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渡清江
“泰州学派有句话,叫百姓日用即道!”
“老百姓的思想再愚昧再朴素,那也是对我大明兴衰有最大影响的思想,因为老百姓始终是这个国家民众组成的大多数,他们的文明程度决定了大明的文明程度,也决定了大明能走多远。”
“所以,决定大明怎么走的还是他们。”
朱翊钧说道。
朱常浛点了点头,沉思起来。
没多久,朱翊钧和太子就到了女学所在地,而见到了皇后杜氏。
而杜氏一见朱翊钧就先走到朱翊钧面来,微微作揖:“陛下!”
朱翊钧则说了一声“免礼”后,就拍了拍杜氏肩上的雪。
太子则也跟杜氏见了礼,然后就走到杜氏身边来,抱住了杜氏。
杜氏也爱怜地摸了摸太子的头,笑容温和,问:“学累了吧?”
“不累!”
过了一会儿,太子就主动牵着朱翊钧和杜氏一起回了宫。
朱翊钧则与皇后、太子一起吃了顿饭后就再次去了侍御司。
一到侍御司。
朱翊钧就对申时行说:“把太子的经学先生换了!”
申时行听后不由得问:“请问陛下,可是他有何错处?”
朱翊钧道:“也不是有什么错处,是他没有引发太子如何去辩证的看问题,而只是向他灌输自己的固有观念,或者说只照着圣人之教来理解新礼。”
“照他这样教下去,朕的儿子会被他越教越笨!新礼也会和旧礼一样,被他只记成了教条,忘了今学本质是礼是需要一直更新的。”
“但现在,朕突然觉得不换也行,只是得再选一位王学门人来当他先生,最好是泰州学派!”
“光王学门人还不够,最好罗钦顺和王廷相这些关学门人也选一位来当他的经学先生。”
“史学与文学也这么安排,把复古派、性灵派都选一位来教太子。”
“陛下容禀!”
“这样教的话,只怕一则太子不知以哪位先生之言为纲,二则恐东宫诸讲官内乱起来。”
申时行这时言道。
朱翊钧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是天子为尧舜之君的利器,而储君是大明将来的天子,自然不是让他听哪位先生的言,而是让他有自己的判断,且通过听取众家之言,形成自己的见解,而才能更加明辨是非利害;”
“至于东宫诸讲官因此会内乱起来,师傅倒是虑的是,但这其实也是好事,太子将来面临的大明肯定是各家之言争执更激烈的时代,可能会旧中有旧,新中有新,如此倒不如让他提前面对这种纷争,而在将来知道怎么处理。”
“陛下说的是。”
“圣明之君是当博采众长,兼容并知。”
“而太子殿下若能提前知道诸学各有千秋,也各有利弊,乃至会水火不容,也的确利于将来避免偏信一家之言,进而误了天下。”
“臣之前所虑欠周到,只知道选崇新礼者给太子殿下传今学新礼去了。”
“不过,愚臣因此现在还是担忧这样的话,会不会让太子殿下将来因此更加主张旧礼旧学?”
申时行这时问了起来。
朱翊钧则瞅了申时行一眼,面容严肃。
申时行忙拱手作揖。
朱翊钧则突然又微微一笑:“卿是对太子没信心,还是对新礼没信心?”
申时行听后当场怔了片刻。
而仿佛有一记惊雷在他耳畔炸响,而他随即不得不再次拱手作揖说:
“陛下比臣自己还清楚臣,臣不敢瞒陛下,在陛下这么一问后,臣的确才发现,臣不愿意让太子殿下博问众家之言,的确是担心殿下可能会在接触旧礼后更愿意支持旧礼。”
“现在不让他接触,他将来做了天子就接触不到?”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接触。”
“我们要对新礼有信心!”
朱翊钧说道这里就道:“不过师傅作为堂堂元辅,居然对自己推行的新礼没有信心,朕倒也很是意外。”
申时行如被扒了底裤,一时越发的脸红起来,忙拱手道:“陛下容禀,臣不敢隐瞒,虽然眼下征讨吕宋之战大胜,沿海许多豪族遭到清洗,但是国朝多数宗族依旧是耕读传家,而非以商为本,哪怕经商之家也多有子弟从耕读之业,故更提倡纲常而非国家民族的旧礼,依旧自有其沃土!”
“而事实上。”
“这次征讨吕宋用兵能大胜,更大的原因非是新礼深入人心,而是陛下圣威所致!”
“毕竟天下士民多支持征讨吕宋,是因为陛下让他们支持,而不是他们真的有此决心,乃至君王若不赞成,他们也不会继续闹事,乃至起事,他们更多的只会接受现实。”
朱翊钧听后颔首:“师傅说的是,如果将来的天子强行将认购劵的发售只归于权贵,天下庶民只要还能活着,也不会反抗,哪怕不满,也只敢在心里不满,谁让这华夏大地太过富饶多产呢,只要降低欲望,就能活下来很多人,而要到实在人多到无论怎么节欲都活不下去的时候才会反抗。”
“陛下圣明!”
