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坐望敬亭
张艺谋的导演之路，有一个梦幻般的开局。
“下部电影还是你做女主角吧？”林为民问道。
巩俐摇摇头，“不知道呢，章导太忙了，半年都没见过他，他下一部电影还没影呢！”
拍完《红高粱》，巩俐可谓名利双收。
名就不同提了，张艺谋吃肉，她和韩壮壮这俩人喝汤。
利这方面，有了《红高粱》的加持，她顺利拿下《末代皇帝》的女主角，片酬三十万美元，震惊整个中国电影圈一整年。
要知道中国电影合作制片公司作为这部电影的联合制作方，投资的金额也不过三十万美元，刚刚够巩俐一个人的片酬而已。
对于尚未从中戏毕业的巩俐来说，她演艺生涯的开局甚至比张艺谋的导演之路还要来的更加梦幻。
林为民调侃道：“拍完这部《末代皇帝》，你可就是国际女星了，章导恐怕给不了你那么高的片酬啊？”
巩俐耿直道：“没有片酬我也演，没有章导就没有我的今天。”
这个表态别管真心假意，就很让人舒服，小巩会做人啊。
正在两人聊天的时候，不远处的那场戏结束了。
陈凯歌客串的卫队长的使命也结束了，他注意到跟巩俐站在一起的林为民，犹豫了一会儿，带着妆造走了过来。
“林老师，好久不见！”陈凯歌打招呼道。
林为民笑道：“凯歌同志，好久不见了！”
陈凯歌跟林为民寒暄了几句，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巩俐见状识趣的跑到了一边。
“林老师，《红高粱》的剧本写的可真好。”
“呵呵，那都是莫言的功劳，是他非要挂我的名字。”
“您那部《情人》我也看了，写的也很好。”
林为民看向陈凯歌，不清楚这小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论起两人的结识，还是在林为民去燕影上课的时候，陈凯歌捧《尤拉之死》踩《霸王别姬》，很有性格，并且文青十足。
“我一直弄不明白，您的作品怎么好像天生就能得奖去的一样？总能得奖呢？”陈凯歌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林为民笑了笑，看来前段时间《孩子王》的遭遇确实给了他很大的刺激，连这话都问了出来。
“我说我就是专门奔着得奖去写的，你信吗？”林为民语带轻松的问道。
陈凯歌先是意外了一下，犹豫过后，却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您不是那样的人。”
林为民乐了，没想到自己在陈凯歌心里的地位还挺高，“不用捧我。”
“你看，你也明白，作品得不得奖和作者本人的意愿包括创作其实没多大关系，因为从这部作品面世开始，它就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控制。
观众和评委，才是能够给予它公正评价的人。”
陈凯歌找上他，有几分想求开导的意思。
林为民这话说的很委婉，就是让他别那么看重评奖这件事，越重视，得失心就越重，也越容易失衡。
陈凯歌听完林为民的话，沉默了片刻，又问道：“您觉得我这人有什么缺点吗？”
第452章 我很期待
林为民被陈凯歌这突然之间的真诚发问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这么问，搞的我跟你很熟一样！
这就是陈凯歌的第一个缺点，太自恋，默认别人一定是关注他的。
林为民的脑海中又瞬间闪现了他的第二个缺点，太迷信文本的力量。
他一直觉得陈凯歌如果当个作家或者诗人，可能更好一些，而他本人确实也在文学和诗歌方面是有些造诣的。
也恰恰是因为这些造诣，让他在创作的时候会常常陷入自己的思维定式里，把自己的作品当成是文学作品来对待，而不是当做一部影视作品。
既然陈凯歌都诚心诚意的发问了，林为民也知无不言。
毕竟是“幼年版”的吟诗小达人，调戏调戏还是有点意思的。
林为民的话很客观，直指陈凯歌的核心问题，说完之后他饶有兴致的期待着陈凯歌的反应。
听完这两个缺点，陈凯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说他自恋，这当然是批评，陈凯歌心里是有些不快的。
然后林老师又说他太迷信文本和抒情的力量，更适合当个诗人或者作家，他本来就是个文青，听完这话心里居然还有那么几分高兴。
这种矛盾的心理憋了半天，陈凯歌才说道：“您……看得可真准！”
林为民观察了他半天，心里也大概能猜到他的内心活动。
玩这种吃了吐还真是挺有意思的，难怪柳震云喜欢这么聊天，确实很容易体现智商上的优越感。
“照您这么说，我欠缺的不是技法和能力，而是态度？”陈凯歌问道。
林为民直言不讳道：“我对很多人都说过，一个创作者，要有跳出自我审视作品的能力。目前来看，你还不具备这种能力。”
