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坐望敬亭
不夸张的说，他影响了一个时代。
“还是得谢谢你仗义执言。”林为民热情的说道，他又看了一眼刚才来关心一句又转身离开的那几个背影，“还有你的几个兄弟。”
王朔笑的很灿烂，“行了，别客气了，你们玩吧。”
说完就要离开，林为民却拦住了他，“别介。怎么着也得让我们表示一下感谢啊，晚上一起吃顿饭吧。”
王朔见他态度诚恳，便点头道：“那成，听你的。”
几人通了姓名，王朔好奇的问道：“你是那个写小说的林为民？”
“是我。”
王朔表情没有变化，点了点头，“我知道你。”
冬天天色短，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天就要黑了。
“汪兄晚上想吃点什么？”林为民问道。
“我随便。”王朔随意的说道。
林为民征询几人意见，“东来顺怎么样？天气冷，吃点涮羊肉。”
曲小伟笑道：“这个主意好。”
刘海燕和季晓枫也点头同意，一行人骑着自行车便来到东来顺。
东来顺这地方兹要天儿一冷，生意保证爆火，林为民几人到了地方等了半个小时的桌，好不容易才吃上饭。
通过聊天，林为民得知王朔现在是在北京医药公司药品批发商店做业务员，卖的最多的就是糖盐水和葡萄糖。
王朔言语之间对这份工作很是不满，借着酒劲骂道：“一天净他么卖骗老百姓的东西！”
现在的王朔有点愤青的意思，林为民看过不少他的采访，知道他这人是一顺毛驴。裤子那么虚伪的人能交下王朔，就是因为他看明白了王朔的为人。
林为民笑呵呵的问道：“那你小说还写吗？”
王朔喝酒上脸，红着脸道：“写啊，怎么不写？好歹也是一梦想！”
他努力正视林为民，“真没想到，今天管闲事还能碰上你这么个作家。不过要我说啊，你那东西写的太一般了。”
周围其他几人的表情有点微妙，心想这人也太不会说话了，哪有当着人家的面儿这么说的？
林为民脸上却从容淡定，“哦，那就没有点可取之处吗？”
“有啊！怎么没有？”王朔舌头有点大，“你写东西，第一个优点就是流畅，我他么感觉你那东西不像是写出来的，像是从脑子里直接输出出来的，看着贼舒服。第二个优点，那就是风格多变，写什么像什么。”
林为民笑了起来，“看来我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王朔醉意越来越重，他摆摆手，道：“嗯～你可比现在文坛那帮人强多了，写的都是什么老掉牙的故事？要我说都该把他们写出来的东西烧了，还有脸发出来呢！”
林为民算是见识了这年头的愤青。
以前他在文研所的时候大家也会对当前很多事情针砭时弊，但像王朔这样直来直去的风格，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这大概就是人如其文吧。
别人不知道，但至少林为民是挺欣赏他这样的风格。
不为别的，至少人家做人痛快！
王朔的酒量并不好，还没喝上半斤酒就已经酩酊大醉，看来酒量还是没练出来。
林为民结了账，跟大家往外走，曲小伟要送刘海燕去招待所，林为民说他得给王朔送回去。
曲小伟拉着林为民说道：“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你是一窍不通啊！”
林为民反驳道：“啥叫我一窍不通。那你来送他，我送季晓枫回去。”
曲小伟不说话了，他干不出那个重友轻色的事。
“德性！得了便宜还卖乖。”林为民骂了一句，然后把王朔架到自行车后座上离开。
曲小伟对着季晓枫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晓枫，一起走吧。”
季晓枫识趣的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
“那多不好……”曲小伟在季晓枫的眼神下败退下来，拉着刘海燕离开。
他今天找季晓枫，除了有让她帮忙陪刘海燕的目的之外，还有想给林为民撮合一下的想法。
可惜，林为民这小子可能是还没长开，脑子里好像根本没有那种想法。
曲小伟只能暗自摇头。
曲小伟正感慨着呢，自行车压过一块石头，坐在他后座的刘海燕吓得尖叫了一声，双手死死的搂住了他的腰。
他莫名又想到林为民。
这人啊，自己不争气，谁也帮不上忙。
第81章 底线很低的余华
翌日。
王朔从陌生的房间醒来，房间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
