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佑明 第37章

作者:枫渡清江

  李如松是武进士出身,也读过书,而且老师还是大才子徐渭,所以自然也知道霍去病的故事,心中也很渴望效仿历史名将建功立业。

  “忠勇有余,心机不足!还是要多读书!”

  李成梁说后就回了自己的屋。

  李如松拱手称是,且跟了过来。

  接着,李成梁就问道:“这次阵亡多少人?”

  “加上重伤救不活的,五十六人。”

  李如松回道。

  李成梁道:“那你去抚院领一下抚恤银,报上名单,记住是每人三十两。”

  “这次怎么这么多?!”

  李如松颇为惊喜,问后就道:“以往不都是战死者十两抚恤银吗?这要是三十两,孩儿真敢带些儿郎去大漠深处寻鞑子老窝了!”

  李成梁笑着道:“这是兵部新定的抚恤条例,因抄家财政宽裕,另清丈田亩效果不错,天子就准了兵部大司马所请,把边镇军户的命价提到了三十两。”

  “不过,饶是如此,还有言官非议呢,好在本兵素来就不是轻视我们这些军户的,力排众议,坚持要提升抚恤银,抚院也不错,圣旨一下来,就告诉我以后辽东照此例报抚恤,而没有说先压个几年,让辽东继续按十两银子来抚恤,直到巡关的御史上疏参劾再改。”

  “新朝真是吏治清明,贤臣满朝。”

  李如松笑着说了一句,心里想建功立业那份意气也更加明显了起来。

  李成梁点头,随即沉着脸道:“还有一事,戚元敬又被授总理蓟州之职,以左都督的身份,加太子太保!朝廷让他以南兵训练北边,练其步兵官校的各兵种协同作战,配战车、火器、火炮,且已得大批粮饷和二万新兵兵额。”

  李如松听后心里也颇为嫉妒:“本兵还是偏向南兵一些!南兵军饷本来就比北兵高,这一来,他戚元敬手里过的粮饷只怕更多,孩儿刚才还高兴,现在想想我们辽地得到的,只怕还是不能跟蓟州比。”

  李成梁点点头道:“可以说,整个蓟州名义上交给他训练统领的兵已达十万之数!但我们不能让朝廷只看得见按照南兵模子扩充步兵的好处,而看不见我辽东骑兵扩充的好处,我辽东的军户只要粮饷给够,披甲冲阵起来,不比他南兵那些花样繁多的各类车营差,但现在关键是,要有足够的军户留住,所以这次抚恤银,你亲自去发,要发足,宣教到位,劝止军户逃亡,就说只要肯回来,本镇会请抚院给他们垦荒分田。”

  “明白!”

  李如松回道。

  万历朝,南北兵矛盾一直是军中的一个重要矛盾。

  南兵因为多是营兵制建立后从民间募集的兵,且背景又是为抗倭,主要是在东南富庶地区作战,所以一开始兵饷就定得高,不然也不好募集到兵。

  而北兵多少原卫所制留下的卫所兵,粮饷要低不少,所以两者之间的矛盾就存在了下来。

  而且随着内部矛盾增加而愈演愈烈,最后竟发生南兵精锐没死在击败倭国的朝鲜战场上,反而被皇帝默许与文官集团联合北兵设计尽数屠杀,主要原因就是没钱养不起,相当于自己砍掉自己的铁拳之一。

  而此时,矛盾已初现端倪。

  当然,只要朱翊钧让大明朝廷财政越来越好,让北兵待遇补上来,就没必要用这种最糟糕的方式去解决南北兵的矛盾。

  总之一句,统治一个庞大帝国也是看财政。

  只要国家有钱,一切就不是问题。

  京师紫禁城文华殿。

  这一天在朱翊钧接受张居正给他讲读《帝鉴图说》时,张居正也在财政已开始大改革的背景下,开始向他提到了培养武将与皇帝如何统兵调解各方军队矛盾的事。

第056章 为天子备厚礼

  “今日臣所讲汉文帝劳军细柳事,只为使陛下明白,古人有言,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今承平日久,武备废弛,将官受制文吏,不啻与奴隶相同。”

  “而如此将官,平日既不能养其锋锐之气,临敌何以责其有折冲之勇?”

