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坐望敬亭
林为民的一句话让冯晓刚的脸色僵在原地，见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冯晓刚才意识到他说的是玩笑话。
“你啊，就别虚头巴脑的了。有什么事情直接说，绕弯子没意思。”
冯晓刚脸上闪过一丝羞赧，自己那点小心思，林老师洞若观火，藏着掖着让人笑话。
“我想让您帮我找份工作。”
冯晓刚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眼神中带着几分忐忑望向林为民。
“帮你找份工作？还没找着工作呢？”林为民问道。
“没。工作有，在城建公司。去了给我分配到工会了，不喜欢。跟我专业不对口，没什么发展前景。”冯晓刚想着反正都说开了，也别装假了，有什么说什么，他也看出来了，林老师是个敞亮人，还不如干脆点。
“我这眼看着奔三十了，不想就这么混吃等死下去。我在部队干的是美术设计，好歹跟文艺沾点边儿。
我身边认识的人里，就您这一位文艺界的大作家。从那天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了您是个心善的人，所以我就斗胆跑到万先生家门口去蹲您，就想着跟您搭搭话，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调换个工作。”
冯晓刚一秃噜将心里话说了个干干净净，除了有点拍马屁的嫌疑，全是真心话。
林为民听他说完，眉头蹙起。
冯晓刚小心的观察着他的表情，内心惴惴不安。
“调换工作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办呢？”
冯晓刚面对林为民的问题，脑子飞速转动，“其实我也不知道您能不能办。可我们家就是平头老百姓，身边的亲戚四六不着，我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到您的身上。”
林为民笑着说道：“你这么一说，搞的我的压力还有点大！”
冯晓刚忙道：“林老师您千万别误会，我这可不是赖着您，我这也是实在没什么门路了。”
他说着，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几张卷着的画，“这都是我平时的习作，您可以看看，我是真热爱文艺工作。”
林为民接过冯晓刚的画，看了两眼。
他对画这东西并不懂，但家里上千幅名人字画，偶尔看几眼，大概的水平还是能看出来的。
冯晓刚的水平肯定比不了职业画家，但要说是给制片厂当个美术，还是绰绰有余的。
林为民将看完的画放到一边，对冯晓刚说道：“画的不错，这算是你的本行？”
冯晓刚点点头。
“这么说，你是打算进制片厂或者是电视台？”
“人艺也行！”
林为民哑然失笑，“你这都打听好了啊！”
“您这些光辉事迹，满北京谁不知道啊！”
又被冯晓刚捧了一句，林为民心中感叹，裤子是个人才啊！
“人艺进去得先从学员干起，你能行？”
冯晓刚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片刻便道：“能！”
林为民笑着摇摇头，“那也得招人的时候才行。”
冯晓刚闻言失落。
“咱们实话实说。帮你找工作，我能帮上点忙，但是不多。单位不是我开的，说弄进去个人就弄进去个人。不过……”
林为民说到这里，冯晓刚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不过眼下倒是有两个机会。一个是我那部《风声》，央视正准备拍成电视剧。二是我手下一个作者的小说被北京电视制片厂看中，也要改编成电视剧，我挂了个编剧的名字。
我可以把你介绍过去当个美术，但只能是临时工。想要编制，得让人看到你的能力才行。”
冯晓刚欣喜若狂，虽然早就知道林老师给他安排个工作不是什么难事，可让人帮忙找工作还能二选一，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央视、燕制这可都是好单位啊，最关键的是，跟他的专业也对口。
冯晓刚强自压抑下内心的万分激动，说道：“我听您的，您让我去哪家我就去哪家。”
“临时工也无所谓？”
“您这是哪里的话。这多好的工作啊，临时工也得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能用我啊！”冯晓刚说道。
林为民微微颔首，“按理说，央视名头大，要是去肯定去央视，不过我给你的建议是去北京电视制片厂。”
林为民紧接着给冯晓刚分析了一下，“央视牌子大，进去工作说起来是好听。但他们那人才太多，你一个半路出家的美术到了他们那，不见得能熬出头。就算是有能力，也得是论资排辈。
北京电视制片厂就不一样了，前年才刚刚成立，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负责《便衣警察》制片工作的同志叫郑小龙，没比你大几岁，这次已经可以在《便衣警察》里独当一面了。
