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渡清江
说着,闵守正就又道:“官府的兵丁在干嘛,就由着他们这么闹?!”
叶茂新道:“估计是闹的人太多。”
闵守正听后也颇为无奈,只叹气说:“明明都提前杀了姓陈的,结果还是这样,真正是命里该有此劫啊!”
而在闵守正等被士子百姓们声讨时,朱翊钧严惩江南仕宦士族的旨意也到了江南。
这旨意一到江南就即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朝廷怎么能这样!”
顾宪成在回到无锡后的第三天就也知道了这事,而对顾允成等说了一句,就道:“现在是考验我们仕宦子弟出身的士子是否齐心的时候,得告诉他们,来我东林,就该知道亲亲相隐,不要因为一时考不了功名就坏大局。”
顾允成等颔首。
但到翌日,顾允成突然来找到顾宪成说:“来不及了,叶家大郎叶翰林已把抚按有参与此案的事供了出来,据说,叶家有人在抚院身边当幕僚,所以抚按等参与此案事,叶家都知道。”
顾宪成听后就见叶茂仁正乘着滑竿过来,便忙走了过去,而拦住他问:“你们叶家为何这么做?”
“什么为何这么做?”
叶茂仁问道。
顾宪成回道:“落第士子被屠戮的事。”
“你不是同情他们吗,我们叶家自然也是可以同情他们的,所以自然也可以把知道的真相都说出来。”
叶茂仁笑着回道。
顾宪成面沉似水:“你们叶家竟不为江南仕宦大局着想。”
“我只要我今年能中进士,管江南仕宦大局作甚?”
“何况,你顾叔时不也为自己士林清誉,署名为那些被诛寒士讨还公道吗,怎么只准你顾家表里不一,我叶家就不行?”
叶茂仁说后就离开了这里,且在离开时还丢下一句话说:“另外,我们还告诉给了朝廷,犯事的巡按杜若佳常来东林堂讲学,且在讲学时批评今学新礼!”
顾宪成听后当即变色。
“小人!”
“真正的小人!”
顾允成骂了起来。
顾宪成却是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儿:“如此看来,朝廷定要拆了东林堂!”
“没错,就是东林堂,原文选员外郎顾宪成办的讲堂。”
“巡按杜若佳去过,左中允闵守正也去过,还有抚院孙鑨、南京右通政杨应魁、大榼张鲸、孙海等。”
叶茂新这时正站在奉旨南下办科场舞弊案的李如松面前说起了东林堂的事。
李如松听后就问道:“这么说,他们科场舞弊的事很可能是东林堂密谋的?”
叶茂新道:“肯定是!他们经常一起借讲学之事密谋,所用经费也多是占用的浒墅关税。”
“姓叶的!”
已被锦衣卫控制起来的杜若佳这时大喊了一声,然后骂道:“你休在这里胡言,什么浒墅关的税被挪用为了东林堂讲学之用,还什么我们做这事是在顾家商量的,顾家和你有什么仇,你会这么报复?!”
李如松这时则沉声问着杜若佳:“那你们是怎么密谋的?”
杜若佳抬眼看了李如松一下,呵呵冷笑:“这算得上密谋吗,不过是那些不识好歹的匹夫之后自己要送上门找死而已!”
啪!
“他们是找死,你们这么做就不算找死?”
李如松把桌子一拍,就起身瞪着杜若佳和孙鑨。
“谁能想到天子会用禁江南仕宦科考的方式来威胁江南仕宦。”
“而谁又能想到,像叶翰林这样的卑鄙小人,竟还真的只为了自家富贵,果断出卖我们。”
孙鑨这时说了起来,且转头两眼满是恨意地看着叶茂新:“你们这样做,以后流官谁还敢为你们出头。”
“我们叶家永远都不会这么做。”
翰林叶茂新回道。
孙鑨:“……”
应天巡抚孙鑨是真没想到朱翊钧拿江南仕宦科考的前途为要挟后,江南仕宦中会有人把自己这些人卖的这么快。
这的确让孙鑨倍感失望。
杜若佳也很失望,且失望地切齿对叶茂新喊道:“我要杀了你!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
叶茂新没有理会。
接下来,李如松就把这件案子如实向朱翊钧做了汇报。
朱翊钧御批,因其擅屠士子,如同谋逆,故无论主从皆斩杀,就在应天府原被杀落第寒士的地方处决这些罪犯。
于是,从应天巡抚孙鑨、巡按杜若佳到豪右爪牙原雄武打行刘雄武与他麾下的一帮杀过人的壮汉皆被押到了昔日杀了落第寒士的地方。
彼时,这里冬雪霏霏,天地皆白色。
四周挤满了士民百姓,从船上到街旁房顶上,几乎看不到河面与街面。
“斩!”
随着,李如松一声令下。
孙鑨、杜若佳皆人头落地。
“好!”
士民百姓叫好。
葛子胜更是在这时站了出来大声说道:“诸位!这说明朝廷还是公正的,是在乎我们的,你们说对也不对?”
“对!”