  “故臣自今望陛下留意武备将官。”

  “对于忠勇可用者,当稍微多予以权柄,不使其受制于文吏,而可以施展其指挥谋略之能,而也能更好地临敌号令,严整士卒用命。”

  “且当唯军功奖掖升赏将官,而不因疏亲升赏,对于犯罪之惩罚也当公正对待。”

  “可对于敢于任事者,不能因一次败就重罚,而当多勉励而慎用严刑,不能只优容文臣而苛责于武将。以免将官心气沉没。”

  张居正这时便对朱翊钧如此进言起来。

  朱翊钧频频点首。

  能说出“将官受制文吏,而形同奴隶”这样的话,让朱翊钧不得不承认,张居正这个文臣的确许多文臣不同,算是跳出了文臣士大夫阶层利益这个框架,而是真的在为自己这个皇帝和整个大明的军事能否强大在考虑。

  “先生说的是。”

  “朕近来读宋史,看到‘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之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之言,觉得这些言论虽霸,但也似乎有理。”

  “朕执国当如执秤,要想使秤常平,需有莫大的力道,而这力道之根基,虽在天下人心向背,却体现在是否统有最强之兵马,另外,执国也当时刻警惕周边有强邻出现,而起窥伺中原之意,使社稷苍生不得安宁。”

  “所以,朕既为天子,当控天下最强兵马,使四海畏服朕!”

  朱翊钧说到这里就看向张居正:“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朱翊钧话说完后,张居正还没说话,反倒是张宏先眸露忧色,且看向了张居正。

  而张居正这里在沉思片刻后道:“陛下所言却为帝王当有之觉悟!天子虽当行王道治国,但也当有镇九州万方之威!有必要的时候,杂用霸道之术,乃雄主当为之事。”

  “只是陛下既为天子,一言可福四海,亦可祸天下,所以,陛下虽可一怒令百万生灵涂炭,但当慎用霸道之术。所谓强大武力最大的价值是用来震慑,使不服从者服从陛下,按陛下所定之法行事,而不当只是为了消灭。”

  “能使国家长治久安之道非是一味用强,而是使当下所行之政能适应于当下。”

  张宏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眸露出诧异之色。

  朱翊钧也不得不承认,张居正的确与酸文腐儒不同,没有阻止他崇尚的一些霸道之术,只是让他这个皇帝要刚柔并济,要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强者生存,而是适者生存。

  既要有强大的实力,也要灵活的适应现实条件,在该用强的时候用强,该怀柔的时候怀柔。

  因为有很多帝国在历史上的确是因强而亡。

  在朱翊钧看来,张居正给自己开小灶的时候,自己才算是在真正的接受帝王教育。

  “先生说的是。但强大武备是有必要的,朕可以不穷兵黩武,但得有能宣威四海的能力。”

  朱翊钧回道。

  “陛下圣明!”

  张居正道。

  朱翊钧则道:“既如此,朕决意召年轻将官或入京卫武学,由朝廷择宿将老帅统一培养,以强其谋略,且由朕亲自示以恩威,而不令其只受父兄教育,而收其心,另也因此使其有敢质疑文臣之胆,同时,也使其知大义通文理,而使其将来在治军与忠君之大义上,不因言辞论述不及文官口齿伶俐,而受制于文臣。”

  “另外,选宿将老帅重振京卫武学,招考天下良家子弟入武学,不限军户民户等籍,且选表现出众之所募营兵之军中勇卒入学,以期培养成将来优秀将官。”

  说到这里,朱翊钧又道:“除此之外,欲使兵勇崇尚军功,当为伤残或老退者考虑后顾之忧,故朕拟于五军都督府各设一检选司,以分担负责对天下伤残官兵检选,且会同吏部、兵部将伤残官兵选为后方文武之官吏。”

