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上 第788章

　　“其实这事，我后来也算想通了。只是最近又一直忙，火星那个事，不是都说输了就完了嘛，我要做的要想的事情多，不敢让自己分神，更不敢让自己陷入那种……和你恋爱的状态。我怕自己不够紧迫，不够焦心忧虑，不够求生的努力和挣扎。”

　　“明白了。”姚悦点了点头，“所以今天你突然这样……你会回来吗？做指挥，待在飞船上的话，会不会安全一点啊？”

　　温继飞很想说会，坚定地说一定会回来，电视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但是，他想了想说：“我尽力。”

　　“尽力，是什么意思？”姚悦有些不高兴说。

　　“尽力的意思，就是，但凡还有一点希望和可能……我都会带着大家，一起回来。”温继飞说。

　　他隐藏的意思，姚悦一样听懂了，犹豫了一下，吐气仰头，望着摩天轮说：

　　“好吧，那我们就开始约会啦。从坐摩天轮开始，咱得快一点，我还有好多事，在心里想了很久，想要你陪我做呢。”

　　说完，姑娘主动拉起温继飞的手，向摩天轮跑去。

　　……

　　蔚蓝准备的那张出征候补名单，最终没有派上用场。

　　只不过老兵pi们回来时，拎回来的酒，成摞成摞的XX杂志以及整麻袋整麻袋的烟，有点让人无语和无奈而已。

　　墨西哥当地时间，1996年10月28日，夜，8时。

　　位于墨西哥城近郊，为此次出征专门开辟的巨大场地，只是大略平整了地面而已，并没有进行任何浇筑，四周依然生长着杂草和灌木。

　　无月的夜，无边天幕漆黑一片，笼罩压迫着一切。

　　架在场地四面八方的数百盏探照灯，打过来，在近地面的空中交错成网。光如雾散，将地面用于标识源能战舰位置的红色灯光，烘托得诡异而充满杀戮气息。

　　六十六艘视觉冷酷而造型各异的死铁战舰，静静伏在这片光暗交织的土地上。

　　其中四艘母舰，庞然如四座黑色的山峰，其余如湖泊，如大厦，如礁石、屋宇，如史前凶兽……

　　拒绝者高空俯拍的镜头，将这一切呈现在了全世界的面前。但是，只是远景。而且这次从头到尾都没有添加一句介绍或说明。

　　他们就这样，简单、安静而朴实地呈现出来，这支人类火星远征舰队，以及他们启程离开蓝星之前的最后一个小时。

　　电视机前，全世界的民众们也就这样，安静而专注地看着这一切，这个固定的，几乎不动的画面。

　　高空远景镜头下，巨大的出征场地宛如一片异域史前荒原，十万远征战士无声穿梭于光暗之间的微小身影，影影绰绰……

　　“那，我等你回来。”场地边缘的小土坡，下坡面，这是一场没有叮咛和嘱托的告别，姚悦站在身后说。

　　温继飞回头，“好。还有……”

　　“我不要还有。”姚悦像个恋爱里任性的女孩，打断了他的话。

　　但是温继飞依然坚持说下去，说：“还有，如果传回来的消息不好，你记得别信他们说的什么火星战败，人类就完了。真到那时，世界可能会乱一阵，你和家人一定要待在基地里，然后……等。”

　　等，等什么？等他，还是等人类绝境重燃的希望？温继飞没说，只是抬手拍了拍胸口口袋里，他们今天刚拍的照片，然后摆手。

　　“嗯。”姚悦点头，也摆手。

　　昏暗的高空影像下，无人看清的画面：女孩还站着，看着，而背负着长枪的战士的背影，毅然向前走去，很快消失在穿行的人影之中。

第902章 一船，仨老头

　　远征舰队的四艘改装母舰里，会有三艘最终抵近火星，甚至直接参战，杨清白会负责驾驶其中一艘。

　　作为目前全世界最强，同时最传奇，最知名的源能飞船驾驭者（动漫国口中的“龙之双翼”），只要他决定去，这一点就是毫无疑问的。

　　杨清白会去。

　　之前，当他主动提出要参加这次远征的时候，韩青禹并没有犹豫很久，就选择同意了。

　　他可以因为担心，坚决拒绝温继飞加入这次远征。那是因为他认为，指挥参谋这种事，哪怕瘟鸡在蓝星，也一样能做（当然，跟人在现场肯定不同，同时通讯会有延迟，且无法确保一直通畅）。

