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渡清江
“权力的欲望还不至于让你想控制朕,你控制了朕,就能施展权力,外面那些文官真能任由你一个太监发号施令?”
朱翊钧说着就把张敬修手里已经烤好的乌香递到了高寀面前:“说,有哪些文臣在跟你接触。”
高寀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乌香,如狗一样还凑鼻子过去闻了闻,接着就扑了过来,想夺下那乌香。
但两控制他的锦衣卫忙把他拉了回来。
高寀也就只得继续回道:“皇爷果然是圣明的,张居正的确教得皇爷对天下权势之构成洞若观火,没错,如果没外朝文臣配合,奴婢就算控制了皇爷,权力也出不了紫禁城,直接跟奴婢接触的是光禄寺少卿王汝训,还有给事中陈尚象以及御史赵之翰、黄卷。”
“立即逮拿这些人。”
“把孙斌也拿下!”
朱翊钧对张敬修吩咐了一声。
张敬修拱手称是。
高寀一惊:“皇爷也猜到与老祖宗有关了?”
朱翊钧则继续看着高寀:“想让朕成为不理朝政的昏君,然后你们内宦好操纵大权,光你高寀和几个不掌实权的文官士子还不够,他孙斌是不是也是主谋?”
“何况,你一开始不想让朕因为乌香而身体亏损太严重,而只想用一种特制龙涎香让朕沉迷一下美色,想必也是因为如果朕不理朝政,第一个得势掌大权的不是你,而是他孙斌,你得等他孙斌去职后你进司礼监后才能掌大权。”
“皇爷圣明!”
“老祖宗素有大志,不甘心天下之事皆出自圣裁!”
“奴婢也的确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高寀回后就眼巴巴地看着朱翊钧:“皇爷,先让奴婢抽一口吧,奴婢现在心里好难受!”
“先不急。”
朱翊钧说着就又问高寀:“你告诉朕,哪个宫女与你有勾结?”
高寀道:“贺夫人。”
朱翊钧道:“原来是贺御侍,她为何如此,是和你在暗中有对食关系,还是有别的目的?”
“自然不是对食!”
“自陛下下旨设立宫女可主动申请出宫嫁人之制度后,已经没有宫女愿意违禁与奴婢等吃对食,而贺夫人她这样做是因为她不愿意回乡嫁给普通人!”
“她觉得自己进了宫,就是该成为贵人的,所生的子女也只该是皇嗣贵胄的,宫外那些平常男子,饶是年轻相公也配不上她,毕竟她曾是入过宫,要为皇家贵人的。”
“可皇爷后宫中佳丽太多,且孙公公为讨好皇爷,为让皇爷沉湎于美色,就早已和朝中一些大臣勾结,选了许多绝美之辈,故贺御侍纵有姿色,于后宫中也难以吸引住皇爷,何况皇爷还非见一个爱一个的,也就只能另辟蹊径。”
高寀回后,就挣扎起来:“皇爷,让奴婢先尝一口,只先尝一口好不好!”
“但你们怕朕在闻到你们特制的龙涎香后因为第一个临幸的是她贺氏,所以就没先安排她,也就让朕先碰到了王氏。”
“只是你们没想到朕在临幸了王氏后就还是控制住了,去了皇后宫里。”
“这样也就导致到现在,贺氏都没能被朕临幸,也就只能继续留在宫里。”
朱翊钧说后就问高寀:“是也不是?”
“是!”
朱翊钧知道,宫中许多宫女的确有这种心态,即在见了宫中的富贵奢华与看见皇帝与妃嫔的生活后,有了自己也应该是这种生活的想法,便不再愿意出去,自觉高贵起来。
正因为此,朱翊钧没有强制宫女到一定年龄必须出宫,而让她们自己抉择,也为的是避免有宫女因此生怨,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果然已经有宫女开始主动用卑劣的手段开始制造在地位上的进步机会了。
“是的!”
“是的!”
“皇爷,让奴婢先尝一口啊!”
高寀快哭了,整个人青筋直冒,连声回答起来。
朱翊钧则只继续问道:“你是不是也很支持旧党?”
第572章 你们内宦要逼朕废了司礼监吗?
高寀看了朱翊钧一眼,然后突然急声问道:“朱翊钧,你到底给不给我!给我!”
高寀现在的乌香瘾明显发作的很严重,呲牙咧嘴,且也完全不顾忌什么了,竟直呼朱翊钧的名讳。
“大但!敢直呼陛下名讳。”
张敬修因此忍不住厉声斥责了一句。
朱翊钧倒是摆手拦住了张敬修,而继续对高寀说道:“你继续回答朕的话。”
因为对于高寀的冒犯,朱翊钧并没有觉得生气,甚至反而觉得很畅快。
他知道,高寀现在越是失态就越是证明乌香造成的瘾也发作的越厉害,让他越发的难受,越是有在受酷刑的感觉。
高寀这时双拳紧捏,两眼喷火,瘪嘴欲哭,仿佛真的在被人严刑拷打,而紧咬着腮帮子道:
“是!”
“理由!”
朱翊钧继续问道。
“新礼虽然让奴婢活得更有尊严,但也让别人活得更有尊严!”
“谁要皇爷把我们当人看,奴婢只想将来可以靠皇爷不把天下人当人看!”
