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希北庆
正是因为我们常年受到欺负,我们才应该发愤图强,富国强兵。
那么倒推的话,富国强兵的目的,就是为了开疆扩土,故此王安石必须要积极筹备对西夏的战争。
如果不走这一步,大家就会很迷茫,我们干这些活到底是为什么?
当然,这指的就只是西夏,不包括辽国在内。
自太宗兵败以后,到目前为止,宋朝从上至下,对于辽国就只有一个战略,就是和平战略。
尽量维持友好。
韩琦给赵顼的建议,尽量维持两国友好,然后加强防备。
言下之意,维持友好是符合我们的利益,但是也得防止对方来打你。
而整件事中,态度最为强硬的是文彦博,但他的意思是,你不能寄望于辽国不打你,只有当伱拥有足够的实力,他才不会打你。
故此,他认为不应该拆除防御工事,还应该加强。但他的潜在意思,不是要跟辽国撕破脸,而是用实力来止战。
其实他跟韩琦的理念是相同的,只不过韩琦姿态要更加柔和,而他是比较强硬的。
而在历史上,赵顼跟王安石的战略其实是高度相似,哪怕后来王安石离开朝堂,赵顼也是继续沿着王安石的战略在走,只不过最后还是输了。
但是由于张斐的出现,以及公检法的成功,使得赵顼更偏向张斐的战略方针。
就是将内政和外事分开来算,不再进行绑定。
虽然主修内政的目的,还是为求开疆扩土,但二者不再具有因果关系,开疆扩土,只不过是改革变法其中一个目的,那就没有必要拿着拓边成功,来给予改革变法的合法性。
这场会议的目的,就是赵顼要借张斐,来宣布以内政为主的战略。
但君臣二人,只是用书信来沟通,赵顼并没有事先单独与张斐见面,然后再进行这场会议,原本是应该这么做的。
只是由于一些不利于张斐的舆论,赵顼为求能够服众,是第一时间就召开这场会议。
因为先前很多例子,这外交大臣和皇帝都有私下勾当,如果赵顼先单独见张斐,那又会引发很多人猜忌。
不过君臣二人肯定是要单独见面,谈谈这次的外交过程。
在第二日,赵顼就派人去秘密宣张斐入宫。
而李豹也早在马车上等候。
“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上得马车,张斐便向李豹问道。
“非常不妙。”
李豹摇摇头,如实道:“上回的仓库税,三郎真是将人都给得罪了,故此这回他们也都是落井下石,不断在坊间制造舆论,抨击三郎你,软弱无能,卖国求荣。
关键三郎你身在太原青楼的消息,已经被证实,再加上以前一些出使官员的懦弱之举,导致百姓都相信他们的指责。
这得赶紧想办法解决,否则的话,势必会影响到三郎的仕途。”
张斐点点头道:“我已经有应对之策。”
李豹忙问道:“三郎打算如何应对?”
张斐道:“你密切关注一人。”
“谁?”
“曹栋栋。”
“啊?”
李豹是疑惑地看着张斐。
张斐道:“当时的情况,曹栋栋是要出兵应战的,是我将曹栋栋给骗去太原的。而那厮回来得知大家都在抨击我,便立刻与我分开,他可是非常看重他们老曹家的名誉,所以这厮肯定会大肆宣扬,然后将责任全部推给我。”
李豹听得更是一头雾水,如果曹栋栋这么干,那人家说得也都是事实啊!
这对你更加不利啊!
“我我不是很明白。”李豹困惑地摇摇头。
张斐笑道:“其实朝中绝大多数官员,包括坊间的士大夫,都是主张对辽友好,那么当这些人得知衙内当时要出兵应战,却被我给骗去太原。那么他们会怎么想?”
李豹问道:“会怎么想?”
张斐没好气道:“他们就会认为,我是在以大局为重,避免与辽国发生直接冲突,故而才选择将曹栋栋带走。”
李豹道:“他们抨击你,那纯粹是属于私人恩怨。”
言下之意,他们不会从大局来看。
“我知道。”
张斐点点头道:“但是衙内为了自证清白,他在宣扬的过程中,一定是主张对辽强硬,而目前是一个敏感时刻,百姓们也处于愤怒之中,如果真的激发百姓对辽的怨恨,这会令那些人感到害怕。
在这个时候,我们的人,只需要稍稍暗示一下,表示我只是担心衙内会意气用事,故而才带着他们离开。
而其中一个最主要的证据,就是我在京城就没有去过青楼,而衙内是青楼的常客。
所以,在担忧和对辽人恐惧的支配下,他们会扭转口风,发表对于我此行的赞扬。”
李豹听得是冷汗直流,小声问道:“三郎,衙内不是你最好的兄弟吗!”
“是啊!”