“愚臣正因为此,对新礼的信心还是不足。”
申时行回道。
朱翊钧则笑了笑道:“要相信,天下民众会在朕与师傅等的努力下有所改变的。”
“我们现在不让太子面对这种改变,将来他自己也会面对这种改变,而我们要做的,只能是给他分析思考的能力,而不是一味灌输,只一味灌输,哪怕他现在支持新礼,将来也会不支持,而当予以引导,他即便现在对新礼有疑惑,那将来对旧礼也会有疑惑。”
第592章 帝教太子,抄家得三千万两白银!
万历十八年冬,东宫。
太子这天正准备去文华殿上课,却突然发现自己床前有一本书掉落在地上,明晃晃地出现在眼前。
太子好奇地捡起了这本书,朗声念道:“金瓶梅词话?”
负责陪伴太子的太监杨荣也在屋外听得了太子这句话,吓得他顶梁骨走了真魂,赶紧撒腿跑了过来,一个滑跪出现在太子面前,伸手堆笑道:“我的小爷呢,这书您看不得,给奴婢吧!”
“为何看不得?”
太子忙这时候问道。
杨荣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道:“因为这书太不适合现在的小爷看。”
“你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说我不能看?”
太子问道。
杨荣忙告罪,然后急声道:“但小爷,他的确不适合啊!”
“我也没打算看。”
“因为父皇给我看过这书,我倒是没觉得这书好看。”
“不过,我只是好奇,这书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我可是从不会在父皇书房偷些杂书来这里的,再说这也不是父皇的那本,那本纸张更好。”
太子这时说了起来。
杨荣听后很是尴尬。
他没想到皇帝已经给太子看过这书。
但接着,太子的话,又让他感到害怕起来。
“咦!”
“怎么还有西游记?”
“不对,这不是吴本,这是改过的,开头没说炼仙丹可以长生”
太子接着又在自己床头的地上看见了另外一套书。
“是谁?!”
杨荣这时更加着急起来,忙失态地回头喊了一声。
随即,杨荣又大声叱问道:“是谁把这些市井里坏人心志性情的书故意放在了这里,既害小爷,也害咱家?!”
这时,同陪在太子身边的太监廖勤走过来道:“公公息怒,这种事不宜声张,以免影响小爷在朝臣心中的印象,到时候我们就是死也担不起这个罪!”
杨荣听后点头道:“你没说错,只是这悄悄往小爷屋里丢这种书的人也忒卑鄙了些,摆明了想坑害人!”
“倒也不是想坑害人,毕竟小爷接触到什么东西,我们随时都在替皇爷盯着。”
“以我看,估计是有人想小爷喜欢上这里面的内容,尤其是那《金瓶梅词话》,这是要让小爷打小都好上那事,当然也有可能就是要加害小爷,让皇爷从此以为小爷好的是这些东西,而从此不喜小爷,而起废太子之心。”
廖勤说道。
杨荣瞅了廖勤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那会是谁把这东西丢在这里,平白陷害我们?”
廖勤道:“这谁知道呢!只能如实向上报了。”
……
“你说什么?”
“太子的寝居之所,出现了《金瓶梅词话》和《西游记》?”
朱翊钧在与申时行商定完关于太子教育的安排而回到勤政殿后,田义就向他奏报了一件最新的事。
田义忙把书递了过来:“请皇爷过目,这是赃物。”
朱翊钧接了过来,随便翻了几下,就冷笑道:“这是打算让朕的太子沉迷美色或者神魔之事呢,也想让朕对太子产生嫌隙呢。”
“这类书,若无人加以引导,很容易只沉迷到表面上的意思上去。”
戚继光这时说了一句。
申时行也跟着道:“也容易用来陷害人。”
“好在朕早有预料,而提前就主动给朕的太子讲了这几本小说,还给朕的太子讲了这金瓶梅背后所反映的社会之病态与西游记所暗示的权力之阴暗;除非朕的太子资质太差,不然他现在看见这两本书,只会想到世情恶。”
朱翊钧这时说了起来,然后就道:“但这件事要严密调查,务必揪出是谁在背后用这样的卑鄙手段,想着不能控制朕太子成为自己理想中的君王,就把他往纵情声色与崇佛拜仙上引,就离间皇族,简直是用心深远,不严查出来不足以震慑宵小!”
田义拱手称是。
朱翊钧接着就走出了殿外,看着白雪皑皑的宫墙,沉思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如申时行所言,因为大明的社会结构大部分还是由地主构成,所以,不希望天子,用皇权鼓动大部分新兴阶层的方式,以推崇新礼的名义,来改变社会结构的旧党势力,还是存在,而且依旧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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