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坐望敬亭
“您说，我辞职当个自由撰稿人怎么样？”王晓波充满期待的问林为民。
林为民沉吟片刻，“你确定？是一时兴起的念头，还是早有这个打算？”
王晓波如实回答：“早就有这个想法。只不过以前我的作品发表不了，根本不敢付诸行动。现在不一样了……”
王晓波脸色兴奋，“我现在发表和出版获得的稿费比我工作二十年都多，钱壮怂人胆，我打算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干这路勾当。”
林为民笑了起来，“以你现在的文字水平，干这路‘勾当’肯定没问题。问题在于你的风格，你可要想好，如果你维持现在的风格，可能短时间内还是没办法发表作品。”
王晓波点头道：“您说的对，不过我现在不是有稿费了嘛……”
说到这里，王晓波的脸上又忍不住泛起了笑容，“我现在赚的这些稿费足够我写十年不发表任何作品了，我就不信，十年我还发不了作品。”
“用不了十年，国内的读者会逐渐认识你的。对了，跟家里人商量了吗？”林为民问。
“没呢。以前跟银河说过这个想法，但当时只是异想天开而已。这次刘先生为我居中联系出版的事，我得到了消息，第一时间先来编辑部报了个喜。”
林为民叮嘱道：“回家要好好跟家里人商量一下，你要全心全意的投入写作事业，没有家里人的支持是不行的。”
“嗯，我明白。”
“另外……”
林为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既然是全职，一定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要忽略自己的身体……”
林为民把路遥的例子讲给王晓波，感受到林为民的关心，王晓波重重的点点头，“谢谢您的关心，我一定注意。”
离开《当代》编辑部，王晓波再回家时，妻子李银禾正在做饭。
他拉过李银禾的手，将两地都要出版小说的事和她说完，李银禾有些恍惚。
“都要出版？”
“嗯。”
李银禾看样子需要一些时间消化这个消息，王晓波却不给她时间，继续说道：“这几回发表和出版的稿费加在一起也有几万块了，我打算辞职，专门搞写作，你同意吗？”
这个想法丈夫早已有之，李银禾是知道的。
以前在美国时，就是她打工来养他，现在丈夫的作品能赚稿费了，她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第二天上午，李银禾带着王晓波去系里辞职。
“给您添麻烦了！”进门后，王晓波就说了这一句，然后就一声不吭，独自在一旁抽烟。
剩下的都交给了妻子李银禾替他向系主任解释。
沟通了半个小时，顺利说好了辞职的事，接下来就是办手续的问题了。
出了系主任的办公室，王晓波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向来不擅长人际关系，也就是跟搞文学的朋友们在一起才会感觉放松一些。
王晓波想到了昨天见过的林为民，尤其是跟林老师聊天的时候，总是感觉格外的放松，一点也不拘束。
现在好了，马上就要辞职了，以后他就不用再去为这些无用的事费神了。
第548章 带头大哥
如火的七八月份是北京一年当中最难熬的日子，最近人艺要上演《燃烧》这部话剧，林为民隔几天会跑去看看彩排。
《燃烧》这部话剧是人艺去年首演的，当时林为民去了美国，错过了这部话剧的公演。
八月初，《燃烧》即将在首都剧场，林为民挑了个周末的晚上，特地叫上了石铁生夫妻俩。
石铁生喜欢看话剧，每逢看话剧，恨不得沐浴更衣，庄重而虔诚。
林为民开着车来接他，见他一身衣服崭新，肯定是新换的。
一路开车来到首都剧场，两对夫妻下车，望着首都剧场的大门，石铁生感慨道：“好长时间没来看过话剧了。”
林为民被他这一提醒，想了想，还真是这样，这两年他看话剧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三四年前的时候，他每个月还总要来上两回。
他看了看在首都剧场门口徘徊的观众，“这两年，好像话剧也不怎么景气了。”
“应该说是跟艺术沾边儿的事都开始不景气了，大家都奔着挣钱去了。”石铁生笑着说道。
看话剧的时候，观众上座率倒是还不错，从剧场出来的时候，石铁生还调侃道：“看来，为民你的作品口碑还是好。”
“跟我的关系不大，应该是人艺这么多年在观众中的影响力起作用。不管市场怎么样，人艺的戏应该是不缺观众的。”
“这倒是。别管行业如何不景气，像这些行业翘楚总是不用发愁的，就好像你们出版社。”
林为民将石铁生抱上车，收了轮椅放在后备厢，开车的路上，他又问道：“你那篇散文写的怎么样了？”
“还有一些，估计还得个把月。”
今年以来，石铁生的主要精力放在了一部篇幅较长的散文上。
