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坐望敬亭
平头、圆脸、圆领衫、短裤，姑且可以用平头哥来称呼。
“我当你不敢来了呢！”林为民调侃道。
“我有什么不敢来的？”
王朔迈着八字步进了办公室，透着一股嚣张，看向林为民的眼神更是带着几分睥睨。
“瞅瞅你这德性，稿子写完了？”
王朔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
“啪”的一声，一本五百字大稿纸摔在桌上。
一如半个月前，这本稿纸出现时那样。
只不过这一次，攻守之势异也！
“瞧瞧吧，我的林大主编！”
王朔的语气让人听的直牙疼，林为民怀疑这厮从小到底是怎么长大的，一身拳头窝的感觉。
林为民拾起桌上散乱的稿纸，“要是不到发表的水平……”
言语间的警告意味不言自明。
王朔丝毫不惧，昂着头，“发表不了，那是你们《当代》的问题！”
“瞧把你给狂的！”
林为民内心暗笑，不再搭理王朔，翻起了稿子。
小说名叫《空中小姐》，讲述的是退伍海军“我”和空姐阿眉之间的爱情故事，故事最后以空姐阿眉遭遇空难去世结束。
通篇带着淡淡的浪漫主义色彩，与后世王朔的风格迥然不同。
《空中小姐》是一部中篇，林为民没算过，通篇至少六七万字，看了快两个小时，林为民才抬起头来。
这个时候，王朔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边放了一杯热茶，一脸红光满面，跟同事们喷的热火朝天。
“你这个……”
林为民突然出声，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王朔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可他那压在膝盖上不断抖动的小腿却深深的出卖了他。
“不太行！”
林为民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王朔的脸上闪过几分失落，然后立刻强装镇定，嚷嚷道：“哪就不行了？你会不会看啊？”
林为民拉着脸，“你是编辑，我是编辑？”
林老师当了这么长的副主编，真板起脸来还是有几分威严的。
王朔不敢再嚷嚷，嘟囔道：“你少跟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
林为民瞪着他，“写的不好还不让说了？”
王朔的气势被彻底压下去，认命道：“你说，你说！”
林为民并没有多废话，将稿子往他身上一扔，“废话太多，删几万字再拿过来！”
椅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叫声，王朔腾的站起身来，“我看你就是想克扣我的稿费！”
王朔此时的表情，就像一条土狗好不容易捡着一块骨头，拼了命的护食。
“你那仨瓜俩枣的，我稀罕？”
一部中篇稿费至少是大几百块，根据字数和篇幅的不同，多的能达到一两千块钱。
说这些稿费是仨瓜俩枣，放在别人那可能有吹牛的嫌疑，但在林老师这，仨瓜俩枣都算是他说多了。
王朔愤愤不平的瞪着林为民，林为民同样不甘示弱。
一旁的佟钟贵还是个学生，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瑟瑟发抖。
连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都有些担心，这俩人不会干起来吧？
王朔愤怒的向前踏出一步，让大家的心头一紧。
“那你说，怎么改？”
众人心中顿时松了口气，随即立刻又对王朔充满了鄙夷。
就这？
林为民全程智珠在握，这货什么德性他太了解了，丝毫没有担心。
“不跟你说了吗？删啊，把没用的废话都删掉。”
王朔望着那一厚摞子的稿纸，眼神中带着几分心疼，这可都是钱啊！
“真删啊？”
“废什么话？还想不想发表？”
王朔迟疑了半天，点点头。
“想！”
“那就删！”
林为民说的斩钉截铁。
王朔脸上的表情扭曲，仿佛戴上了痛苦面具。
接着，林为民倒是没再跟王朔较劲，而是耐心的给王朔解释起了他之所以让王朔删减小说的原因。
《空中小姐》现在的篇幅和内容其实并不匹配，主线剧情就是两个年轻人的爱情故事，可其中与主线剧情无关的内容太多了，枝蔓繁杂，分散掉了本该属于主线的吸引力。
“你要明白，文字是为内容服务的，单纯的文字没有意义。你看看我给你圈的这几段，删掉了有影响吗？”
王朔审视着稿纸上的批注内容，脸色不由得赧然，面子上过不去归过不去，但他不得不承认，林为民这个编辑真不是白当的。
“那我改！”
见这个混不吝终于心服口服了，林为民才拍拍他的肩膀，“别把写作想成那么简单的事，大水漫灌、信马由缰谁都能做到，难就难在你现在的问题上，只有经过了这道关，你才有资格走上写作这条路。”
在灌鸡汤方面，林老师是专业的。
灌鸡汤，不在乎你的鸡汤好喝或者是难喝，关键在于你得能掰开嘴。
现在，王朔那张嘴就让林老师掰的死死的，闭都闭不上。
佟钟贵目送着王朔的背影离去，来时有多嚣张，走时就有多卑微。
回想着刚才林老师对王朔说的那些话，仿佛就像是在对他说的一样。
看来我们这些年轻一辈的创作者，都爱犯这个毛病啊！
第261章 带到美国去
临近九月，在外演出接近两个月的《霸王别姬》剧组回来了，韩壮壮特意给林为民带了些羊城的土特产。
他和陈小二几乎没怎么歇息，便直接进了《潜伏》剧组。
好在《潜伏》没什么大场景，剧组直接选择了在北京取景。
闲来无事的周末，林为民来到了雍和宫大街26号。
“铁生！铁生！”
林为民左手拎着一条鱼，右手拎着一块牛肉。
石铁生的轮椅在他喊了好一会儿后，才出现在门口处，一见到他手里的东西，脸上便笑开了。
今年因为工作变忙了，林为民来石家的次数明显变少了。
但每次来，他一定不会空着手，石铁生是个肉食动物。
将东西交给史父，今天史岚在家了，等着吃饭的功夫，她围着林为民问东问西。
“林大哥，《红楼梦》现在拍到什么程度了？”
“剧本还没写完呢。”
“啊，怎么这么慢啊？”
“没办法，全国人民都重视啊！”
“那你这个顾问都干什么？”
“我啊，就负责开会，讲几句话。”
“这么简单，那岂不是我也能做？”
对话进行到这里，石铁生忍不住笑了起来，“都多大的人了，一点也不长脑子。能力是因，顾问是果，别弄颠倒了。”
史岚不高兴的白了哥哥一眼，又问道：“那《潜伏》呢？我之前听壮壮说他还要演呢！”
“《潜伏》已经开拍了，就在北京，你要想看热闹，等下回我有时间了带你去看。”
史岚有些兴奋，她这个年纪，对于这些东西自然是最感兴趣的。
磨了林为民好一会儿，史父叫史岚去帮忙做饭，她才依依不舍的站起身。
等史岚走后，石铁生让林为民推着他去院子里转一转。
现在已经立秋，十点多的太阳还是有些晒人。
林为民将石铁生推到枣树下，遮点阳光。
“没事，多晒晒挺好的。马上九月了，然后就是十月，十一月，这一年又快到头儿了。”
夏末秋至，秋去冬来。
北京城一年四季分明，但称得上好时候的日子无非就是五六月、九十月这么几个月份。
对于拖着病躯的石铁生来说，冬夏两季是最难熬的日子。
眼下酷暑将过，接下来的日子总算是可以舒服一些了，可好景不长，冬天却又到了。
“真是挺快的，上个月这时候咱们还在烟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