　　但是，他完全没有办法因为同样的担心，拒绝杨清白。

　　因为在这场远征和那样的一个战场中，杨清白的作用，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可能远远超越一名巅峰超级所能够为战场提供的帮助。

　　“反正他不下船。反正到不行要跑的时候，他一个开飞船的，肯定在。”为此，韩青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末日长城号是杨清白的选择，理由很简单，因为它的名字还有船身结构。这艘改装母舰本不在出征序列内，后来杨清白说要，它就在了。

　　为此，蔚蓝科研部门特地联手普通世界相关领域最顶尖的30多名科学家，用最先进的太空飞船技术，对末日长城号内部进行了整体改造，又在舰首，按杨清白要求安装了一个死铁撞角。

　　除此之外，他们还根据杨清白特殊的身体情况（源能废柴），另外特制了一套太空服，与穿在里面的死铁面罩呼吸系统，形成双重保护。

　　前几天，杨清白没有和韩青禹几个一起到处跑，他独自先到了这里，而后就一直在飞船驾驶舱里摸爬滚打，撞击、倒挂……以适应各种突发情况。

　　韩青禹把两个老头先送到了末日长城号上。再三叮嘱，这次远征绝大部分时候，他们俩都必须待在一起。

　　这样，一方面沈风廷可以帮忙“看管”姜龙池，避免他一不小心在太空或火星走失，找不回封龙岙；而反过来，龙池大师又可以顺带着给沈风廷当保镖，为锈妹解除后顾之忧。

　　姜上将变得比以前更健忘了。

　　这是韩青禹这次接触后的感受，因为他几乎每隔五分钟就会被问一次：“你是谁？”“你是不是我孙子？”“你是我孙子，对吧？”

　　这些话虽然算不上故意骂人吧，老头也是带着真诚和慈爱说的，但是……侮辱性实在有点大。

　　更健忘的老和尚，也变得更强了。

　　这些年他除了偶尔欺负下韩友山，按说并没有怎么训练，但是刚才，韩青禹跟他稍微对练了一下，发现老头竟然已经稳稳地半步踏进穹上。

　　这等于说，以姜上将现在的实力，他完全可以在时隔多年后，重归人类前十之列，甚至一不小心可能到前五（因为穹上及半步穹上战力的出现与不能确定，不义之城评选的穹顶榜，如今已经不列入这些人了。他们干脆把这些人以及部分疑似者，都扔在了另外一堆，取名星辰榜。星辰榜榜单内没有排名顺序，一则因为实在有几个疑似者，难以衡量强弱，二来，或也是负责评选的那群老头们，实在不愿意承认现实，把NE排在人类第一，排到陈不饿前面去。）

　　总之，“大杀器啊！”“不过能不上还是不上吧。”韩青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难过，因为刚才，老头和他对练的时候，抬手就是一斧子……劈完才发现，斧子没拿起来。

　　“那这里就交给沈军长了，我还要下去看看。”韩青禹对沈风廷说。

　　“好，你放心。”沈风廷说话笑了笑，眼神意味深长的样子，摆了摆手。

　　韩青禹正准备转身呢，刚转不到一半。

　　“你是谁？”姜龙池猛地站起来，“你是不是……”

　　“我是你大爷。”韩青禹不得不打断他，因为实在扛不住这没完没了的侮辱，小声反击了一句后，匆匆跑下飞船。

　　“砰！”他在船舱外，跟一个人正面撞了个满怀。

　　这其实是很小概率的事件，因为虽然韩青禹随便一跑速度都很快，但是他的反应也很快，绝大部分情况，他都应该能避开才对。

　　这次没避开，是因为对方的速度，也很快。

　　而且，这个人竟然没被撞飞，甚至没被撞退，半步都没退！

　　这无疑是比他们俩正面撞上更小概率的情况，这说明，对方，很强……强到在这个世界的版图上数不出一双手。

　　难道是Ne或叶简用伪装造型偷偷潜进来了？韩青禹连忙跳步后退，看了一眼，“大师？！”

