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坐望敬亭
他在《人民文学》发表的所有作品手稿在印刷之后被返还了回来。
前几天《人民文学》十一月号刚印刷完，谢明清才把手稿还给他，他随手放在了办公室的文件柜里，也没放在心上。
准备得空了拿回家里保存起来，没想到居然遭贼了。
警察同志在国文社取完证便离开，社里除了手稿没丢什么东西，本来够不上立案的标准。
可谁让国文社影响力大呢，尤其丢的还是著名作家林为民的小说手稿，这个消息要是传了出去，性质太恶劣了。
警察走后，编辑部的同事们无心工作，而且今天也确实工作不了。
编辑部的东西虽然没丢，但稿子被贼翻的一塌糊涂。
光是整理这些稿子，就得花上一两天时间。
好在十一月的第六期刊物刚刚发完，大家也有时间，边摸鱼干活，边聊着这回光顾国文社的贼人。
“进出版社来偷东西，我干了三十年编辑了，头一回遇上这事！”章仲鄂嘿嘿笑道。
佟钟贵道：“这回的贼很明显是冲着林老师的手稿来的，真是奇了，居然偷手稿！”
柳荫笑道：“这是个雅贼。说真的，我都不希望她被抓。偷书稿，这放在我们中国近代文学史上也是少有的奇闻轶事了！”
大家听到她的话，也不禁露出笑容，深表赞同。
确实啊！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是“偷”呢？
周先生简直是未卜先知！
又过了两天，林为民正在办公室审稿，就听见走廊里一阵吵吵闹闹。
开门去到编辑部，就看到一只潦草小狗，如同交际花一般在跟同事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你怎么跑过来了？”林为民问道。
余华起身喊了一声“林老师”，回答道：“我……我过来请教一点写作上的问题。”
就冲着这磕磕巴巴的回答，林为民半个字都不会信。
“不安心在文学院上课，满北京就没有你不去的地方。前几天莫言还跟我说，你逃课上他们学校去找他玩！”
余华没想到莫言这个小眼睛的也会出卖他，“林老师，实际上我是去找莫言探讨《红高粱家族》的创作经验的。受了他的启发，我最近也有写长篇的打算。”
论起睁眼说瞎话，林为民觉得自己拍马也及不上余华，章口就来。
余华就跟和老师顶嘴的小学生一样，林为民说一句，他解释一句，别管真的假的，反正绝对不让话撂在地上。
说到最后，余华干脆跟着林为民进了办公室。
“林老师，我听说您的手稿被盗了？”
“林老师，我听说您花二十万美元买了个贝勒府？”
“林老师……”
林为民被他吵的头疼，只能把他撵了出去，这厮便大摇大摆的回到了编辑部，继续跟大家聊天打屁。
傍晚下班，余华蹭上了林为民的车，他不仅要蹭车，还要蹭饭。
11月份，北京城已经入冬，林为民早早的搬回了团结湖公寓。
最近陶慧敏在《女医传》剧组拍摄，每天都有班车，不需要林为民亲自接送。
赶上她今天回来的早，余华一进门，嘴甜的叫了一声师母。
陶慧敏立马被哄的找不到北，开始张罗着做饭。
对着比自己小六七岁的陶慧敏喊“师母”，再次刷新了林为民对余华“交际能力”的认知。
吃饭的时候聊起最近林为民身上发生的事，余华兴奋的滔滔不绝，说的惟妙惟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在旁边看着呢。
林为民听了半天，忍不住问道：“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听来的？”
“都是从大家那听来的。”
林为民对“大家”这个词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个范围估计很广。
陶慧敏也说起最近《女医传》的拍摄。
两地电视台合作拍摄，各种事故层出不穷，最难调和的就是人际关系。
好在剧组的几位重要人物对这方面都很注意，至今没发生过大乱子，但每天总是小冲突不断。
“没人跟你找毛病吧？”林为民问道。
陶慧敏迟疑了一下，“没有。”
林为民看向她，余华在这里，他没有再多问。
“对了。张国荣最近总是问我，说能不能给他找一个人艺的老师来教教他。”
余华诧异的问道：“张国荣那么大的明星还要学演戏？”
如今的张国荣虽然尚未凭借电影收获影帝桂冠，但他的歌曲在内地是有一定流传度的，尤其余华又是个八十年代的时髦弄潮儿，自然对张国荣有所了解。
“他的主业是唱歌，又不是演员。”陶慧敏说道。
林为民说道：“那就给他找一个嘛。记得收费贵一点，好歹是香江的大歌星，不宰一下说不过去。”
陶慧敏白了他一眼，“没正行。”
余华看着两人，突然感觉这饭吃的没意思。