你进了燕制如果能够展现出能力来，想进步肯定比在央视容易……”
冯晓刚听着林为民的分析，心中满是感激。
他和林老师可以说是萍水相逢，无亲无故，就这么冒然找上门求人帮忙给找工作，人家能答应下来，就已经让他充满了意外。
谁能料到，林老师连他以后要走的路都给想好了。
别看冯晓刚拍起马屁来毫不留情，但他也是个性情中人。
林为民还没说完呢，就见他眼眶泛红。
“这怎么着了这是？”林为民诧异道。
冯晓刚哽咽道：“林老师，您对我真是太好了，我亲爹亲妈也没您对我这么好的。”
他肉麻的马屁让林为民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
忍不住心里吐槽，要不你跪下认个义父？
“不至于，不至于。就是个工作，以后能不能干的长，还得你自己努力！”
冯晓刚神色庄严，笃定道：“林老师您放心，我绝对不会给您丢人的！”
“行了。”林为民拍拍他的肩膀，“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两人说了这么一会功夫，覃朝阳正好进办公室。
林为民便道：“行了，那就先这样吧，回头你等我的消息。”
“好。”
林为民把冯晓刚送出办公室，他感恩戴德的说着感谢的话，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见四下无人，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木盒。
“你这是干什么？”林为民皱起眉头。
冯晓刚见他表情不虞，忙解释道：“林老师，您别误会。知道您是大作家，不差钱。可我承了您这么大的人情，不表示表示，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这玩意儿不值什么钱，也算是个雅物……”
林为民将东西推了回去，“我帮你是为了这点东西吗？”
“您的人品我知道。您得理解我，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您，而是为了让我自己心里好受点，您就当是再帮我一回。”
冯晓刚满眼真诚，表情真挚，攥着小木盒的手死活不肯收回来。
林为民无奈的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是个鼻烟壶，看质地像是翡翠。
“这玩意儿不便宜吧？”
冯晓刚见他收了东西，露出了笑容，“没多少钱！”
林为民却摇摇头，这玩意对林为民来说可能没多少钱，但对冯晓刚来说绝对不便宜。
“到底多少钱？”
冯晓刚见他语气不好，才实话实说道：“三百块钱！”
为了买这个鼻烟壶，冯晓刚几乎把手里的存款都清空了。
林老师热爱收藏的名声如今在北京不算是什么秘密，最著名的事迹当属他扫荡北京各大画店的壮举。
冯晓刚本来是打算买幅画送出去的，可他逛了一圈画店才发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老师的频繁扫荡，市面上能见到的名家画作现在已经不多见了。
有的画店哪怕是有，价格也比以前贵了不止一点，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要是买个名气差一点的画家的作品，又显得没什么诚意。
再说了，林老师家里那么多画，自己送个名家的画，人家也不见得能多重视。
想来想去，他干脆另辟蹊径，托人买了这个翡翠鼻烟壶。
这年头古董假货少，但价格并不便宜。买这个翡翠鼻烟壶的钱，要是用来买房子，能在大杂院里买一间半房子。
放到后世拆迁，怎么着也能混个几百万。
冯晓刚当然不知道相当于第二次投胎的拆迁，但转手送出一间半房子，这个概念他是有的，这也足见他的诚意。
心疼归心疼，但他觉得是值得的。
林为民将盒子揣进了兜里，当着冯晓刚的面掏出钱包。
“林老师，您这是干什么？您这不是打我脸吗？”冯晓刚赶紧拦住林为民数钱的动作。
林为民却道：“这东西你买都买了，我要是不收，你也退不回去，这钱就算是白花了。所以啊，我干脆买下来吧！”
“您这……”冯晓刚叹着气，心中感激涕零。
林为民将钱硬塞进他的手中，道：“行了，就这么着吧，回头等我消息！”
冯晓刚走出了国文社的大门，摸着兜里的钱，越想越不是滋味。
转头看向高耸的国文社大楼，突然想起了他初次见林为民说的那句恭维话。
可现在，他真想掏心窝子的说一句。
林老师，您就是我的北斗星啊！
第332章 别切远景
过了几天，趁着郑小龙上门讨论剧本的时候，林为民提了一嘴冯晓刚的事。
他跟冯晓刚不算熟，之所以答应帮忙，就是因为之前跟郑小龙聊天的时候，他提过燕制现在缺人才。
刚刚成立两年，除了一部《四世同堂》燕制还没拿出什么像样的作品，人也少，想从别的单位调些人才，人家都不愿意来。
要不然，也不会让刚刚而立之年的郑小龙独挑大梁，成了《便衣警察》的制片。
郑小龙听林为民介绍完冯晓刚的情况，说道：“让他来没问题，但编制的事我不敢跟您打包票。这样，他要是能把《便衣警察》这部戏跟下来，我跟领导说，给他个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