　　“你是在叫我么？”姜龙池站在后方船舱门口问。

　　当然不是，韩青禹怕扯不清，一不小心又扯到孙子那里去，干脆没理他，也没回头，继续看着面前的这位，号称人类最强防御的，朵桑嘉措大师。

　　难怪他能撞上，而且撞了不退啊！这家伙除了攻击力不行，其他方面大概都是穹上级，甚至超穹上级水准。

　　正如他自己所说：只要这个世界没有死铁，他甚至能一对一耗死陈不饿。

　　“啊，小青鱼，你在就好了，我上你的船。”朵桑嘉措大师急了连佛礼都没行，直接低头就想往飞船上跑。

　　“等等。”韩青禹连忙跨了一步，挡住他，“大师你不是被拒了么？”

　　朵桑嘉措冒充老兵登记回归被拒了，这事韩青禹当然也是知道的，华系亚那边告诉他们的时候，几个人回忆当初，还很是感慨了一番。

　　“没有啊，出家人不打诳语……”朵桑嘉措大师冤屈说。

　　同一时间，“在这！”猛地，一群蔚蓝巡逻卫队的人冲过来，看见朵桑嘉措被青少校挡住了，连忙报告，气喘吁吁说：“这家伙爬……被我们发现了，就硬冲……我们，追不上。幸亏青少校你在……”

　　“没事，自己人。这里交给我就好。”韩青禹让巡逻队离开了，转回头，表情哭笑不得看着朵桑嘉措大师。

　　“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个出家人，对了，你是怎么来的呀？”

　　“搭飞机。”大师眼神可怜兮兮，道。

　　“哦，那你……再搭回去吧。”

　　“没钱了。”

　　“我给……借你。”韩青禹说：“我这看你离开，还有事要忙呢。”

　　说完他就准备伸手拉人。

　　“别呀。”大师倒是没躲，站那里任韩青禹去拉，挺住了纹丝不动说：“要不这样，咱俩打个赌吧，你打我一拳，开装置打，开生命源能，开你那个龙打……我要是吭了一声或退了一步，我走，要是没退，你带上我。”

　　“那不行。”韩青禹想了想说：“要不还是你打我一拳吧？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吃奶打都行，我要是吭了一声或退了一步，我带上你，要是没退，你走。”

　　“……”朵桑嘉措大师攥起拳头低头看了看，抬头，眼神可怜又无助，“还是你打我吧。”

　　“你打我吧。”韩青禹说。

　　“你打我吧。”

　　“你打我吧。”

　　“……”

　　温继飞到了，韩青禹转头，用眼神跟他打了个招呼，同时示意朵桑嘉措大师的存在。

　　其实温继飞老远就看见这一幕了，过来只是为了看得听得更清楚些，此时一边笑着，一边干脆在旁边坐下来继续欣赏。

　　顺带着，把自己从恋爱和离别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大约三分钟吧，两人也没争出个结果，想到青子还没去不义之城那边打过招呼呢，温继飞不得不站起来，凑近说：“大师，大师你还记得我吗？”

　　朵桑嘉措转过来，看他一眼……再看韩青禹，再转回来看着温继飞，“要不我打你吧？你要是吭了一声或退了一步，你们带上我，要是没退，我走。”

　　“……”温继飞哭笑不得，吁了口气稳住表情说：“咱说认真的，大师，这事其实还挺危险的，你知道吧？”

　　“所以我得去啊！”

　　“而且实在点说，你这去了……也没用啊。”

　　朵桑嘉措说，温继飞说，两句话撞一起了。

　　“我！”朵桑嘉措大师整个人木了一下，然后咧嘴讪笑着，眼神悲凉说：“可是，我就快要老死了。”

　　温继飞：“……”

　　韩青禹：“……”

　　或是因为朵桑嘉措大师此时的表情和语气吧，两人一时间都没能说出话来。

　　“我不想就这样老死。不想作为一个兵，明明人类危亡，鏖战不止，我却一辈子都没有上过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