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坐望敬亭
两天之后，关于《触不可及》公演的消息陆续出现在了北京的各大媒体版面上面。
这年头没有互联网，连电视都不普及，对人民群众影响最大的就是报纸、杂志等纸媒。
媒体对《触不可及》的评价几乎都是褒奖，称这部话剧是人艺近年来推出的不可多得的好戏。
《触不可及》在林为民的魔改下，完全符合国内观众的价值观和口味。
有了媒体的带动，《触不可及》的公演很快就进入场场爆满的模式，一周时间内就达到一票难求的状态。
不少社里的同事找到林为民想让他帮忙弄几张票，林为民找到人艺卖了好大的面子也只能搞到三五张门票。
狼多肉少，根本不够分的，让大家徒呼奈何。
这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同事们又在开小差、侃大山。
话题自然少不了最近因为话剧《触不可及》红遍北京话剧界半边天的林为民。
姚淑芝八卦的问道：‘诶，为民，你这出戏人艺给了你多少稿费啊？’
“三百块钱。”
“那也不多啊！”姚淑芝道。
柳荫笑道：“傻丫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艺给的稿费只是为民能拿到的一部分，他们每场演出为民也能分到分红的。”
“这样啊！”姚淑芝瞪了林为民一眼，“你怎么不早说？”
“你问的是稿费啊，又没问分成。”
“你……”姚淑芝恶狠狠的瞪着他。
“诶，为民……”柳荫叫了一声林为民。
“咋？”
“能给姐弄两张票不？”
林为民苦笑道：“姐，这你就有点为难我了。社里那么多同事找我，你见我弄了几张票？”
柳荫道：“真那么难弄啊？我还以为你是在敷衍他们呢。”
“哪呢啊，大家好不容易张一回口，确实是弄不着票。”
林荫叹了口气，遗憾的说道：“早知道这么受欢迎，就应该公演之后立马就让你给弄几张票。你们演出也就半个多月吧？看样子只能等明年了。”
人艺每部话剧的演出周期一般都是半个月，每年每部话剧的场次很少有超过20场的。
《茶馆》作为人艺的压箱底剧目，到如今诞生20多年也不过演了200多场而已。
姚淑芝道：“才半个多月啊，那为民你演出分成也不多啊！”
没等林为民说话，柳荫道：“人家细水长流啊，《茶馆》都演二十多年了，为民这部戏如果受欢迎，三五十年都能演的上，还怕没钱？”
“那倒也是。”
荣世辉笑着总结道：“为民这就叫，写一部戏吃一辈子！”
同事们都露出羡慕的神色。
只有林为民表情淡然，《触不可及》的稿费人艺就给了三百块，演出分成是五块钱一场，每年二十场也不过一百块钱。
就算是以后物价飞涨，给他带来的收入也是肉眼可见的，不会有什么惊喜和意外。
《霸王别姬》的剧本他已经交给了人艺，总字数将将三万字，稿费还是三百块钱。
林为民心中不由得感叹，甭管是现在还是后世，搞话剧的始终是这么清贫。
就算是后世红遍国内的开心麻花，人家走纯商业路线，也得靠着影视改编来赚钱。
跟同事们聊着聊着就到了下班时间，林为民拎着黑色的皮包走出后楼，一路上碰到不少下班的同事，都是点头打招呼，聊上几句。
路过前楼的时候，传达室传来翟大爷的叫声，“为民！等会！”
林为民转头望去，翟大爷正趴在小窗口，“翟大爷，什么事？”
“正好有人找你！”
找我？谁没事这个点儿找人？
林为民心中纳闷儿，退回去几步，正想走进传达室。
不想传达室的门一下子被人从里面推开，林为民只感觉到一阵气流吹向他的面庞，眼前一个黑压压的身影直冲向他，还没等看清来人，他下意识的就想往一遍闪去。
可惜他的动作终究是慢了一步，被一个小山一样的身影一把搂在怀里，狠狠的抱住。
“老舅，我可算找着你了！”
第106章 叙旧情
就算是没看清长相，林为民也知道对面这个上来就给自己来了一个熊抱的肯定是个男的，他本能就想把这货给一把推开，然后来一句：你丫谁啊？
可他的动作却硬生生被对方的一句“老舅”定住了。
“老舅啊老舅……”
林为民一直就这么被对方抱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后背就被拍的差点喘不上来气了。
“我……说，你……小子轻点！”林为民在苟延残喘。
对面的傻小子终于意识到问题，他赶忙松开林为民。
