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渡清江
只是朱翊钧没想到,孙海会在这时把司礼监三个大太监的雅癖都告诉给了他。
在朱翊钧看来,这孙海言外之意似乎是不想只把自己干爹孙德秀的软肋告知于自己这个皇帝?
而在一旁的张鲸此时听孙海这么说后,也的确愕然地瞥了孙海一眼。
朱翊钧见自己身边的这两内臣互啄,心里颇觉有意思,也就只把前些日子去陈太后那里请安而被陈太后再次赏下的九龙玉佩拿在了手中,细看了看,然后就道:“孙海!”
孙海这时补充血糖后,恢复了气力,反应倒也快,忙走到朱翊钧身边来:“请皇爷吩咐!”
“这是母后赏朕的贵物,你替朕好生收着。”
朱翊钧说了一句就拿起书册来继续看书。
孙海这里答应了一声就拾起案上的九龙玉佩走了下去。
“冯公公,咱家听说孙海自从去了乾清宫后,就越发的轻狂起来,动辄就打骂底下的人。还让太后撞见过?”
次日,冯保一回司礼监,孙德秀就抓住机会向冯保询问起来。
冯保笑了笑说:“是有这么回事。太后很不悦,但咱家想着他毕竟是你的干儿子,倒也没在太后面前多提。你放心就是。不过,咱家也正要跟你说这事,我说孙公公,你这个干儿子,你真的好好管管,虽然皇爷年幼又仁厚,但他也不能真的全然不把皇爷放在眼里,而忘记了乾清宫真正的主子是谁。”
“冯公公说的是。孙海,是该撵出宫还是该直接打死,您直接处置就是,不必看在咱家的面子上。咱家就当没认这么个人!毕竟教不好的崽,也没必要再教了。只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听说也的确是那张鲸很爱在皇爷跟前献媚邀宠,才惹得孙海不满。您是司礼监掌印,按理,咱家是不该在您面前置喙什么的,但咱家知道您冯公公素来是公正的,这张鲸该敲打也得敲打一下才好。”
孙德秀笑着回了一句,明确表达了孙海跟他无关,而希望冯保可以不要因为孙海这事把他也牵连进去,但也提醒冯保别只知道收拾他的人。
冯保跟着笑道:“张鲸是张宏的干儿子,孙海又是你的干儿子,你让咱家敢收拾哪一个。都各自安生点吧。”
冯保说着就离开了司礼监,去了乾清宫。
孙德秀则看着冯保离去的背影,笑容渐渐敛住。
这时,孙海突然又出现在了孙德秀面前:“干爹!”
孙德秀见孙海又来,颇为恼怒,但也没发作,只冷冷问道:“你又来做什么?”
“干爹虽然不要儿子了,但儿子却不能就这么弃了干爹!”
孙海说着就拿出一枚九龙玉佩,捧在头顶上:“这是儿子孝敬干爹的!也算是报答干爹这些年来的恩德。请干爹放心,以后儿子绝不再来扰干爹您的清静,也绝不向任何人再提干爹与儿子曾经的关系!只求干爹再给儿子最后一次报答的机会吧!”
孙海说着就两眼滚下泪来。
“好玉!”
孙德秀拿起孙海手里的玉来,爱不释手地摩挲着,脱口说了一句后,就又忍不住地把玉放回到孙海手里:“算了!你这份孝心,咱家心领了。不必如此费心!如果冯保真要因此把你赶出去,咱家还是会暗中照拂你的。”
“干爹!”
孙海喊了一声,又道:“儿子孝敬您,并非要向您索取什么,真的只是为了尽最后一份情意。干爹若真还记挂着儿子,就收下吧!这样,儿子就算是被冯保打死,也心满意足了!”
孙德秀听孙海这么说,只好把玉佩又拿了回来:“也罢!”
接着,孙德秀又问着孙海:“不过,你这玉佩是哪来的?”
“外面淘换来的。”
孙海回道。
孙德秀道:“咱家不信,别是偷的宫中物吧。”
“干爹放心!尽管儿子管着乾清宫一应摆设,但儿子已经惹了太后不满,哪里敢再往自己身上加罪!除非儿子是真想让冯保打死自己!”
孙海回道。
孙德秀利令智昏下,也没再问,且也觉得孙海说的有理,便放心地把玉佩戴在了腰带上,且道:“也罢,咱家就收下你这份孝心。你且回去后,往后不要再来找咱家了,不是咱家无情,而是你越是找咱家,冯保那里就会越忌恨你,明白吗?”
孙海点首:“儿子明白!”
接着,孙海又道:“不过干爹,张鲸这人,您不能不给点颜色看看。儿子这样说也并不是因为儿子自己看不惯他,而干爹您好歹也是司礼监秉笔,他张鲸不能连您也不放在眼里啊!”
孙德秀听后颔首。
他是可以牺牲孙海,进而丢卒保车。
但他也的确不能让张鲸这些人忽视自己这个司礼监秉笔的存在,不然只会成为最先被收拾的人。
孙德秀想到这些,再加上拿人手短,也就主动问着孙海:“昨晚是皇爷亲自把你接回乾清宫的?”
