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阎ZK
“在这等禁术之中,杀戮苍生,炼父为骨魔杀戮子女的记录,数不胜数;而这似乎和你曾与我说起的【菜市】吻合——人想要出去,就要送一人性命入菜市,于是为了活命彼此厮杀,彼此利用,甚至于血肉相残的,绝不在少数,其中绝望疯狂,难以想象。”
“挑拨苍生,同类相残,以求混乱,更以一州之地封锁为炉。”
“我想其中一个可能,是在借助这绝望悲愤淬炼某种兵器。”
“要血祭以开锋。”
“要不然就是入魔者在修行。”
“天下唯独有情众生者,悲欢离合浓郁,而人族在其中为首。”
“万物苍凉,莫过于【人相食】。”
“而第三个可能,也是最大的可能,我在虎族的禁忌典籍之中发现。”
“妖族之中基于这个修行理念,有一种至高的秘法,为群妖所忌惮,是为【养圣胎】,其中要有绝境之悲,有众生疯狂的彼此厮杀,也要有在绝境之下绽放的,属于有情众生的勇气和决绝,牺牲,断后,奋力死战,皆属于此。”
“这个法门真正在意的不是绝望下的癫狂。”
“而是在这种人相食的苍凉绝望之下迸发出的,那种属于人性的光辉。”
“是已【从邪入正】【阴阳变化】的路数。”
“而后以苍生之血,万物之悲,天地之叹为引,以那些生灵秉性之中最为光辉灿烂的豪勇勇烈为基础,吞噬外物以成就自我道基,强行踏足那传说之中的【大圣】境界,是以凶悍杀戮为兵戈,以无畏无惧披甲成圣的道路,和无惑你曾经的遭遇,全部相同。”
“我担心你境界突破离开了鹤连山。”
“故而才想办法,让那一头熊速速来送信给你。”
“希望未迟。”
少年道人安静看着这信笺,手掌下意识握紧,心下一时间甚至于有空空落落之感。
那么多的人的痛苦悲伤,是刻意的……
非秉性,非两族之中基于仇恨的堂堂正正的厮杀。
而是刻意的折磨和虐杀。
而那无数人的,为了活下去的所有挣扎和努力,人性的勇气和决绝。
只是一场浩瀚仪轨的一环。
如此,而已。
第26章 云琴无惑
将苍生逼迫到了绝无仅有的绝望之中,而在这绝望之中看着人们彼此的厮杀,背叛,杀戮,人相食,血肉相残,只求一活,然后以这最为极端最为残酷的情绪之中,等待着催生出最为灿烂恢弘,以身护道,以死救生的勇烈之气。
旋即吞噬这勇烈恢弘,披甲成圣。
少年道人是太上嫡传,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这个路子。
是和人道气运部分的原理类似。
以苍生之绝望为兵戈,以苍生之恢弘勇烈为甲胄,而后持绝望,披勇烈,让自己已经走到了极限的元神再度踏出一步,强行拔高了自身的根基,那相当于是吞噬了无数人在绝望之下迸发出的那种炽烈的元神之光,以求突破。
心,则性也,元神也。
是用来突破进阶的仪轨。
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脑子里面什么都不想要想。
与其说是愤怒,不知道为什么,少年人心中一刹那升腾起来的其实是荒唐般的不真实,怎么能够这样荒唐呢?荒唐得少年人几乎要笑出来似的,他站起身来,折了一根树枝,手腕微动,轻而易举地刺入地面,然后慢慢写着。
人皇。
大圣。
大帝。
三个名号,都是恢弘的。
人皇,他要求权位,要坐在人间至高无上,哪怕是帝君来了都无可奈何的高位上,号令苍生,然后让同胞们都跪在他的脚下匍匐着,奉上自己的血肉。
大圣,要借助苍生至极的惨烈之中诞生的恢弘壮烈踏足更高,披甲成圣。
那大帝,要令天下浑浊,而后自身破邪破障,更进一步,成就太一。
皆是目标遥远,心性坚定之辈。
但是,我们呢?
少年人安静看着这三个名号,这三个名字就像是天和地一样恢弘巨大,寻常人的喜怒哀乐,在他们的阴影之下毫无价值,被达成了某种交易之后,就此虐杀,曾经在古老的年代,为了保护弱小者而和天庭缔结的约定,现在成为了屠杀的前提。
我们是什么……
难道我们不是人?难道我们不会觉得疼?
难道我们没有血肉?
少年人安安静静站在那里,而后朝着后面坐下,靠着那一株梅花树,眸子低垂着,风吹过的时候,整个镇子都安静,能听到不知道哪一家养的狗在喊叫,然后牵出来了一连串的叫声,有人的喝骂,还有狗的呜咽。
十六岁的少年人,道心仍旧平静。
但是不知为何,却始终无法闭着眼睛去休息。
虽然平静,但是心中却似乎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鼓荡着,堵着得很难受。
我们做错了什么呢?
