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佑明 第493章

作者:枫渡清江

  他现在,也因为皇帝的贵军改革,让他开始接纳自己的军籍身份,也没有和这些老军户划清界限,甚至还有些感同身受地含泪笑看着这一切。

  接着,他还看了看远方,仿佛也看见了昔日自己祖上奉旨北伐,尽除中原胡腥的光辉一幕。

  而这时,远处红日高悬,霞光满天。

  “桑榆未晚,现在才贵军应该也不算太迟的。”

  刘芳誉一时又自言自语起来。

  “老梅,你说,朝廷要是早在国初就这样优军贵军多好,那时的军户还有很多,不少都是善战老兵,说不定也就不会逃亡为大户家奴,乃至疆域说不定早就比蒙元大了?”

  对于朱翊钧改革军制,提高军户地位,优待军户这事,孝陵卫指挥使梅时和孝陵卫指挥佥事萧纲对此的反应,则是在养老银发放以及巡卫结束后,就寻了一处地方喝酒,似乎唯有喝一顿才能对得起他们现在的心情。

  萧纲就在这时忍不住先对梅时醉醺醺地问了一句。

  梅时苦笑着把一碗酒端了起来,然后一饮而尽,随即就把酒碗拍在桌上,说:

  “没错!”

  “也不知道诚意伯(刘伯温)向太祖爷奏立军卫法的时候,是不是只告诉了太祖爷屯田养兵的好处,却没有告诉他,这军卫法要不坏,就得让军卫的军户与民户相比贵一等?所以才一开始没有这样做!”

  “反正,当时不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日子一久,没人愿意种地又卖命。”

  “无论如何,现在的陛下是明白人,知道不能让自己的刀生锈钝化,得常冶炼浇铁。”

  萧纲说着捂住了脸,抽搐了两下,问:“有了陛下这道旨,是不是南都城里那些文官就不敢随便讥讽我们了?”

  梅时点头,打着嗝笑道:“自然!”

  “文武双全,才是贵者之道,你们要好好跟着先生读书识字,不能做睁眼瞎。”

  刘芳誉等抚按官接下来则继续按照着圣旨进行着军改的国策,所以,第二天,他就来了孝陵卫的新设社学,劝诫一干军户子弟家的孩童还是要好好读书,并向他们传达了皇帝对他们的期望和对他们在学业上的恩典。

  朱翊钧现在广施恩典,将军户贵族化,打造为自己的权力基本盘,本质上还是因为朝廷更加富足,让他有这样的资本。

  历史上也有皇帝尝试过这样的努力,非朱翊钧一人,只是没有成功。

  而朱翊钧现在能成功,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他不只是贵军,他还在贵军之前,先做大了蛋糕。

  一是对外扩张,二是借助张居正等人进行内部改革,释放了很多生产力,使得社会财富一直在增加。

  所以,他才能成功地贵军。

  不然的话,如果朱翊钧在不增加社会财富的情况下就贸然贵军,就会造成军户的地位虽然提高,但民户却会因为承担更大的财政压力而遭受更大的损失,进而使得农民起义频发。

  正因为朱翊钧先增加了社会财富,然后永免了徭役以及各类杂税,使天下民户其实也比以前更活得更像个人,所以,朱翊钧现在贵军才比较顺利,没有多少百姓在通过起义的方式来反抗,进而也就没有给反对这项改革的一些士大夫口实。

  在刘芳誉等执行军改国策的同时,增田长盛和酒井家次一行人则继续沿秦淮河坐船北上,往南京城而去。

  而他们也在路上依旧看见了大明百姓们也生活富足安逸的场景。

  “忽忽春无力,梅花作雪飞。”

  “谁能万里外,闻笛不思归。”

  这一天,增田长盛就在南都郊外,就看见一众半大少年在临水讴歌念诗,以作风雅,高兴之余还把酒往河流倒。

  而他一边听着这些少年读书郎念诗,一边就对酒井家次笑着说:“明国唐人果然富足!不然不会如此闲逸。”

  “没错,你看那里。”

  酒井家次说着就指了一下岸上,增田长盛接着就看见岸上有人于市井中舞剑为百姓取乐,围观的百姓很多,似乎都没有事一样,有的还牵着狗或者抱着猫。

  “真是闲散,这些人不种田织布吗?”

  增田长盛不由得说了一句,随后,他又听得有唱戏之声出现。

  接着,更是看见有樵夫在卸柴担时竟于一凉亭里,吹起笛来,更有弹琴的商贩,围炉听书的茶客,让他不禁用汉话问起驾船载自己这些人的船夫来:

  “船家,贵国庶民为何这样闲散?”

  “因为皇上好!下诏永免徭役,尤其是去年皇上西巡严惩了不遵旨推行免徭役的恶官劣绅后,就更加没有官府豪绅敢随便役使百姓了,而百姓里,没什么富贵心的或者不愿意辛苦的,也就用不着太辛苦,挣够了吃饭养家的钱,也救不用再累着自己,自然也就闲了起来。”

  “而且你别看现在闲的人不少,不去织田织布,节余的钱还比以前多呢!”