“是!皇爷虽年少,但是仁厚心善,不然奴婢也不敢那么教育张鲸,而把干爹的教诲忘到了九霄云外。”
孙海这话里的意思,就是皇帝朱翊钧是个仁厚可欺的主。
而孙德秀刚才那么问,想知道的就是这个信息。
好在朱翊钧穿越后一直给自己打造的形象就是笃学好礼、儒雅谦和,故而真也就让孙德秀没有疑惑,而言道:“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咱家再为你出这口气,这个张鲸,咱家会去见见他的。”
“张鲸!”
这一天,张鲸刚在为朱翊钧筛选最有阅览价值的票拟,一声厉喝就传从外面传了来。
张鲸回头一看,就见孙海正与孙德秀出现在暖阁屏风一侧。
张鲸见此忙走过来拱手向孙德秀跪下行礼:“见过孙公公。”
孙德秀并未低头让张鲸起来,只问道:“你在做什么?”
“回公公,小的在为皇爷整理票拟。”
张鲸回道。
孙德秀冷笑起来,夹枪带棒地问:“你何时进的司礼监啊?”
张鲸回说:“公公说笑,小的哪里进了司礼监。”
“既然没进司礼监,你有什么资格去动票拟?”
孙德秀说着就哼了一声。
第016章 背刺
张鲸回说:“公公息怒,是皇爷的谕令,让小的帮着整理。”
“还竟敢拿皇爷的话来压我!”
孙德秀说毕。
突然,一鞋底在张鲸面前变大,且踹在了张鲸的身上。
张鲸当即歪倒在地,只觉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起来。
接着,孙德秀又叱声对张鲸说:“咱家这是替张宏教育你,你自己要明白,是什么身份就做什么事,皇爷虽然是主子,但不是你胡来的挡箭牌!有些规矩,皇爷不知道,你得说给皇爷知道,明白吗?!”
“是,小的明白!”
张鲸这时忙老实回道。
刚从陈太后处回来的朱翊钧,这时闻声走了过来,见此忙问道:“怎么回事?”
孙德秀则忙躬身回道:“皇爷,老奴在替您教训身边不守规矩的人。”
朱翊钧见此只点了点首,然后对张鲸言道:“张鲸,你起来吧。”
张鲸则在这时道:“公公未让小的起来,小的不敢起!”
“这什么道理!朕的话就不听了吗?!”
朱翊钧问道。
孙德秀这时也跟着言道:“皇爷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吧。”
张鲸这才站了起来。
朱翊钧这里则问着孙德秀:“孙德秀,张鲸犯了什么错?”
孙德秀回道:“回皇爷,他错在不该去看票拟!因为他不是司礼监的人,有佞幸乱政之嫌。”
“他没有看,是朕让他替朕整理一下。”
朱翊钧解释后就问:“这也不行吗?到底是你们司礼监说了算,还是朕说了算?”
“皇爷这话严重了。”
“不过,太后说过,皇爷您现在还小,凡是多问问司礼监和内阁。按照太后娘娘的意思,这内廷里的事,皇爷您该多听听司礼监的教导。”
孙德秀笑着说道。
他这么说,自然也是因为锚定了小万历真是如孙海说的那样崇儒尊长且仁厚可欺,而没有稍微注意一下言辞。
“又来太后的话来压自己!真正是连司礼监也可以骑在自己头上了!”
“照这样下去,岂不是内廷的这些太监宫女也只知道司礼监,不知道自己这个皇帝?”
朱翊钧腹诽了一句,顿时火起,但也没发作,只瞅了孙德秀腰带上佩戴的玉佩一眼,说:
“既然你提到母后,就随朕去见见母后吧,正好有些事需要当母后的面说说。”
朱翊钧说着就先出了殿门,回头看了一眼愣着的孙德秀:“走啊!”
“遵旨!”
孙德秀只得跟了过来。
明面上,他自然不好抗旨的。
当然,孙德秀也相信李太后不会否认司礼监有教导皇帝万历的职责。
因为让万历皇帝朱翊钧凡事多问问司礼监和内阁意见这话正是李太后亲口说的。
李太后虽然没有垂帘听政,但也的确有意通过提高司礼监和内阁地位来控制皇帝朱翊钧,避免皇帝朱翊钧做出不符合她想法的事来。
孙德秀甚至能笃定,如果朱翊钧真的因为一时意气,要为张鲸出头,而在李太后面前说司礼监的不是,只会被李太后申饬一顿。
而且,孙德秀也因此倒有想借李太后之口教育教育皇帝朱翊钧,让皇帝朱翊钧知道尊重司礼监,尊重司礼监自然也就需要尊重司礼监的老太监。
在孙德秀跟着朱翊钧去李太后后,孙海与张鲸也跟了来。
当朱翊钧来到李太后这里时,李太后正在听冯保讲说他奉李太后慈谕去各处佛寺捐输香油钱的事。
李太后虽崇儒,但更好佛,在礼佛这方面从不吝啬钱财。
可以说,京城不少佛寺僧尼都靠李太后养着。
而且李太后的礼佛消费在其被尊为太后后,是一年比一年高涨。
以致于,历史上后来连万历自己都看不下去,张居正也常因此事和李太后产生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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