  “还有,拟旨着兵部部议新的各品军功升赏爵位,而不是图方便而只论赏银。”

  “只论赏银不会使立功者有自己因建功立业而贵之心。”

  “前者只会让官兵建功立业只有财利之得,相反后者既让官兵知道建功立业既能有财利之得,还能成为勋贵,光宗耀祖,进而有别于白身,而更愿意护国安邦,毕竟只要大明在,他们的爵位就在。”

  “而这样的话,公侯伯之爵位是不够用的,何况普通官兵,还不足以得此贵爵,当多设等级有差的各类官爵,以彰其功。”

  “乃至哪怕暂时不够授爵者,也可设诸如军功金银章来宣示所立功等级,彰显为国立过功,令天下人尊重之,而不是单纯只赏银,使其花了就花了,连带着功绩也被湮没,不能激励子弟。”

  “当然,如此爵位必至泛滥,故当推恩降等,以省国帑。”

  朱翊钧说完后就道:“先生若无补充进谏之处,且下旨颁行吧。”

  朱翊钧早就有意改动军事制度,只是一直等着有人愿意替他执行而已。

  而现在张居正既然愿意崇武,朱翊钧也就把自己的设想提了出来。

  张居正和张宏这时皆怔在了原地。

  “回陛下,臣无异议,臣遵旨照办!”

  张居正半晌后才回了这么一句。

  朱翊钧点头:“那就将在京之俞大猷加一级官衔,以及卢镗等老将着兵部优选,然后也由内阁拟旨加一级官衔,入京卫武学为总教习官,另外,也让兵部优选各镇优秀将官和士卒,要均衡,不能偏私一镇。”

  “但是,辽东的李如松一定要要调进京,还有麻贵、陈璘,朕观这三人或可于将来为国家可倚重之将,当重点培养其才。”

  张居正拱手称是。

  而到下午,张居正到内阁,将朱翊钧的谕旨传达到内阁后,吕调阳颇为惊愕,道:“叔大,你让天子这样做,明显是崇武备而强天子掌兵驭将之策,也是让天下从此重武之策,真利于社稷久安?”

  吕调阳还以为这些都是张居正的意思,毕竟皇帝朱翊钧还年少,哪里想的这么全面,也就这么问了起来。

  因张四维此时不在内阁,张居正倒也直言道:“和卿认为天下精兵强将是掌于天子更能使天下安,还是掌于大族更能使天下安?”

  “何况,谭子理昔日于御前没说错,现在不趁着天下和平时强武备,而等虏强我弱时再想着强武备,恐虏寇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

  “另,现在若不趁着国帑充裕强武备,现在所积国帑将来只会为硕鼠贪墨或为宫廷挥霍。”

  吕调阳点头:“叔大是想说,当趁天子年少,锐气正盛,而物欲未盛时,用改制所增之财强兵?”

  张居正点首。

  吕调阳听后道:“叔大真是工于谋国!”

  “和卿过誉。”

  “其实陛下也早有韬略在心,我刚才所传谕旨,大半是天子自己所想,当是从各类历代治国文书中认真参阅所得,不然岂能思虑如此周全。”

  张居正回道。

  “关键是愿意思虑如此周全,天子居安思危之心,似比我们这些老臣还重!”

  吕调阳道。

  张居正笑道:“和卿说的极是,这的确令人匪夷所思。但这是好事,或许陛下清楚历代皆在于不知未雨绸缪所致。”

  “也是,不过,这样做策略上倒没什么问题,就是恐将来财力不济,使各类制度又名存实亡!”

  吕调阳道。

  “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的事,哪里有长治久安之策!”

  “无论如何,趁国运昌隆时推行几年善政,至少能延续更长的国运。”

  “至少,这样做,陛下提到的李如松、麻贵、陈璘将来为一方主帅时,皇明或还能压制四海。”

  张居正言道。

  ……

  当这些旨意传到辽东时,李成梁很是兴奋地对李如松道:“这是个机会!”

  李如松道:“父亲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