士民百姓们高声呼应起来。
第533章 亲自拟旨,对科场舞弊的仕宦严办!
孙鑨、杜若佳等参与的屠戮寒士案在被处理好的同时,许多科场舞弊案因为朱翊钧要求锦衣卫等花精力去查,最终也被查出许多来。
左中允闵守正主考应天乡试期间涉及的舞弊案更是被查得证据确凿,不但有朱卷为证,还有陈中庸、龚鼎孝等人证。
陈中庸在当时同行寒士被诛戮而跳入水中后还是脱了险,并在钦差李如松到来后,主动见了李如松,告知了李如松关于科场舞弊的事。
因而。
朱翊钧下旨直接将闵守正和一应犯事官员皆斩立决,其中闵守正更因为灭口擅杀朝廷命官,且纵火杀其家,而被判车裂极刑,涉案的仕宦子弟皆斩,其家族三代禁考。
但申时行在朱翊钧下这旨时,不由得提醒道:“陛下,本朝科举舞弊,按例最多令致仕,纵闵守正涉嫌杀人,也当改为充军,因为如果真要照此下去,几乎所有主考过的都得被杀!”
朱翊钧听后说道:“朕知道师傅的意思,无非是天下就没有不舞弊的考官,本朝清流素来自称廉洁第一,但想来比俗吏也好不到哪儿去。”
申时行颔首称是,脸色有些挂不住。
要不是因为皇帝要严格处理在科场舞弊的清流文官,他都不想说出来。
因为承认天下主考的清流文官很多也都不干净,实在是也有些尴尬。
毕竟他自己也是翰林清流出身。
而这个时代,翰林清流又一向自诩道德最为崇高,而也一向以此为荣鄙夷其他部院京官与外官。
但事实又的确如此。
科场就没有不舞弊的。
因为翰林院、詹事府、国子监这些清流文官,平时在京里也没什么职权,可谓是清水衙门,所以获得的收入哪怕是正当的奖掖收入都不够,除非个别才能卓越善编书写书搞文字工程外,大多数就等着当主考官时捞一笔,即便不捞钱也得捞政治资源,讨好几个大的仕宦家族。
朱翊钧对此也承认,也就没有愤怒,只道:“都说元以宽失天下,朕看来,本朝士风不正,就是之前几代过于宽纵了,尤其是对清流儒臣,身为清流儒臣,既然是靠品德才行得天下礼重,那在这方面违了法就更该严惩,如此才能纯洁整个清流队伍。”
“陛下!话虽如此说,但这样的话,恐天下就没多少清流了,也会令天下人笑话的。”
许国这时说了一句,他也是翰林清流出身,自然也是要为翰林清流说说话的。
朱翊钧听后笑道:“卿何必掩耳盗铃,翰林院的文章早让天下人笑话了,说他们是京城四大不靠谱之一,现在另外三大不靠谱,都有所改善,唯独这翰林院的文章还有翰林清流的品格还没改善,就该严加管理。”
许国只得拱手称是。
但刘应节虽不是清流出身,却在这时也站出来道:“陛下,这事其实不仅仅涉及清流,也涉及到天下官宦豪右能不能让富贵长存的问题,故一旦科场舞弊的事要严办,恐天下官僚不愿再为官啊!”
刘应节说着就又道:“故臣请陛下收回成意,不杀负责考试而舞弊之清流官,也不严办涉嫌参与舞弊的士子与其宗族,使天下不至于崩坏,凡是当循序渐进的来,只要朝廷追求公正,底下只会跟着公正起来的。”
朱翊钧突然起身道:“科举乃朕取天下贤士的抡才大典,不是达官显宦垄断权力的工具!是关系社稷能否长治久安的大计!哪能任由心术不正之人侵蚀,故朕不能依卿之言。”
“那臣只能先请辞!”
刘应节突然咬牙说了一句。
朱翊钧沉声道:“那你就辞!”
阁臣许国这时见此也站出来道:“陛下,臣亦只能辞官。”
阁臣张学颜也跟着站出来:“臣附议!”
礼部尚书于慎行也跟着道:“臣附议!”
一时。
许多新党的执政公卿都接受不了皇帝在科举舞弊这事上过于严苛,因为他们虽然是新党,但也是官僚,也希望自己家族能在地方上垄断政治上的权力进阶资源。
没有请辞的执政公卿也都沉默不言,似乎也对科场舞弊的事主张宽容为主。
唯独海瑞这时侧身看着这些人:“你们这是干什么,恃功威胁君父?!”
朱翊钧也在这时跟着呼应道:“海阁老说的对,你们都是要威胁朕要辞官吗?!”
刘应节、许国等皆沉默不言。
大殿内一时极为宁静,宁静的能听得清海瑞急促的呼吸声,听得清外面摇动帘幔的风声。
气氛也一时很压抑,烈烈燃烧着的炭火把殿内君臣的脸都映得通红。
谁也没想到,君臣和睦许久的侍御司还是因为地方上地主官宦与新兴阶层的矛盾产生了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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