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渡清江
“不是说元辅就已在御前吗,还有谭纶?”
陈瓒这时沉着脸问了一句。
吕调阳点首:“或许也正因为在御前,才未有廷杖杖毙之事。”
“那也不能草菅人命!”
陈瓒突然厉声回了一句,又质问道:“身为元辅与本兵,就阻止不了陛下施大刑于臣吗?!”
吕调阳不好再说什么。
反而是王国光这时嗤然一笑道:“元辅谏阻得了陛下,能谏阻得了两宫太后?”
“你什么意思,你还想说这是两宫太后的意思?”
陈瓒问着王国光。
王国光忙矢口否认:“我没这么说,只是谈谈元辅能谏阻得了谁而已。”
“先不要争了!等叔大和子理出来后就知道了。”
张四维这时也沉着脸说了一句,且看向了会极门方向。
没多久,众公卿大臣就看见两乘肩舆被抬了出来,游七与谭家的家奴领着这俩肩舆往这边走了来。
“竟赐肩舆!”
张四维一脸意外地说了一句。
“也不知是陛下赐,还是两宫太后让陛下赐的。”
王国光这时跟着说了一句。
“问问就知道了!”
陈瓒瞅了王国光一眼,随即便走了过来,先拦住了张居正和谭纶的肩舆,且问道:“相公为何突乘肩舆出宫禁?”
万历时的大明朝,六部尚书基本上对内阁辅臣以相公称之。
当然,这里的相公不是对生员所称的那个“相公”的意思。
张居正下肩舆后,就让游七去东华门外等着,而他则朝陈瓒等公卿大臣走来,言道:“乃陛下赐予仆与本兵之慈恩。”
“陛下对相公与本兵尚有赐肩舆以避风雪之慈恩,缘何对伏阙之悍臣无半点慈恩?”
陈瓒这时问了一句。
张居正一怔,随即冷言问道:“怎未有慈恩?未以杖毙降逆臣,便是恩!”
“本兵当时也在场,想必应清楚情景,这慈恩到底是来自于元辅,还是来自于陛下?”
陈瓒问道。
张居正此时已坐回到了内阁值房左首椅子上,沉下了脸。
谭纶见陈瓒这么问,就看了张居正一眼,随即道:“是我与元辅一起进言让陛下这么做的,这些伏阙者,不诛不可,因为他们已有欺君逼宫之嫌!”
谭纶这么说后,众公卿大臣诧异地看向了张居正。
陈瓒更是直接追问着张居正:“既如此,相公为何不请陛下降慈恩,饶其性命?为何要用如此严峻之旨,使我士大夫再次流血于禁庭!”
“还是说,相公也这么请了,只是陛下未肯,执意如此?”
陈瓒问道。
张居正道:“自然不是。”
陈瓒一愣,随即呵呵冷笑道:“这么说来,相公还真是令门生口中所谓的实相也!能带着本兵一起逼得陛下下此严旨。”
“总宪何必这么说,元辅就是元辅,我大明没有相国!”
张四维这时倒激动地说了起来。
“哪里没有相?!”
“没有相,能让陛下下严旨,还能让陛下改杖毙为格杀勿论?乃至能驱将门为走狗,用阁臣公卿如幕僚,这能不是相?”
陈瓒咄咄逼人地说了起来。
张居正道:“随公怎么说,仆回内阁是来宣两宫太后慈谕的。”
吕调阳、张四维等听后忙恭敬肃然地匍匐在地。
“两宫太后降慈谕言:欲出宫去长椿庵礼佛暂住,着皇帝令内阁代两宫拟旨宣于天下知道。”
张居正说完后,除谭纶外,吕调阳等皆是一惊。
“张太岳!”
而陈瓒甚至在这时起身指着张居正叱喝了一声,且不再对张居正以相公相称,而是直接称其姓与号,道:
“公还说自己不是相,公若非相,怎能行韩忠献公(韩琦)等宰相才能行之事,而迫使两宫太后迁居庵庙?!”
“公既有宰相之权,为何就不能有宰相之量?!”
“伏阙之文臣,年轻气盛,不知敬畏,汝容其诤言,为国留贤,又有何不可?偏偏要行严酷之政!”
“公可知道,就因为你严酷,动辄以重挫惩小过,才使令门生劾你!公如今又以严酷教天子,而只教天子以宽仁留贤之德,你这样能使天子为尧舜乎?!”
“吾非相,乃摄也!”
张居正突然将几案重重一拍,站起身来,且朝陈瓒如猛虎咆哮一样,吼了一声。
陈瓒和在场的公卿大臣们当场怔在原地。
咳咳!
咳嗽的不是谭纶。
而是张居正。
张居正面色潮红,横眉怒目,盯着陈瓒。
陈瓒则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元辅息怒!”
张四维这时反应最快,当即起身,且竟朝张居正躬身作揖了一下,然后急速转身,走向案桌道:“下僚这就遵太后慈谕拟旨!”
吕调阳、王国光等诧异地看向了张四维。
陈瓒也诧异地看向了张四维。
所以最后,除了谭纶外,公卿大臣们皆默默地离开了文渊阁。
他们也不敢再说什么了,毕竟张居正都这么说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总不能,像赵普一样谋划着给张居正来个黄袍加身吧;也总不能,为了小万历,押上自己的九族来个“清君侧”吧。
张四维不久后就把圣旨双手递到了张居正面前:“元辅请过目吧。”
“子维的辞章素来是好的。仆就不看了,直接让人拿到制敕房吧。”
张居正笑说后就起身离开了内阁。
谭纶跟了来,道:“叔大何必这么说,天子或许没有芥蒂,但两宫太后呢?”
第078章 加封太傅
“公怎么不说,他们更不会放过仆?”
“否则,便难以心安!”
张居正笑着说道。
谭纶点点头:“没错,还有他们,到时候两宫太后和他们一起逼天子,只怕天子想保你也不能!”
张居正则淡淡一笑道:“若能得陛下将来一杯毒酒,就也算不枉此生了。”
谭纶听后诧异地看了张居正一眼,道:“叔大,你比吾还痴!你就让陛下做他们心中那样的天子又如何?”
“那不是忠!”
张居正愤然甩袖回道。
谭纶道:“但这对陛下其实或许是好事。”
“但对社稷苍生是好事吗?”
张居正回头看向谭纶问道。
谭纶看着张居正,半晌后竟猛喘起来,道:“你心里不是只装的陛下!你叔大心里除了陛下,还有庶民!”
“知我者,谭子理也!”
张居正笑着回道。
“陛下心里也装着社稷苍生!”
谭纶突然回了一句,又道:“但是,陛下对社稷苍生之在乎程度,却是出乎吾所料!”
“陛下竟宁得罪生母,宁专信叔大你,也要为社稷苍生坚持新政,是因为笃定大明这么因循守旧下去,已将只有几十国运,才这样不顾一切?”
“但如今明面上之局势,远好于先帝之时!”
“连赵内江都曾觉得,未来将不再有边患。”
“可为何,陛下会有如此强烈的忧患意识?”
“叔大,你到底是怎么教的?”
谭纶说后就好奇问道。
张居正笑道:“这非仆之功,是陛下有此慧,国朝就该出三代之后最贤之君!”
谭纶听后一愣,良久道:“从今起,吾当戒房中事戒酒,认真吃李先生的药!”
张居正听后呵呵一笑。
“叔大,你别不信!”
……
“先生真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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