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渡清江
“方嘉鱼!”
接着,李植就仰天大吼了一声,然后哭诉说:“你何故戏弄我!你这样做,将来谁敢再投你,向你通报消息?!”
“快领旨吧,李汝培。”
跟着邱福一起来的锦衣卫官陆铎说了一句。
李植不得不重新跪好,领了旨,然后就被下了诏狱。
而在李植下诏狱后不久,申时行就开始在官邸召集诸公卿商议起如何处置李植的事来。
“挑唆大臣党争的风气不可长,这个李植当车裂!因为这是欲坏我大明社稷啊!”
申时行在召集诸公卿先言道。
刑部尚书杨巍听后道:“会不会太重了?”
申时行则更想通过严酷的方式,让他的门生故吏看看,背叛他的下场。
在他看来,张居正就是对背叛自己的门生故吏太仁慈,导致他的门生故吏不把恩主当回事,还拿弹劾恩主这事刷名声。
同时,申时行觉得这样也能让皇帝满意,照顾到皇帝想严办不臣者又想立牌坊而不令自己处于危境的心理。
在申时行看来,之前的张四维就是因为没有给朱翊钧带来这样的需求,才导致皇帝不满的。
所以,申时行在杨巍说后就呵呵冷笑:“重什么?今天离间公卿,谁知道明天会不会离间君臣,乃至离间两国,欲乱国家?不车裂,如何能向陛下证明,我们这些文臣大多数都和他李植不一样,比锦衣卫还憎恶这些小人?”
“这个时候谁不对深恶痛绝这种行为,保不齐锦衣卫下一刻就会说这人是同党!”
申时行说着就用一种威胁的话语又说了一句。
杨巍不由得一颤,担心申时行真的能指挥锦衣卫搞牵连,便忙道:“有理!”
“那就联名如此题请吧!”
申时行提议道。
其他执政公卿皆点首。
“太重了!”
不过,朱翊钧在收到申时行等联名上的奏疏后,倒是说了这么一句。
“陛下,对奸邪者太过仁慈,便是对忠臣的残忍,慈恩不当加于这些人!”
申时行反驳道。
其他公卿皆道:“臣等附议!”
朱翊钧道:“还是定为腰斩!以作惩戒!”
“是!陛下仁德如天!”
……
李植在诏狱供认出向他行贿的同党后不久就收到了要将他腰斩的旨意,一时大惊:“怎么会?!”
“圣谕煌煌,难道还有假?”
刑部尚书杨巍说了一声,就把惊堂木一拍:“押去行刑!”
“你们这些奸臣,你们不能这么严酷!大家都是士大夫啊!”
“我要见陛下!”
“我要陈词,痛诉你们这些奸党不顾圣德!”
而李植也就突然大喝起来。
杨巍未理。
李植则在接下来被押赴了刑场。
“斩!”
当铡刀落下后,李植就大喊了一声:“不要!我还没升到巡抚呢!”
李植话刚一落就被分离于市。
李三才闻知后于庭院中沉默良久。
第342章 帝要图治
“我劝过他,改换门庭是大忌!”
李三才无论怎样控制自己不去想李植被腰斩这事,但还是控制不了,且在这一天,还对光禄寺卿陈与郊提起此事来。
陈与郊听后则抿嘴欲怒道:“但也不该处以腰斩之刑啊,没想到,申吴县比太岳还狠!”
“这皆是张太岳未遭清算导致的后果。”
李三才沉声说道。
陈与郊颔首,且感慨道:“权臣层出不穷,地方上的督抚也开始与民争利,如此下去,官进民退只会愈演愈烈!”
“公说的没错,但无奈今上受太岳影响太深,所以才有如今之情势。”
李三才道。
……
“陛下受太师讲读十年之教,爱民如子,志向远大,所以,尔等做的只要真的利国利民,陛下自不会因此怪罪尔等!放心去见陛下吧,有什么就说什么。”
沈鲤等三巡抚没几日后借到了京师。
而在沈鲤、吕坤、金学曾三人到京而觐见朱翊钧的这一天,申时行和方逢时等执政公卿特地先见了这三人,申时行还先笑着对他们嘱咐了一番。
方逢时也沉着脸说道:“元辅说的没错,如果你们真能说出一番道理,自不会拿你们怎么样。”
三人皆拱手称是,然后就跟着申时行、方逢时等进了宫,来到了侍御司。
啪!
待几声鞭响过后,朱翊钧也来了这里。
申时行等皆在这时躬身肃立。
朱翊钧先瞅向了沈鲤、吕坤、金学曾三人一眼,然后就笑着说:“因为你们三人,朝堂可是起了不小的风浪!”
“现在你们既然到了京,就再说说你们自己的缘由,为何要以官府的名义办实务,难道不知道这里面的忌讳?”
