心,之后又弹劾王安石排斥异己,结党营私。
但问题在于,皇帝也就只是设了一司,人手都还没有找齐。
哪怕中立派也都觉得这些保守派的反应过于激进。
可是如今整个保守派,突然调转枪口,要求公审此案。
张斐告得,钱顗就告不得吗?
如果你们真的为国为民,没有私心,为何不敢上堂一辩。
当初你王安石支持张斐时又是怎么说的?
轮到你,你就不愿意了。
尤其是皇帝还悄悄下旨,让开封府重判钱顗,这真是太无耻了,导致中立派又渐渐倒向保守派这边。
讲道理也不行吗?
做人可不能双标啊。
其实富弼原本还在暗中安抚大家的情绪,这皇帝决心已下,不管赞成也好,反对也罢,先让王安石试一试。
他怕得就是朝堂分裂,又开始暗无天日的党争。
他是深刻地知道党争对国家的内耗,那是非常可怕的。
如果真的将钱顗直接发配边疆,这事可能就过不去了。
因为到时人人自危,就会抱团取暖,又开始党争了。
故此富弼直接出面,拦下了这道诏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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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宰相中,唯独曾公亮还保持着沉默,唐介倒是想出声,但问题是身体不允许。
不管他们有没有实权,但他们的地位摆在这里的,赵顼也不可能一下子将宰相都给贬了。
事情也没有到这一步。
赵顼逼于无奈,只能开会商量此事。
垂拱殿。
“陛下,自古以来,贤明的君主,从不以言论治御史的罪,不管他们说得对与不对,这都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如果他们都不说话了,陛下就听不到天下百姓的声音。如今却逼得御史脱下官袍,去开封府告状,此必将会让后人耻笑,还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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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相此言差矣。”
王安石立刻站出来,道:“不错,御史乃陛下之耳目,故更应该慎重选任御史,一些包藏祸心,心术不正之人,是决不能充当此职,如钱顗这等奸佞之辈,妖言惑众,破坏朝堂和谐,岂能留他在御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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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点头:“是的。”
司马光、文彦博他们都傻了,你这厮是膨胀的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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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道:“陛下启用我变法,针对的是国之弊政,为的是励精图治,富国强兵。而在坐的各位,也应该知晓那三冗之祸,已经到了不得不治理的地步,曾也都提出改革变法之意,只不过是与我王安石的理念不一样。
而他们却只因不喜我王安石,就连同陛下励精图治之心一同给否决,这不是奸佞之辈又是什么?他们还说我王安石蛮横无理,可真正自私自利的是他们。”
我这新法都还没出,你就开始反对,你们这分明就是针对人啊!
文彦博立刻反驳道:“他们反对得可不是变法,而是这国有常制,你要变法,也应由二府主持,如之前范公变法,也未另设一司,如果御史们对此闻之不语,那才是失职之罪。”
王安石立刻就问道:“范公变法成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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