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渡清江
“怎么样,核定出结果了吗?”
吕坤这时走过来拿着一份结案递给沈鲤,道:
“核定出来了!”
吕坤回道。
“那是否要继续清理佛寺?”
沈鲤接过结案,捏了捏眉心,然后就问了一句。
“难说,如果不停止清理佛寺,目前看来,得剿杀一些作乱成流寇的百姓!”
“因为,按照目前各地报上来清理佛寺后增加的无地百姓数量和寺田数目,目前还有二十多万的无业百姓得不到分田,如果不让他们在私寺私庵为奴为婢,是得用东瀛、东澎府诸地的田来分,且本来也是足够分的。”
“但是,偏偏从万历十二年起就开始天灾频繁,先是广西大饥,然后淮扬地震伴随水灾,去年开始,延安、凤翔大旱伴随大饥!最近郧阳又大饥,今春蝗虫大量渡河东。”
“而因此,根据各地报上来的流民数量统计,已新增加流民到三十余万,分田于因清理佛寺而增加的流民后,这些因大灾新增的流民就没多少新田可分,因为按照东瀛布政司报上来的未分的东瀛田地数目来看,至少还有五十万亩田的缺额!”
“本土呢?”
“陕南、川东、湖广这些地方应该可以开垦出一些新田吧,用毁林造田、填湖造田的法子。”
沈鲤这时问道。
郑王朱载堉忙反对道:“本土能不毁林填湖就不毁林填湖!”
“按照数性统计,这些年,陕西山西常旱,与毁林太过很有关联,而淮扬一带灾害频发,也与本朝黄河改道和填湖过多不无关系,另外,京畿近年来也频繁旱灾也与此有关,可见过度开发本土之利非是良策。”
沈鲤不由得皱眉:“那还有什么办法?本来按照最初的安排,用东瀛等新田解决清理佛寺后增加的许多百姓无地问题是足够的,但谁料到天公不作美。”
“我有个主意。”
“还请殿下与诸公参考。”
同吕坤一样,也在制策司挂职的金学曾这时走过来说了一句。
沈鲤等便看向了他。
“朝廷现在虽然缺田但不缺银元,完全可以用银元去买田!”
“且不说海外其他地方,光是国朝已大量驻兵的东瀛附近,就还有许多良田控制在倭夷手里。”
“如有个叫饭野地区,被当地人称为粮仓,就有良田百万亩,而现在倭夷正互相征战,正是需要大量交换我们的铅铁等物资的时候,我们完全可以拿这些物资换来的银元去交换他们的田!”
“这样一来,他倭夷可以驱赶大量耕田倭夷为其兵,而我们也能得大量耕田分于民,进而加强对东瀛的王化!”
金学曾这时说道。
沈鲤听后不由得问道:“如果他们不愿意怎么办?”
“那就花银元派王师去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倭夷凭什么占我王土?”
“如今给他银元换,不过是为显我天朝上国仁德如天,愿以银元恩赏的方式来收回王土,以显得治国之道更符合新礼提倡的仁道,而尽量少因王化造成汉人将士减员而已!”
金学曾这时沉声说道。
“只能如此了!”
吕坤这时说了一句,然后看向沈鲤道:“否则,我们制策司所呈上去的国策就会被天下人嗤笑,说我们皆不懂民情而擅行新政,轻则罢职流放,重则没准要被枭首以平民愤,关键是制策司不能因此被废掉,因为有制策司,就意味着国家一直愿意改良。”
“那就照这么写章程,让阁老们审议,要么买田安民,要么剿夷安民!”
沈鲤毫不犹豫地下定了决心。
这时,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会极门外的官僚已跪了快半个时辰,朱翊钧也用完早膳,从两宫太后那里问安回来,申时行也在吃了药后,乘着肩舆往文渊阁而来。
而申时行一进东华门,李辙就先跑了过来,跟着肩舆一边走一边道:“恩辅,百官伏阙的事,你可已知道?”
申时行在肩舆里闭眼回道:“已知道。”
李辙道:“他们这是在逼您放弃清理佛寺之政!”
申时行睁开了眼:“会极门是群臣上奏的地方,他们要请陛下纳谏,无可厚非,且任他们去吧,仆先去内阁,你如果没事也回衙里做好自己的事。”
“是!”
外面李辙应了一声后,申时行就真的吩咐抬肩舆的人直接去内阁。
一到内阁,刘应节、王锡爵、张学颜和沈鲤、王家屏等内阁大学士和内阁学士就迎了过来。
申时行一见到这些人就问道:“怎么样,商定好没有?”
刘应节道:“定好了,不流本国子民的血,只移民分田!将以前鼓励民众出海买田和垦荒的政策改为朝廷组织无地百姓出海屯田垦荒!”
申时行听后笑了起来,接着又问道:“田够吗?”
“不够!”
王锡爵这时跟着说了一句。
申时行听后把脸一沉:“不够怎么能做到不流血?”