朱翊钧说着又道:“不过在说之前,你们先听听公卿们是怎么看的。”
这时,方逢时便先起身道:“陛下,臣还是坚持认为,地方官衙不能擅自辟财源,如此下去,恐生大患,人一富必生奸计,而推之于朝廷也是一样,地方若富可敌国,则必起二心。”
海瑞则在这时道:“陛下,臣认为地方上的官府需要造福百姓,而不能真的垂拱而治,至于地方官府若因此富可敌国而起二心,根本就是不值得考虑的事!盖因皇明幅员辽阔,各布政司相制衡之下,再富可敌国,也只能从于朝廷!”
持不同意见的执政公卿再次各自发表了一通意见,也驳斥了对方一番。
而在这之后,朱翊钧才开始让沈鲤、吕坤、金学曾三人说话。
沈鲤则先说道:“自陛下即位以来,惠民之善政常降,故臣主政应天时,见应天诸府市民果比臣旧年所见更为富庶,富民可谓日益多!”
“而从其他地方来的侨居贫民也日益多,都等着有活干;”
“但是民富足后所求的不是扩大经营以养更多贫民,而是买田买地乃至求取官爵!”
“故使得更多土地集中于富民之手,靠务工而活的百姓更加多;”
“可偏偏商贾们往往做大后就不再认真兴实务,所以,如今江南富足后反而工坊减少,乃至连技艺也不做提升,故臣为应天抚时,为使商贾富贵后不只知兼并土地,也让本朝技艺一直在进步,而不被番夷赶超,且让更多小民可以因器械之便有闲暇读书而开民智,知道一味只求土地与乌纱帽并不能求得永世安宁,而知道天下太平在于实业不衰,就干脆让官府也办实务!”
“这样一来,就由官府来主持技艺研发,与一富足就满足现状的商贾工匠竞争,以免他们在与地方豪右勾结后就只琢磨兼并土地的事,不琢磨实业兴邦的事!同时也增加藩库收入,以大兴水利和学校。”
朱翊钧听后点首。
“陛下,臣与沈公原因类似,不过臣更多的是为解决凤阳诸府流民多的问题。”
“凤阳诸府靠近运河,故从南来北往的流民大多聚于此地,以至于盗贼丛生。”
“偏偏凤阳诸府,尤其是靠近运河的淮扬一带,富贾巨商只愿经营盐利与粮食等贸易,不办实务,所以虽富甲天下,却没养多少百姓。”
“他们是宁肯花高价用江西运来的瓷器、纸张,四川、浙江运来的锦缎绸布,也不在本地纺织造纸,乃至船、铁器都是从福建、广东花高价买来。”
“故淮扬一带,常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景象。”
“这个时候,如果朝廷不组织流民办实务以求生存,就没人能组织他们了!”
“而他们就只能靠漕运谋生,而在每年漕运衰败的冬季往往就会饿死冻死一批,或者新增一批盗寇。”
吕坤这时跟着言道。
朱翊钧看向了金学曾:“沈卿是因为促使商贾富后不只知买田买地而苟安;吕卿是对不注重实业的富贾巨商感到失望,认为实业兴邦只能官府来引导,那爱卿呢?”
金学曾想了想后就拱手道:“回陛下,臣也有他们的原因,不过臣办官船招商行,更多的是因为福建虽然出海经商的士民多,但大多势力单薄也没有多大的航海能力,所以大多只能近海做些买卖,不能出海,即便大着胆子出海,也常因船小而遇还是妖风出事或者被西夷劫掠;”
“而臣想到陛下已有惠民之旨,故臣便开办了此行,由官府组织战船运输这些商民出海买卖,若遇西夷来掠,则以水师击之,若在海外经商时有西夷刁难,也能以水师威慑之,同时也增加藩库收入。”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让更多商民更愿意出去了。”
朱翊钧笑着说了一句。
“是的,陛下!”
金学曾回道。
朱翊钧接着就看向了在场的公卿:“朕不知道你们听了是什么想法,但朕听了这三抚臣的,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这惠民兴实务的事还是得国家得朝廷来组织啊!”
“无论是朕还是天下官僚,想垂拱而治、袖手谈心性是不行的。”
“一来,因为士民富足之后囿于求安的思想,使得他们发达后只热衷于兼并土地求取功名;”
“二来实务辛苦,虽利国利民却不及投机倒卖轻松而见效快;”
“三来本朝权贵官绅因广有良田所以不必亲自出海,而只与外夷合作就是;小民出海则因为本身势单力薄,以至于出海常遇危险,也使得外夷海寇称霸海上,所以需要官府予以更大的支持。”
“陛下说的是,本朝地大物博,故权贵官绅易耽于享乐,安于尊荣,所以才有大兴之朝往往到数代之后积重难返、无运筹帷幄者,进而国灭世乱!”
“欲要惠民而兴长治久安事,不能指望地方豪强,关键首先是天子要图治,其次群臣既然代君亲民,则也要有躬身立行,惠民于实际,而非嘴上空谈。”
申时行这时附和了一句。
朱翊钧点首,然后看向方逢时:“方卿认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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