少年想着。
我们很努力地活着,很努力的活着,我们不去害任何人。
为什么我们要遭遇这些事情?
少年道人就这样看着那三个名字,不知不觉,一夜已经过去,脑海之中有无数的念头起落,夜露沾湿了少年人的袖袍,天边太阳重新升起来,晨曦温暖,逐渐唤醒整个镇子,少年道人眸子安静,发梢被沾湿,他呵出一口气,站起身来,提起手中的树枝。
猛地横扫。
大帝的名字刹那之间被扫过。
而后看着大圣,人皇,少年道人手中的树枝安静而坚定地扫过这两个名字。
而后将树枝扔掉在一侧,从这两个名字上面走过去,朴素鞋子的鞋底踩在这两个名号上面,踩了踩,然后随意地抹去,心中仍旧沉静。
在遥远的未来,在那已经不再为人所知的传说之中,所有人都惊叹于那位荡魔的杀戮和坚定,不知道这个出身于后天人族的战将,是怎么样会有这样凌冽而坚定的杀气,究竟是怎么样的遭遇,会让一只绵羊,化作了按着爪牙,撕咬这个世界的猛兽。
他们并不知道,那个带着铁一样的青色面具,双目冰冷平静,敕镇北方,持剑扫荡天下,令六界都惊惧的杀神,在最初的时候。
也只是一个失去了一切,然后独自坐在院子里孤独发呆的小孩子。
年少的少年拍打了下自己的脸颊,拿来了木桶打了冰凉的井水,而后洗了一把脸,冷意刺激这脸颊和神经,让他一下子清醒许多,水盆里面的涟漪慢慢的平复下来,倒映着齐无惑的脸,眉宇间还是少年的模样。
逃难那年他九岁。
现在也只是十六岁而已。
“呼!”
少年道人闭了闭眼,把心里面那些繁杂的事情都扔掉了,呼出气来,然后一如既往地洗菜,做饭,而后翻阅着些卷宗,他在离开中州府城的时候,在明真道盟那里,借阅了许多的书卷,此刻还是要提高见识,一直到米饭都已经做熟了,小孔雀才慢悠悠地转醒过来。
只是小孔雀今日似乎吃的很少。
少年道人讶异好奇,询问道:“怎么了,今天吃的这么少?”
“你心情不好吗?云吞?”
小孔雀齐云吞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好奇地厉害,道:“不知道为什么……”
少年道人和齐云吞齐齐怔住。
小孔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咽喉。
这一次它不是性灵传音,而是直接说出来了,虽然声音稚嫩,但是不是那种乱糟糟的喊叫了。
“啊?!!”
“阿齐阿齐!”
“我会说话了,我会说话了也!”
“我会说话了!!!”
小孔雀在一开始的惊讶之后,立刻开心起来,振动翅膀,在空中晃晃悠悠的飞来飞去,羽毛洒落一阵阵的炽烈金光,然后落在了齐无惑的肩膀上,用力蹭着少年人的脸颊,开心的羽毛都在抖动,然后到处飞来飞去,恨不得要昭告全世界这个伟大的消息!
但是还是没有什么胃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是……睡觉的时候?”
小孔雀疑惑不已:“我睡着的时候,好像一直在吃东西,然后到了现在就很饱很饱的了,一点都不饿!”它拍了拍自己的肚皮,但是其实一点都没有鼓起来,但是小孔雀不单单是饱了,而且还很困倦,和少年道人玩耍了一阵子,就又跑去睡下了。
小药灵则是干脆就没有醒过来,四肢展开在少年道人的枕头上呼呼大睡。
难得信任这里。
少年道人看着他们,安静地运转自身的【炁】,元始祖炁的平淡和包容万有,大地之炁的承载一切,同时在他的体内运转,但是虽然这两股古老的炁不曾出现什么彼此的针锋相对,但是却也无法让它们产生汇聚,是你运转你的,我运转我的。
都具备有极为绵长,恢复力极高的特性。
少年道人感觉到元始祖炁是纯粹的炁的运转。
而大地之炁还在潜移默化地提升少年道人自身的身体素质,那种感觉很清晰。
根基之伤则是在这两股炁的运转之中,逐渐开始恢复。
下一步,就是要去锦州了。
去弄清楚一切。
还有替老龙王敖流将他借来的法宝,送还给他的外甥女。
锦州对于少年道人来说,势在必行,只是在这之前,还要炼丹讲法,将鹤连山的诸事交代清楚,而且,那位元营元君娘娘,似乎还要看自己能悟得多少,自己之炁已得到传授,若是不努力的话,却也不行。
少年道人双目微阖,心境归于徐缓,两股炁在体内,徐徐流转。
少年心神安宁,但是那种情绪似乎还在心中。
……
剑柄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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