沈鲤这时说道:“省吾想到了个办法,就是拿银元买田,后王阁老议后觉得还应该改为直接拿银元劵买田,如果倭国哪个大名不愿意接受朝廷银元劵买他们的田,就对其禁售铅、铁、火铳、火药、硝石、棉布、丝绸等物!这样,能省不少运耗,更利于拿铅铁等物资换其良田,比直接换回银元要好。”
“如果可以,当让有司现在就加印银元劵,准备带去东瀛增发,不用真带银元过去。”
第455章 新礼治国
会极门外。
明媚的阳光已从乌黑厚实的云层里钻了出来,且洒在了跪在地上的百官身上。
左副都御史张岳和太常寺卿何源等官僚还跪在原地上没有动一下,如雕塑一般,且都仍旧神色亢奋。
准备进宫的戚继光这时正往会极门这里来,也就看见了这一幕。
“诸位,回去吧!今天会有结果的,没人会坐视祖宗的江山社稷出问题而不管的。”
戚继光因而走过来劝了这些官僚们一句。
张岳等没有理会戚继光。
戚继光见此只好先进了宫。
不多时,申时行也乘肩舆而来。
而申时行在见到这些跪着的官僚们后,倒是没有多言,只默默地进了会极门,然后就到了侍御司。
戚继光这时已在侍御司,且在见到申时行后,就拱手行了一礼。
申时行也回了礼。
然后,两人就沉默地坐在一张龙椅左右两侧,静静地听着漏钟滴落水滴的声音。
直到朱翊钧来后,两人才起了身,行了礼。
“坐吧。”
朱翊钧说后就问申时行:“可议定出来了?”
申时行持象笏拱手回道:“回陛下,议定出来了,制策司还加了个以银买田的法子。”
“以银买田?”
朱翊钧好奇地问了一句。
“是的!”
申时行回了一句,且笑着说:“这也是源于陛下以前给制策司的启示,即银元作为货币,要流动起来才能产生价值,现在他们也就因此想到了这个法子。”
申时行这么说后,戚继光也不由得看了过来。
而申时行接下来就细细阐述起来这个法子怎么做。
朱翊钧听后倒也不觉得陌生,他记得后世就有某大国以钱买地的事,另外还有租借等各种方式,反正是掠夺的一种方式,只是这种方式看上去没那么简单粗暴,即直接出大兵征服那样而已。
大明因为在这个世界拥有先进的生产力又控制了许多资源,的确可以这么做,即用一种显得很文明的方式去增加统治区。
戚继光倒是觉得新鲜,也就问道:“这么说真不用出大兵围剿作乱的流寇了?”
申时行笑道:“自是不用!”
“制策司认为,既然要实现陛下惠民推广新礼之制的新形势,就得在这种新的形势下用新的法子,尽量不流血,至少尽量不流本国士民的血来完成改革,不必用老的一套办法,白白伤亡许多将士百姓的性命,却没有造成国帑的增加。”
“是应该用这种法子代替大兵围剿,也算是证明新礼比旧礼的确更适合作为治国理政之道。”
“果然制策司是能想出法子来的。”
朱翊钧这时也笑着说了起来,且道:“有时候很多事就是得多等等,急切不得,可是本朝许多大臣还是少些沉稳,听到动乱就慌得不行,要停止这个停办那个,甚至还要朕换首辅换尚书,可这天下的弊病,是不解决就会主动消弭的吗,产生的问题也是能够换个人就能解决的了吗?”
朱翊钧这么说后,就道:“就这么办,顺便也让外面跪谏的百官都离开,告诉他们,朝廷已有安排。”
申时行和戚继光拱手称是。
申时行这里先回了内阁,对一众内阁大学士和内阁学士言道:“陛下已准制策司的办法,接下来该议议具体如何执行,首先银元劵要加印,算算要加印多少,需要准备多少堆垛本钱;然后还得确定去倭国买地的人选,最好选两人,文武皆有,如果东夷不畏王权就让其知道何为王威。”
王锡爵和沈鲤等皆点了点头。
而戚继光这里也对梁梦龙、周泳等说起来皇帝的安排,且道:“圣意已定,这次动乱以招安为主,所以枢密院会推统兵大臣更适合会推一名知民情的文官来负责招抚,同时辅以善战武将,负责剪灭真的不愿意招安的顽寇。”
“招安费的钱粮可不比征剿少,甚至还会更麻烦,毕竟要安置招安者,给他们官位俸禄。”
周泳这时不由得说了一句。
戚继光道:“无妨,这个代价不是由本国承担,是由外夷承担!因为按照制策司制定的国策路线,将来内部能少流血就少流血!只是这样难免会让外夷不服,所以,枢密院这边得多注意外战,尤其是海战。”
梁梦龙和周泳等皆颔首。
而此时,会极门外跪求皇帝纳谏的官僚们还不知道中枢已定下了应对之策,依旧跪在这里。
礼部尚书于慎行、左都御史赵锦、太仆寺卿石星等实在是看不下去不得不来劝。
赵锦先对张岳道:“公还是回吧,再这么下去,只怕会是定公等是逼宫,而派缇骑大兵来剿杀啊。”
“大丈夫当死得其所,能死在为国为民的路上,吾不亏也!”
张岳颇为凛然说道。
赵锦听后不由得劝道:“公何必如此,要相信元辅,相信陛下。”
“正因为吾相信,才要在这里伏阙,以求能拯救天下苍生!”
张岳再次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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