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渡清江
“但朕不希望用这种强压的方式来保证改革的顺利进行,所以不如也以借贷的方式借给太仓,将这笔贷款与朕内承运库借贷的那笔贷款借变成一种债券,这种债就叫国债!”
“内阁制策司到时候完善一下国债制度。”
“到时候,让各家都拿着这债券,将来朝廷银元充溢后就还债还息,使家财不减反增,这样也就能让你们各自内苑的怨气少些,知道是不白给朝廷。”
“毕竟,众卿族人亲眷经营你们各自家业也不容易,不能说给朝廷就给朝廷。”
“陛下仁善慈爱,臣等铭感肺腑!”
“但臣等世受国恩,岂能与朝廷谈利?能报恩于国本就是臣等之志,而臣家人也皆从小读诗书,知礼明忠,自然是愿意捐银于国,不会生怨,且若能真助国保得太平,他们自会与有荣焉!”
申时行这时起身言道。
朱翊钧不知道申时行这是试探还是因为受儒家传统思想影响要故作矜持一番,只直接问道:
“卿一族固然因此无怨,但卿能保证别的公卿家人无怨,其家宅不因此生乱吗?!”
“卿固然已经和自己家人商量过,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卿的家人也都一致同意卿这样做,但卿问过别的家人吗,能保证别人家的家人不会有怨恨吗?”
申时行听后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拱手称是。
海瑞这时欲出来说话。
朱翊钧则摆手制止:“卿也不必多言,朕还是那句话,卿可以让自己家的利,但不能借着助国的名义,也让别人家的家人让利于国,卿没有这资格,且不合新礼,也不合朕赋予天下子民以合法拥有私产的权利之宗旨。”
海瑞也只得拱手称是。
他是可以强迫自己家人,的确不能强迫申时行、戚继光等的家人也愿意捐银于朝廷,而让申时行、戚继光等家宅不宁,进而影响大局。
要知道戚继光后院本就矛盾不小,自己要是再坚持,没准真的影响朝廷军机大事。
如此,海瑞也就连自己家人也不能强迫。
申时行也是一样。
于是,接下来,大明朝廷便真的开始推行起了国债制度。
“陛下还是对改制很有信心的,也对改变国人只爱互相倾轧的世风很有信心,非以往那种只是受鸿儒影响的仁君,而会中途放弃,认为国运难改。”
申时行则因此在接下来对海瑞等公卿说起了自己内心的感受。
海瑞点了点头:“陛下的信心到底来自于哪儿?”
“这个我是清楚的,陛下的信心一是来自于诸公,二是来自于海外。”
已成为枢密副使转文职的李成梁这时倒是上前说了一句。
戚继光看着李成梁问:“此言何解?”
李成梁笑着道:“捐银改为国债发行,诸公难道不会为了让家族得利更加积极于保证吏治清明、保证税收增加、保证前方战事不因后方掣肘而能更易取胜吗?”
诸公卿皆点头。
申时行甚至笑了笑:“陛下改捐为债,其局竟在此,这是不相信诸公皆如刚峰先生啊!”
诸公卿不由得嗤然一笑。
张学颜则跟着笑道:“到底宁远侯在外安东军政一体治理多年,知道取外安内的道理,才先想到这里。”
“不过,这话也的确对,既然发行了国债,我们也都先买了国债,那就更得上心!”
“首先,吏治不能坏,这是一应银元下放于民的根基,无论是工程还是征税,能否不变成害民之政,皆在于此!前方军需不能克扣,不能让言官指摘前方军事。”
申时行等点头便是赞同。
戚继光这时则跟着道:“枢密院会提醒麻贵,最好清剿倭寇彻底一些,这样将来哪怕没银元发了,也可以直接发田。”
“这还不够!”
“以我看,让陈璘、邓子龙等水师多去安南、爪哇等干预番夷政事,挑事制造争端,然后借机夺田谋利,还有刘綎可以派去云南,缅夷畏惧他,他也可以在缅夷滋事恫吓,在缅甸夺金取银。”
李成梁这时挑着眉眼说道。
戚继光不由得看向李成梁:“公在辽东是不是这样行毒计挑衅女真的?以至于女真各部在公任安东大都护期间互相厮杀不断。”
“我看就当如此!”
兵部尚书殷正茂这时附和起来:“这样,就算内部还是有闹事的情况出现,但外头大乱起来,还能显得本朝其实没那么乱!”
申时行听殷正茂这么说,不由得颔首:“倒也有理。”
其余新党执政大臣皆跟着同意。
这样一来,许多边疆大臣就真的一个个鹰派起来。
刘綎一到云南硬说归附缅甸的掸族土司猛安袭杀了他营里的边兵家属,而派人问罪,逼得猛安献黄金三千两才平息此事。
邓子龙则派水师来到安南,逼莫氏政权缴纳白银十万两,说是帮其抵抗南方阮氏进攻,相当于收保护费。
莫氏政权一开始不从,结果因此造成阮氏真的直接摔大舰炮轰他的港口,说有自己这边的叛军盘踞于此,断其商路,逼得莫氏不得不向邓子龙交钱消灾。
“现在新党四处挑事,和我们交好的番夷们非常不满,他们也知道这事是因为银价不稳导致的,所以派儒士问我们到底要闹的什么时候?”