张斐道:“现在都是,他是能够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当然,我也是如此,而且这番操作,是不会影响到他的,反而能够证实,他们不惧辽人,勇于与辽人作战,不愧是曹家的后人,同时还能够改变我的处境,可谓是一举两得。”
原来这就是兄弟的定义,往后他若叫我豹哥,我可得制止他,我宁可他叫我小豹。李豹又问道:“为何三郎这回不用报刊,进行还击。”
张斐苦笑道:“要是能够用报刊的话,我在没有回来之前,就已经在做宣传,许多话是不明说,只能意会的。”
明说的话,不管怎么说,都是窝囊。
李豹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斐又问道:“税务司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李豹忙道:“京畿地的情况比预计的要好得多,虽然这田税最终还是被降到以三成来算,但是比税法改革之前,其实并未减少,反而还多了一些,只是比去年少一些,其中原因就在于商税增多不少。”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一句,“当时三司和那些大地主争得也是非常厉害,因为根据调查的结果,今年田里的收成大概也就是平日里的三成多一点,但是三司希望减免到五成,可是那些大地主坚持三成,丝毫不肯退让,最后是大庭长表示,超过三成就算是违反税法,三司无奈之下,才宣布以三成来计算。”
张斐抱怨道:“那些大地主就没有因此感激我吗?我们公检法为他们做主了呀!”
李豹道:“他们以前都不怎么缴税的。”
“这倒也是。”
张斐尴尬地点点头,又问道:“那关于税币情况?”
李豹立刻道:“就咱们京畿地的话,目前收上来七成左右。”
“七成?”
张斐皱眉道:“这可比我预计的要少一些,我预计大概能够到八成。”
李豹道:“这我们也已经调查清楚,主要是因为一些来自河中府的盐商,囤积了一些税币。”
张斐点点头道:“这些盐商在河中府错失了一波机会,于是就想在这里找回来,不过这回他们肯定赚到了,这群奸商。”
李豹道:“三郎为何如此肯定?”
张斐道:“你想想看,商税的增多,预示着货物生产增多,使用货币的情况也将会增多,明年如果没有灾荒,必然是会出现货币紧缺的现象,到时货币会变得更加值钱。”
李豹稍稍点了下头。
张斐又问道:“淮南和河北又是情况?”
李豹笑道:“这两地若无意外的话,还会增加许多,因为税务司发现,以前偷税、漏税的实在是太多了,除了河北的一些州县,许多州县甚至有可能较往年翻一番,即便各地的税收都减少三成到五成之间。”
张斐点点头道:“官家知道吗?”
李豹道:“先前我们已经告知官家,官家也非常开心。”
张斐笑着点点头。
他要说服赵顼,接受他的战略方针,必然是要先让赵顼看到成果。
聊着聊着,这马车悄悄来到皇城东北角的小门,张斐下得马车,被一个宦官领着入得皇城。
由于天气寒冷,赵顼自然不会在阁楼上与张斐“约会”,而是选在书房。
见到张斐,赵顼便是打趣道:“张三,你这回可真是将所有人都吓得一跳啊!”
当时是直接传来开战的消息,这可是将满朝文武给吓坏了。
张斐忙道:“陛下明鉴,是那些辽人将我们吓得一跳,我才刚到那里,他们就直接率兵侵界,在我们的领土上横冲直撞。”
赵顼眉头一皱,哼道:“这已经是他们惯用的伎俩,每回与我朝谈判时,他们都仗着自己武力强盛,在边境耀武扬威。”
说着,他又向张斐问道:“那些北人在谈判时,是何态度?”
张斐回答道:“非常傲慢,而且他们的目标,还不是目前被辽人侵占的耕地,他们似乎还想要得到更多,并且话里话外也在暗示我们,如果满足不了他们,他们将会采取军事行动来占领,语气非常坚定,仿佛是势在必行的。
或许他们认为,咱们在熙河拓边多少里地,他们得分一大半走。”
“他们真是欺人太甚。”
赵顼听罢,是狠狠一拍桌子。
我们在熙河每年花费这么多钱,也死了不少人,你们几句话,就想拿一大半走,这真是太欺负人了。
张斐道:“但是目前为止,我们在那些禁区边缘,根本就没有实力与辽军抗衡,他们的军队,是可以肆意侵入,烧毁我们的一些防御工事。
并且,他们还要求在未有彻底解决争议之前,我们必须维持当地的现状,也就是不能再修建防御工事,否则的话,他们将会出兵摧毁。当然,他们也承诺在这期间,不会再派军队侵界。”
赵顼听得是怒火中烧,但与面对西夏不一样,也就只能是怒一怒,也不敢真的与辽国撕破脸。
原因很简单,就是真心打不过。
到徽宗时期,宋军和金军两面夹击命悬一线的辽国,宋军还是被打的一败涂地,最终还是金军帮宋军收复燕云大部分的州县。
况且现在辽国比那时候可是要强大得多,因为辽国早不像匈奴、突厥一样,是以部落的形式存在,它现在也是属于国家文明,他能够调动的人力、资源是非常多的。
赵顼又向张斐问道:“那你认为我们该如何应对?”
“寸土不让。”
张斐道:“虽然他们侵占我国一些领土,都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而且那些地区,辽人是我们汉人的五倍多。但是我们承认与否,将是有本质的不同,只要我们不承认,这里就会一直存在争议,等到我们国力变得强盛,便可更加强硬地应对。
而且,我们不能再将目光局限于西夏,而应该从全局考量,也就是说,我们下一步不是必定要进攻西夏,也有可能是先与辽国开战。
这些选项,都应该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我们之前的战略,就是过于狭隘,以至于辽国都知道,我们马上就要进攻西夏,故此他们才敢肆无忌惮地趁火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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