  “谁让现在从海外运来的粮多,内地大机器造的棉布也多呢,吃的穿的也就都不贵,又不用付丁银,地租金花银也降了不少,所以倒比以前劳累的时候阔绰。”

  “我也算是发现了,这钱真不是辛苦就能攒出来,还得遇到好时候才行。”

  这船夫说着就也很是惬意地唱起歌来。

  “隔河望着姐穿蓝,给哥招手把头点;把哥变成小黄鳝,游过大河把姐缠……”

第660章 只能为大明走狗,不能效仿他改革路!

  “免徭役,还减赋税地租,难怪这中土之民如此富足闲散。”

  看着沿街且满载丝绢粮米而过的绿水,酒井家次听后忍不住先对增田长盛说起了自己心中的感想,且问着增田长盛:“你说,我们将军能做到让本州也这么富足吗?”

  增田长盛对此苦笑,然后看向正拱手行礼的两小孩说:

  “甚难!他们的富庶在于无论是耕织还是教化皆在我们之上,所以才能人人闲逸却又人人多才知礼。”

  “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天朝上国,无论文治武功皆远高于我们,只沉醉于争权与杀戮的我们与之相比,被称为蛮夷也不完全是轻蔑。”

  也不知道是因为本就学习了汉文化,还是人类慕强的本性。

  增田长盛现在似乎真的对大明开了滤镜,也似乎是在发自内心且尽量客观的表达自己的感受。

  反正,增田长盛陡然说出了自己倭人就该是蛮夷的话来。

  这时,酒井家次则突然问着老船夫:“船家,你为何还要出来挣钱,不在家歇着?”

  “闲不住!”

  “辛苦惯了,突然不用辛苦,还是很难受的。”

  老船夫回了几句后就继续唱起江南民歌来。

  酒井家次没再说什么。

  这时,对岸官道上突然传来了哐当哐当的铁轮声和哒哒的马蹄声。

  酒井家次不禁循声一看。

  然后,他就看见,居然有数匹大马出现在眼前,且正拉着一又长又大的铁车在木轨上飞奔。

  而铁车车厢里,有美若天仙的女子正将手撑在车窗边围炉而坐,也有锦衣华服的男子正捋着胡须对窗而视。

  “真正是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这就是上国,若能投生于此,哪怕不为人,只为牛马亦足矣!”

  增田长盛这时还忍不住感叹了起来。

  酒井家次倒是没有增田长盛这样的感叹,只问着这老船夫:“这是什么车?”

  “马拉列车!本朝将作寺新出的,现在多为官差贵眷使用,要是舍得给钱,平民也可以上去,但没有必要。”

  老船夫说道。

  酒井家次听后不禁喃喃道:“能在木头上跑这么大的车,这是怎么做到的。”

  正在酒井家次沉思的时候,他们的船就靠了岸,增田长盛和酒井家次等也就上了岸。

  “每人一钱银元,这么贵?”

  但就在增田长盛付船钱时,却发现大明的坐船钱贵的离谱,酒井家次更是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且问着这老船夫:

  “这是欺负我们倭人吗,知道一钱银元可以在我们江户买多少米了吗?!”

  “你们这些倭人懂什么,在别人都在玩的时候,我还为人撑船为的是什么?”

  “难得真的就只是因为闲不住,还不就是因为做这份行当,比干其他杂活值得!”

  “以前倒是便宜,驾船的还都是年轻船娘,但现在是什么时代?是新礼的时代!”

  “现在没谁会为了几个铜板辛苦一天,就这一两钱的生意,还是因为我这样的人闲不住才愿意干,不然,只会更高!”

  这老船夫瞅了增田长盛一眼,然后就呵呵一笑地说起来。

  增田长盛等人听后也只得给了银子,而不敢不守这里的规矩。

  “这中土物价虽然都很便宜,但涉及到人的价格就特别的贵,之前请的力夫,现在用的船夫,都比在江户招个武士贵。”

  酒井家次还因此对增田长盛吐槽起来。

  而没多久,增田长盛和酒井家次就进了南都城。

  他们在感叹南都繁华,尤其是看见玲珑宝塔而大感惊骇的同时,却也在南都城发现有士民拦官的情况。

  “贪吏无辜逮拿本县小民,瞒征已革之税,老父母若还不做主,一味以要进京朝觐为由拖延不为,我等恐不能阻止愤民,而将老父母也定为同党,有窝藏元凶巨恶之嫌。”

  “请老父母下轿!”

  “请老父母下轿!”

  ……

  增田长盛和酒井家次等因此亲眼看见,一众士子正领着许多百姓拦住了立有“上元正堂”等仪仗牌的上元知县舒应富的仪仗,且当街高喊起来,还押着一被五花大绑的吏员。

  很快。

  增田长盛和酒井家次就又看见,这知县舒应富还真的瑟瑟发抖地从轿中走了出来,一边捻着汗一边言道:

  “这事,本县确实不知情,但本县现在的确诸事繁琐,无暇处理这些事,但既然民情如此,本县也只得挤出时间来办,且请诸位乡民将此贪吏押往县衙大牢,本县这就升堂问案。”

  “多谢老父母!”

  增田长盛见此不由得问着一旁边的汉人:“敢问这位大爷,这些民为何这么不怕官?”

  “为什么要怕?”

  “别说是知县,就是巡抚也敢拦!”

  “甚至只要有理由,不嫌麻烦的话,还敢锁他们进京去向皇上告状呢。”

  这汉人回道。

  酒井家次听后不由得在一旁问道:“庶民如此刁蛮,如何管得好?”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们百姓哪里刁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