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他揉了揉额头，想起来昨天自己好像是喝多了。
喝酒误事啊！
他起身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应该是一间宿舍，想起来昨天认识的林为民等几人，估计是他们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
挨着墙的书桌一片凌乱，很显然是主人经常在用，王朔的脑海里立刻蹦出了林为民的模样。
王朔走出宿舍，走廊上偶尔有人走过，王朔问了一嘴才知道，原来这里是国文社的后楼。
王朔没想到自己居然误打误撞来到了国文社，他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77年当兵，在部队期间展现出在文艺方面的特殊才能。78年他开始进行文学创作，处女作短篇小说《等待》发表在《解放军文艺》上。
《解放军文艺》看中了王朔的才华，便把他调到编辑部当编辑。80年，王朔从部队退伍回到北京进入了北京医药公司药品批发商店做业务员，他心中的那颗文学梦想始终没有磨灭，国文社这种地方对他来说充满了神圣。
他询问了一下，找到了正在工作的林为民。
“呦！醒了？不是我说你，你这酒量可够差的了，酒胆倒是不小。”林为民见着王朔调侃道。
王朔有点脸红，他昨天喝酒时豪气干云，结果没坚持到吃完饭就倒了，他隐约还记得自己喝多了之后跟林为民说了不少不好听的话。
“嘿嘿！”王朔尴尬的笑了笑，“喝多了！”
“锅里给你留了粥，吃了没？”
王朔起来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他摇了摇头。
“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早上得吃点饭。”
林为民领着王朔回到了三楼的宿舍，让他吃了饭，问道：“你这上班是不是耽误了？”
“没事。我那班，上不上都一样。”
他对于现在的工作没有任何归属感和成就感，心里想的只有两件事，一个是赚钱，一个是写作。
王朔在说话的时候看到了桌上放着的《悬崖》，国文社刚才林为民出的单行本。
他拿起书，“你这效率可够高的。我记得11月份的时候我才在《当代》的专辑上看到这部小说，这才几天功夫啊，就出版了。”
“这不是有国文社这个便利条件嘛！”
王朔翻看着小说，突然又想到了昨天自己酒后的大言不惭，有点心虚的瞟了林为民一眼，心中不禁为自己的鲁莽懊悔。
“喜欢你就拿着看吧。”林为民说道。
王朔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莫名其妙的找补了一句，“你这小说写的不错。”
“真的？”林为民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让王朔禁不住不好意思的笑了出来。
两人相视而笑，默契十足。
“对了，你昨天答应我的事没忘吧？”
王朔一愣，“什么事？”
“给《当代》供稿啊！”
王朔隐约想了起来，昨天好像确实说过这话。
“嗨，我那都是喝多了酒胡咧咧。你们《当代》的要求多高啊，我的水平可上不了。”
“别对自己那么没信心。东西都是人写出来的，我看好你。”
林为民拍着他的肩膀，一脸的笃定，把王朔弄懵了。
我这个当事人都没信心，你那盲目的信心是从哪冒出来的？
想了半天，王朔只能把林为民的态度归结为英雄惜英雄，他想既然昨天自己都说下大话了，这会儿要是怂了就太让人看不起了。
“行。我答应你，以后写出来东西第一个拿到你们《当代》来，除非你们不要。”
“诶，这就对了！”林为民满脸欣慰的笑容。
又一个明日之星到手了！
之江，海盐县。
穿着绿色工作服的邮递员骑着自行车穿梭于海盐县的大街小巷，清脆的自行车车铃声响彻街头巷尾。
“啪嗒！”
路过一座小院的时候，邮递员连片刻都没有停留，将一个邮件顺着围墙便扔了进来。
几秒后，院内传来一个声音。
“儿子，好像稿子又退回来了。”
余华来到围墙边，捡起被退回来的稿件，脸上丝毫不见气馁，“没事，我再换个地方寄。”
余华父亲没说话，儿子的套路他太清楚了。
先别管稿子怎么样，一上来先直接往《人民文学》和《收获》寄，退回来了就降低一点要求，换到《当代》、《十月》、《钟山》这些杂志，再退回来就往《北京文学》、《上海文学》……
老父亲很想对儿子说一句。
儿砸，人的底线就是这么一步一步退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