高寀咬牙切齿地回道。
朱翊钧听后吩咐道:“给他吸食吧。”
高寀忙看向了张敬修。
张敬修只稍微慢了一些,高寀就往这边扑了来,叱声喊道:“给我,给我,皇爷都下旨了,你还不给我吗?!”
张敬修还是给了高寀,也把烟枪给了他。
朱翊钧也让一内宦给他点燃了烟枪。
朱翊钧接着只瞅了一眼吞云吐雾的高寀后就道:“把他带下去吧。”
“是!”
于是,满脸愉悦沉醉之色的高寀就被带了下去。
朱翊钧自己则依旧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椅扶上,整个人面容严峻,看着外面。
外面花红柳绿,堆砌在云端的假山正在倾斜大小透明珠子组成的清水。
而在这时,一恭候在接着假山之廊桥门处的宫女程氏引起了他的注意。
自然不是因为外貌。
而是高寀的回答,让朱翊钧在想,这个程氏是不是也没那么在乎自己要不要把她当人看,而更在乎自己能不能靠皇权把别人不当人看,而会不会在将来有机会操控皇权进而奴役天下人的时候,也想操控自己?
这让朱翊钧感到了一丝不安全感。
他有种周围有很多人都在盯着他的感觉,都想操控他的感觉。
朱翊钧更加强烈的意识到,在一个等级森严、权力高度向上集中的社会,似乎任何人都没有安全感。
他虽然现在是这个社会的皇帝,是权力最大的人,大到可以一旨灭一国,一旨诛一族的地步,但同样也因为这权力太大,只怕也让很多人眼馋。
朱翊钧也知道,正因为此,他现在还不能随意的出宫,去访亲友,甚至也没有真正的亲友,也不能像徐霞客一样可以去自由的去周游天下,也不能有个第二职业。
正德和嘉靖倒是挑战过第二职业,但都被列为了其帝王生涯的污点。
朱翊钧推行新礼其实也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活得更像个人,更觉得舒服安逸。
……
司礼监。
孙斌还在批红天子点头的章奏。
内阁和枢密院送来的票拟,他现在做不得半点主。
因为他如果对某一份票拟有疑虑,需要直接奏明皇帝,让皇帝拿主意。
否则他要是敢擅改票拟,那内阁和枢密院就会因为票拟不合自己意图向皇帝告状。
而他也不能通过控制内阁和枢密院的方式来达到票拟合乎自己想法的目的,因为内阁首辅申时行和枢密使戚继光皆不会给他这个面子,他要是敢私结交外臣也会受到很重的处罚。
所以,孙斌批红批的很快,基本上都看也不看一眼就批红。
在孙斌看来,既然没什么权力操作的空间,那他干嘛要认真的去看每一道票拟呢?
还不如直接照准!
这样一项政策出错了,责任还不用他来负,只由内阁或者枢密院负,他大可以说自己一直质蠢,只知以元辅或枢相的意见为准。
但孙斌在看见一份,关于管苏州织造局的少府丞宣城伯卫国本,揭发有苏州豪绅王廷彝代马尼拉佛郎机人向他行贿求继续进购丝绸走私,而被内阁票拟逮拿王廷彝进京的票拟后,就还是皱了一下眉。
他很清楚,这要是在以前织造局还由内宦管着的时候,这事就不会被上奏,管织造局的内宦只会在仗着皇帝离不了内宦,不会太过追究的情况下大着胆子收下这贿赂。
偏偏现在,这织造局早被皇帝下令让宗室勋贵接管,皇帝还设了少府,作为宗室勋贵等替皇帝管理内务的机构。
而接管这些的宗室勋贵为了不失去这份权力,而不想被内宦和文官挑出错来,也就都做的很认真,使得这种发财的事都不能再有。
所以,孙斌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皱眉,流露出不快之色,且看向了朱翊钧寝宫的方向。
他知道,这一切都源于现在的万历皇帝太认真治国,太把社稷苍生当回事了,而不愿意做一个逍遥帝王,只沉迷于各种玩乐之中,所以才会让精明的让内宦、勋戚、宗室、文官、武官乃至士民等互相制衡。
孙斌因而不由得对龙涎香未能让天子沉迷的事而感到失落,也开始想着或许可以让高寀试试乌香。
但孙斌不知道的是,高寀已经抓住机会试着让朱翊钧沉迷乌香,只是刚提出来就被早对鸦片这些很上心的朱翊钧给发觉了。
“老祖宗,这份票拟有问题,内阁不该批准对申请课题的皇亲国戚、勋贵名宦给予每月补贴,他们的官爵已自带俸禄,所申请课题已有拨银,缘何还要补贴,难道做课题是为了这补贴?”
“何况做好后又不是没有奖掖金!”
“虽然现在内帑充盈,皇爷也非只重财货之君,但也不能这么糟蹋内帑吧?”
司礼监秉笔太监黄勋这时在协助孙斌批红票拟时,就将一份票拟拿到了孙斌这里来。
孙斌看也没看就呵呵一笑:“黄公公,元辅是皇爷师傅,您知道吧?”
黄勋道:“自然知道。”
“既然知道,问这么多做什么,您能比元辅更懂皇爷,更忠于皇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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