四目相对，林为民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宽口阔鼻，相貌堂堂，身形凛凛，隐约有几分小时候的模样。
“小胖？”林为民试探的叫了一声。
对面的壮汉表情扭捏道：“老舅，啥小胖小胖的，叫我大名呗。”
“韩壮壮也没好听到哪去啊？”林为民说了一句。
眼前高大伟岸的男子正是林为民姐姐唯一的儿子韩壮壮，林为民是父母老来得子，和姐姐差了十七八岁。
在林为民的印象中，姐姐结婚后只回过老家两次，林为民也只见过韩壮壮这个大外甥两次。
姐姐二十出头结婚，林为民又是父母老来得子，导致他跟大外甥只相差了两岁。
韩壮壮从生下来就胖，四五岁的时候胖的像个球一样，大人就给他起了个“小胖”的小名。
只是林为民没想到，当年的小胖墩竟然变成了如今这样伟岸雄阔的男子汉。
“你怎么找到我的？你妈呢？来了吗？”林为民欣喜的问道。
韩壮壮本来还满是欢喜的脸立刻黯淡了下来，“老舅，我妈走了好几年了。”
“啊！”林为民猝不及防，“怎么回事？”
“前几年冲击的太厉害……”
韩壮壮没有继续说下去，林为民已经完全了然，心中黯然。
唯一的姐姐和家里断了联系，父母在世的时候就有预感，林为民曾经也想到过这种答案。
林为民祖上是大地主，姐夫一家解放前是商人，在那场浪潮中受到的冲击很大。
“那你爸呢？”
韩壮壮收起黯淡的表情，勉强道：“我爸挺好的。现在给他平反了，工作也恢复了。”
“好，好！”
林为民意识到现在还站在传达室门口，翟大爷正一脸八卦的看着他们舅甥俩，时不时的就有同事路过。
“走，别在这站着，先跟我回家。”
林为民拉着韩壮壮去取自行车，他让韩壮壮坐上自行车后座，明显感觉车架子一晃，车子差点散架。
林为民脚下蹬着车蹬子一使劲儿，嗯……
“老舅，要不我骑吧。”韩壮壮从小到大经历过太多这种事，立马识趣的说道。
“行吧。”
林为民坐上后座，换韩壮壮骑上自行车，他在后面指挥着韩壮壮往什刹海方向驶去。
一路上，林为民跟韩壮壮聊天才得知，他去年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的业余表演班，现在就在北京电影学院上学，马上要毕业了。
车子骑到白米斜街，林为民推开家门，韩壮壮四处打量着四合院，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老舅，这是你的房子？”
“嗯。”
林为民先去生了炉子，烧了一壶热水，韩壮壮继续诉说着他是如何找到林为民的。
“我们学校寒假不是放假了嘛，我就回了上海。过年之后，我爸有天无意间听电台播讲小说，听到小说作者叫林为民，他说这作者跟你老舅的名字一样。
我说兴许就是我老舅呢？我爸当时没在意，可过了两天就上了心。一个劲儿的让我打听这个作家林为民是什么来路，其实当时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也没往心里去。
等我回到北京，我就打听嘛，这越打听信儿越多，越觉得像。
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现在在《当代》编辑部上班，我就找了过来。
嘿嘿，真没想到，还真是你。
我刚才在传达室透着小窗子一眼就认出是你了，跟小时候一点没变样。”
韩壮壮说着憨憨厚厚的笑了起来。
尽管现在的林为民已经是个穿越的灵魂，但原身对他的影响还是有的，至少他听到姐姐去世是有反应的，对韩壮壮这个捡来的大外甥也觉得格外亲切。
林为民笑着问道：“你都上燕影了，怎么这大碴子味儿还改不过来？”
韩壮壮摸着头皮笑了笑，“我这口音随我妈了，平时我也不想改，在学校的时候我肯定说的字正腔圆。”
姐夫韩定邦过去是沪影厂的导演，韩壮壮从出生就在上海，说了一口地道的东北话，完全是因为林为民那个早逝的姐姐。
这大概算是一种对母亲的怀念吧，林为民心中慨叹一声。
“对了，你刚才说你爸平反了，他现在怎么样？”
韩壮壮是个乐天派，可一说到父亲情绪又低落了下来。
“我妈去世对我爸打击很大，他现在瘸了一条腿，整个人都颓废了，去单位就是混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