临走前，他叮嘱陶慧敏，“师母，您想着我的签名照。”
陶慧敏点头道：“记着呢！”
刚才余华提出让陶慧敏给他弄几张张国荣和汪明荃的签名照，他放假回去好跟家里人显摆显摆。
这个时候张国荣在内地的名气不算大，反倒是汪明荃因为上了春晚，名气比他大的多。
过了两天是周末，林为民之前吃饭的时候跟郑小龙、冯晓刚约过去《女医传》剧组的事。
正好今天有空，他便带着两人去了剧组，学习学习香江剧组的工作模式。
有林为民领路，两人受到的接待还算良好。
在剧组看了半天，感觉在电视剧拍摄方面香江的团队确实要比他们专业不少。
中午吃饭的时候聊天，冯晓刚感叹此事。
林为民道：“他们一个电视台一年拍摄的电视剧内容顶得上我们内地一两年的电视剧产量，这么个干法，就是再草包的人，一年时间也历练下来了。”
郑小龙和冯晓刚听到这里点点头。
确实，他们跟香江的几个剧组工作人员聊天，他们很明显是没接受过什么正规的专业教育。
但在无线电视台这样的大电视台工作有个好处，就是内部培养机制很完善。
不光演员有培训班，幕后人员同样有，进了剧组还要有师傅带。
就算是演员，在签约进入公司之后，没有角色的时候也经常要干杂务。
如此这样的锻炼，不敢说培养出来多么高精尖的人才，但至少都是合格的多面手。
如今这个时候，国内拍电视剧的人社会地位普遍不及电影从业人员，包括很多文学作品和剧本也都是优先供给电影，然后才会给电视。
如此一来，在人才质量上自然逊于无线电视台这种实战中锻炼出来的。
几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就听到了不远处有吵闹声传来。
片刻的功夫，吵闹声越来越大，还有骂声传来，整个剧组的人都在向那边涌去。
第362章 离了我林为民——不行
《女医传》剧组是个大剧组，每天固定的工作人员就有一百多号人，加上群演就是二百多号人。
人多，自然是非也多。林为民听陶慧敏说，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吵吵闹闹的事。
今天他在现场，还目睹了因为有人工作失误而被其他工作人员骂骂咧咧的情况。
林为民几人站在远处，并没有走近。
吵闹声愈演愈烈，京片子、粤语交杂，很明显又是双方的工作人员发生了矛盾。
过了好一会儿，林为民就听见萧笙在高声骂人，黄一鹤也在大声的制止，似乎有矛盾升级的迹象。
林为民凑到人群外，郑小龙和冯晓刚帮着他将人群挤开，走进最中间才发现两伙人正在对峙，手里还朝着板凳、木棍等家伙。
林为民眉头蹙起，“黄导、萧监制，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无奈道：“刚才灯光和场务有点不愉快，闹了一点口角。”
林为民看了看两伙人手中的家伙，和声和气道：“一点口角而已，没必要闹到这个地步，大家先把东西放下。”
可惜这话说完，并没有人放下手里的东西，仍对对方怒目而视。
央视这边的一个年轻人，说道：“林老师，不是我们不给你这个面子。实在是这帮香江人欺人太甚，成天在剧组吆五喝六，拿我们不当人。”
年轻人刚说完话，对面一个四五十岁，脸型颀长的中年男人操着一口粤语语速极快回应，看表情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萧笙和黄一鹤劝了几句，并未将两伙人劝住，这种情况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双方积怨已深。
林为民此时脸色已经黑了下来。
他并非是莽撞人，深知劝架这种事若非身份、地位、威势够，很多时候只会自讨没趣。
可他自忖不仅是剧组的编剧，更一手策划了两地电视台的合作，在剧组说话应该是有些力度的。
可惜林为民高估了自己在这帮桀骜不驯的工作人员心里的地位。
“不是不给你面子”这种话说出来就已经是不给面子了，香江工作人员那边直接开骂，更是直接无视他。
林为民很少跟人动怒，他再联想到前几天问陶慧敏剧组情况时她的迟疑，他确实生气了。
他沉声问道：“黄导、萧监制，之前遇到这种情况你们都是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办，把人先劝走呗。然后再拉着喝点酒、谈谈心，把话说开了就好了。”黄一鹤说道。
这年头电视台职工都有编制在身，极少会开除人，真顶起牛来，手下的人连他都不放在眼里。
林为民又问萧笙，他的回答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