王致祥这一天也特地问起了顾宪成。
顾宪成则沉着脸说:“再等等,这都是因为天子搞一个国债,让新党们更加齐心,也就彻底不要礼义廉耻,打着国家至上的名义四处生事,转移内部的问题,但这国债到底是无根之木,也挺不了多久。”
第514章 得两千万两白银,银价稳住!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万历十五年的金秋十月,伴着第一场瑞雪降临在紫禁城,来自倭国的密报也带着雪花被送达了紫禁城。
朱翊钧因而得知石见银山已得的消息,且知道这次朝廷已获白银八百多万两,外加缴获倭国各城藏库所得九百多万两,以及仙石秀久赔偿的两百万两,合计已近两千万两。
朱翊钧因而大喜,且急忙召见了申时行等执政公卿。
“果然棋在局外,朔州伯也没让朕失望,已即将押回近两千万两白银回来。”
朱翊钧说着就让张岳把奏报给了众执政公卿。
申时行等看后大为愕然。
他们自然不会不相信麻贵所言是假的,毕竟军政大事无儿戏,麻贵和东瀛巡抚邢玠要是在密奏上欺瞒皇帝、坏国家大政,无疑是在置自己九族于不顾。
而在惊愕之余,申时行等也都惊喜起来。
“光是这近两千万两白银,按照银元参银九成左右来算,再抛除路上运费和工钱,铸出一千八百万两银元不成问题,如此以往投的一千五百万两银元倒是能赚了回来,再算是利息,也还是赚的,再加上最近从各地增加的外帑收入,朝廷国库之钱是能赚回来,同时也能让民间银元大跌回朝廷需要的地步。”
申时行这时先说了起来。
张学颜则在这时说:“陛下,既有这笔银子,以愚臣之见,当斥太仓等国库现有存银,通过各类工程与福利慈善发放于市,先把银元价格打下来,尽量多保住一些还没破产还在坚持的作坊工场,保住一些商贸。”
朱翊钧点头:“准!”
刘应节这时也道:“既然如此,愚臣认为,还可以下令各地督抚先派兵将各地藩库的银元押解进京投于市场,进一步增加市面上的银元数量,毕竟等白银运到京师,再铸成银元,要等个一年半载,但整个国家的情况是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真不知又有多少实业要倒闭,多少人要成无业游民。”
“另外,臣当初因知道朝廷早晚会跟倭国一战,故早已在辽东都司、蓟州、大同、宣府等地提前调去了今年的军饷,为的是以免出现今日朝廷存银为救民生而大量放出银元,导致发军饷都不够发乃至因此出现边军受奸人挑唆,以军饷迟迟未发为由而哗变的情况,如今想来倒是不用再担心,那也可以先把这笔军饷提前发下去,既稳军心也稳民心,更稳银元之价。”
“卿此言为老成谋国之言,当准!”
朱翊钧笑着说了一句。
大明的徭役丁银属于地税,不上缴中央朝廷,为的是便于地方赈灾与应变危机,同时减少运耗。
所以,大明各地藩库还是有存银的。
不过,地方藩库也不全是存银,因为朱翊钧没有强行要求各地都一条鞭,依旧准地方督抚根据实际情况选择以缴粮代役还是以银代役。
但肯定还是有不少存银的。
所以,刘应节现在才建议先把各地藩库的存银拿来救市。
“陛下,以愚臣之见,倭地抄得大量白银之事,当能瞒则瞒,以利朝廷克削豪强而大减国朝二百余年兼并之弊,而使盛世延长也!”
这时,吏部尚书海瑞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且道:“盖因天下即便豪门大户皆守法不强夺,也依旧可巧取而兼并天下之财,所以官府很多时候不能彻底阻止其兼并,也不能彻底分其产于民,否则必定流血千里,而如今倒是个良机,皆其贪婪,分其产于民。”
“臣附议!”
王锡爵这时跟着说了一句。
“臣亦附议!”
申时行也跟着附和起来。
“臣亦附议!”
……
一时,执政公卿皆同意。
因为反正坑的又不是他们家族,而这样既利国家解决兼并的问题又能减弱其他权贵豪右之势,所以,何乐而不为?
“那就准海卿所奏,一切皆等朕准予后才可见诸消息于报。”
朱翊钧因而说了一句。
“遵旨!”
于是乎,因为有东夷那边抄得的近两千万两白银为底,朝廷继续加大了对基础建设与福利慈善方面的投入。
更多的银元开始流入市场。
权贵官僚们就算贱卖再多的优质资产,也架不住又有许多银元如洪水般涌向市场,使得银元价格真的出现了涨不动的情况,许多权贵官僚们也颇感郁闷。
“地都卖得快要卖完了的地步,怎么银元价格还是没怎么变啊?”
“我的一百多家店铺都卖得差不多了,怎么就不怎么涨了。”
许多权贵官僚因而感到奇怪起来。
很快。
户科都给事中杨于廷就在审计户部时,发现了端倪,而因此得知,内阁原来让户部把国库压箱底的银元都拿了出来,还在调藩库的银元,还提前发军饷,并因此怒而上疏,弹劾户部尚书王遴败坏国家财政、欲乱社稷、行奸臣之举。
朱翊钧对此直接选择不报。
杨于廷这么一报,也让顾宪成通过通政司的好友知道了此事端倪,而不由得道:“难怪如此,这是申吴县等奸党在做最后挣扎的!我们这个时候不能放弃,当继续囤银。”
顾宪成说着就对顾允成说:“把我们家太湖边剩余的田都卖来了,哪怕一两银子一亩也卖!”
“好!”
顾允成答应了下来,现在天下富户都在囤银卖地,所以他也没有觉得自己兄长做的不对。
如顾家一样,许多旧党的权贵官僚还在坚持抛售优质资产,坚信朝廷是在背水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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