这话说的有点不留情面，陈凯歌却追问道：“那您有什么好办法吗？”
陈凯歌是个文青，对于林为民一手挖掘出来的那些青年作家如数家珍。
一法通，百法通，说不定就可以从林为民这里挖到什么灵丹妙药呢？
林为民摊摊手，“能有什么办法呢？种子要想长出果实来，需要的是成长。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大概就是给它施点化肥。”
听到这句话，陈凯歌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这个话，和他最近的想法，有不谋而合之处啊！
不仅如此，他今天来《末代皇帝》剧组客串，看着贝托鲁奇指挥着数百人的庞大剧组如臂使指，也更加坚定了他内心的想法。
“林老师，您是觉得我应该出国去进修一番？”
嗯？
我说这话了吗？
林为民挠了挠头，看着凯歌同志一脸的虔诚。
那好吧，就当我说了。
林老师一脸深意的点了点头，顿时让陈凯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我来问您，果然是问对了人。”
林老师笑的和蔼可亲，“你自己能想明白才是最重要的！”
陈凯歌又拉着林为民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儿，《孩子王》的失利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但更大的打击是来自于张艺谋得了金熊奖。
陈凯歌虽然没有直接说，但话里话外是这个意思，毕竟当初张艺谋可是给他当摄影师的。
结果现在人家得了大奖，自己言而无信毁约电影节，却落得个颗粒无收的下场。
陈凯歌也知道自己现在成了国内电影圈的大笑话，他的压力很大，心里憋着一股劲。
这个时候他正在跟名门之女洪凰谈恋爱，洪凰倾倒于他在《黄土地》中所展现的才华，倒追的陈凯歌。
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这话一点也没错，陈凯歌很快便被洪凰攻陷。
洪凰是名门之后，80年出国留学，毕业后就职在美国AIG保险公司投资的甘维珍咨询公司，公司的主要业务就是在中国为外国公司提供咨询服务。
这个时候，洪凰的工资是7000美元一个月。
在《孩子王》以前，不管是《黄土地》还是《大阅兵》，都让陈凯歌收获了无数的关注和赞誉，成为国内新一代导演当中最被看好的那个人。
因此在洪凰面前，他也可以维持自己才子的人设。
可《孩子王》的失利，彻底打碎了陈凯歌的骄傲。
尤其是在条件如此优越的女朋友洪凰的衬托下，他就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痛定思痛之下，陈凯歌终于做出了决定。
出国留学。
这话有点不太准确，实际上是应美国亚洲文化交流基金会和纽约大学的邀请赴米访问。
林为民听着陈凯歌如同祥林嫂一般的絮叨了好长时间，心里突然有点理解他了。
这货为了维持自己的才子人设也挺不容易的，平时跟谁都得端着，不能让人看出他的脆弱，这会儿碰上自己，大概正是因为并不熟悉，才愿意跟自己倾吐一番。
听着陈凯歌说了一堆，林为民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啊，别有太大的压力。艺谋得了这个金熊奖也是有运气的成分在的，你们都是拍电影的，应该明白得奖从来没什么公式，关键是作品要好！”
陈凯歌用力的点了点头，“林老师，您说的对！”
林为民微微颔首，孺子可教。
“林老师，真希望等我留学归来，能有机会跟您合作一把！”
林为民看着陈凯歌一脸的感激涕零，心里吐槽，说了半天，敢情是在这等着我呢。
“呵呵，会有机会的！”林为民笑道。
听到林为民的话，陈凯歌眼睛放光。
林老师的水平有目共睹，在电影圈总共就出手了三次，一次《情人》、一次《红高粱》、一次《末代皇帝》。
《情人》在戛纳得了奖，《红高粱》在柏林得了奖，《末代皇帝》虽然还没有拍完，可有贝托鲁奇这样的大导演加持，两千五百万美元的投资，已经注定了要入围各大电影节的命运，只是最后得奖多少的问题而已。
掰着手指头算算，林老师纵横电影圈这几年，竟无一失手。
简直可怕！
这要是能合作一把，不等于抱上金大腿了？
跟陈凯歌聊完，时间也到了下午，今天剧组提前收工。
《末代皇帝》是个大剧组，光是收拾家当再加上搬运就得一天多的时间，贝托鲁奇等人准备后天出发，明天没有通告。
晚上托马斯特意设宴，招待了滕金贤、张忠培、林为民等人，陈凯歌敬陪末座，主要负责倒酒。
即便这样，凯歌同志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