林为民很他聊天的时候一听，便知道这应该就是后世那篇让他登上语文教材的《我与地坛》。
这几年，林为民已经不太需要自己亲力亲为的组稿，对于朋友们的稿子看的也没那么紧了。
“你可别忘了，提一嘴我。地坛我可没少跟你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林为民边开车边玩笑道。
“你这个属于要角色，得给钱才行。”
“我当演员，不拿片酬还得给钱？”
……
又过了两天，王朔跑到了国文社。
“为民，还真让你给说着了。华艺那边昨天来找我了，说要给我出文集。”王朔满脸兴奋的说道。
他这次来是找林为民商量跟出版社要版税的事的。
年初他兴冲冲的告诉林为民华艺出版社给了他高价稿费要出版小说集的事，被林为民忽悠了一顿，心里产生了不平衡，觉得自己稿费要少了。
华艺出版社用千字100块的高昂稿费出版了他的小说集《过把瘾就死》，到如今将将半年时间，销量已经突破了70万册。
半年时间，70万册销量，这即便是放在林为民身上，也只有少数特别受欢迎的作品才做到过。
尝到了甜头的华艺出版社，最近又找到了王朔，想趁热打铁推出《王朔文集》。
前两年，国文社和译林出版社都给林为民张罗过这事，但都被林为民给拒绝了。
这事实在是太招摇，作品都出版过了，还单独出个文集，除了引来各种舆论的风波，以及受到一些文学地位上的肯定之外，完全没必要，林为民自觉不缺这些东西。
王朔是58年生人，到今年为止才32周岁，这个年纪出文集，算是开了在世作家出文集的先河。
“你这家伙也算是破了个记录。”林为民调侃王朔。
“你少拿我打镲，你要是想出，早就出了。说正经的，你说版税这事能成吗？”王朔看起来有些没信心。
“这就要看华艺那边对你的作品是不是势在必得了，《过把瘾就死》半年时间就卖了70万册，你觉得他们舍得松口？
我可听说了，华艺出版社上个月刚添置了一辆奥迪100。”
林为民的最后一句话又勾起了王朔内心的不甘。
这他么都是靠我的书赚的钱，老子还没开上奥迪100呢。
“干了！老子的书，你们吃肉我也得喝汤。”王朔咬牙切齿的说完，又看向林为民，“为民，你说要多少版税合适？”
林为民淡然道：“当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那也得人家能答应才行啊！”
林为民摇摇头，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要不说你就做不了生意，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懂不懂？”
王朔颔首，一脸为难，“道理我当然懂，可我这个人……”
这怂货，嘴炮放的比谁都响，一到动真格的比谁都怂。
“带上嘟嘟，让他代替你跟华艺那边谈。”
王朔一听这个主意乐了，“还得是你小子，沾上毛儿比猴儿都精！”
不会说话你就闭嘴吧。
聊完了版税的事，王朔临走还不忘吐槽，“要我说你们国文社的稿费也得涨涨了，人家华艺要是给了版税，你们以后还有什么竞争力？”
“忘恩负义的东西！”林为民玩笑着朝王朔啐了一口。
王朔的成名是从在《当代》发表《空中小姐》开始的，从那以后，几年时间他在《当代》发表了多篇作品，截止到去年为止，作品也结集出版了两次，销量都超过了十万册。
国文社给他的稿费其实不低，只可惜现在是市场经济了，华艺那边给的更高，王朔自然要紧着那边。
林为民的话当然是玩笑话，情分归情分，利益归利益，要是用情分去绑架利益，再好的关系也得反目。
送走王朔两天后，他就带着马嘟嘟再次出现在了《当代》编辑部。
“为民，成了！”王朔一见面就搂住了林为民，激动万分。
林为民扒拉开他，“成了？谈了几个点？”
王朔喜滋滋的说道：“他们答应了10％的版税。”
“才10％？”林为民不禁蹙眉。
马嘟嘟见状解释道：“他先答应人家了。”
林为民看向王朔，王朔的脸上露出几分羞赧，“嗐，跟编辑太熟了，没太好意思。”
林为民无奈，“你啊，记住了，这辈子千万别再碰生意这件事，否则裤衩都得赔光！”
王朔自知理亏，没把林为民的揶揄放在心里，兴高采烈的要拉着他去庆祝。
拿到10％的版税，如果文集出版后能够保持《过把瘾就死》这种畅销程度的话，王朔的稿费收入至少是几十万起步，甚至可能达到七位数。
这样的大喜事，是该庆祝一番。
可惜王朔没高兴几天，就被记者堵门了，询问他是不是有跟出版社要10％版税的事，气势汹汹，看上去像是兴师问罪一般。
王朔是个顺毛驴，几句话不对付，便跟记者呛了起来。
“老子要版税怎么了？谁规定作家就非得拿那么点稿费？”
“怎么着？许你们出版社赚得盆满钵满，就不许我们作家多赚点？”
“你们这倡导的都是什么价值观？谈钱就俗？你有能耐别拿工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