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坐望敬亭
欧阳山尊和蓝荫海对视一眼，脸上带着笑容，说道：“我还以为你能一直憋着不问呢。”
蓝荫海问道：“壮壮没跟你说吗？”
“没有。”林为民摇头道。
跟《触不可及》和《霸王别姬》这两部亲力亲为的话剧不同，《套马人》的编排林为民除了提供小说原著之外，基本没怎么参与过。
“这小子的嘴还真是够严的。”蓝荫海笑道。
欧阳山尊见林为民一脸疑惑，解释道：“壮壮可是我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巴特尔。”
“真挑了？”
面对林为民的质疑，欧阳山尊无奈道：“你不会不知道巴特尔多大吧？光是年龄就卡掉了院里不知道多少演员，壮壮人又长的敦实粗犷，很符合巴特尔这个草原少年的形象。而且壮壮经过这一年多的锻炼，又上了春晚，演技有了长足的进步。”
蓝荫海也说道：“为民，我理解你要避嫌的想法，不过壮壮确实是非常适合这个角色。”
林为民心想我避个屁的嫌。
以前排《霸王别姬》的时候他就觉得韩壮壮很符合“段小楼”这个角色，但他也明白那时候的韩壮壮在演技上就是个一窍不通的愣头青，冒然去演一个戏份这么重的角色，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转着圈儿的丢人。
后世多少强捧灰飞烟灭的星二代早就证明了这一点。
林为民知道，韩壮壮拿下巴特尔这个角色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在，只不过现在至少表面看起来，这件事还算是合情合理的。
看完了彩排的效果，韩壮壮的演技撑起来巴特尔这个角色是没问题的。
他疑惑的只是韩壮壮演了巴特尔这么重要的角色，自己居然是最后才知道的。
看来最近真是疏于关心大外甥啊！
就在林为民和欧阳山尊、蓝荫海两人聊天时，卸了妆的韩壮壮连跑带颠儿的跑了过来，一脸的兴奋。
“老舅，我演的怎么样？没给你丢人吧？”
林为民脸色严肃，“演的不怎么样，勉勉强强及格。”
韩壮壮脸上的表情瞬间失落，嘟囔道：“我觉得演的挺好的。”
林为民道：“你现在好歹也是主演了，对自己的要求就这么点儿？”
韩壮壮无奈道：“知道了，我好好演。”
林为民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你看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老师铁面无私的形象这不就一下子立起来了吗？
第242章 万先生的目的
《套马人》是一出大戏，也是人艺下半年的主打剧目。
作为人艺引进的林为民的第三部话剧作品，这部作品虽然没有林为民的亲自操刀改编，但合作都是欧阳山尊、蓝荫海这样老资格的老熟人，人艺上下都很放心。
更何况自1月份《套马人》发表在《人民文学》一月号增刊上后，风头直接盖过了正刊。
到目前为止，刊发《套马人》的一月号增刊销量已经超过了150万册，创下了全国所有文学刊物特刊、专刊、增刊的销量记录。
不仅如此，这个销量也吊打如《收获》、《十月》、《钟山》等一众主流文学刊物。
在83年的上半年，唯一能与之争锋的，大概就要数几乎同一时间上市的《当代》第一期了。
恰好，这两期刊物上林为民的名字都占据极重要的位置。
人艺上下，现在正逐渐形成一种迷信——
只要是林老师的作品，就一定错不了。
看完了《套马人》的彩排，欧阳山尊又和林为民说起了《霸王别姬》的情况。
从去年公演开始，这部话剧受到了北京广大话剧爱好者的狂热追捧，电视台、报纸更是进行了多番报道。
以至于《霸王别姬》的名声之大甚至在国内的话剧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受邀前往上海进行演出，同样获得了热烈的追捧。
眼看又到六月份了，又到了《霸王别姬》的演出季。
去年上海演出引发了非常大的反响，有不少城市都陆续发出了邀请，希望人艺可以带着《霸王别姬》去演出，但因为剧院整体安排的原因，只能在上海演出后返回北京。
人艺计划今年演出结束后便要再次派出《霸王别姬》剧组前往国内的几座大城市进行演出。
对于剧院的演员或者幕后工作人员们来说，去外地演出，尤其是去国内的其他大城市演出，肯定算是一个美差，要不然去年大家也不至于放着之江不去，而是去上海。
欧阳山尊询问林为民是否想趁着这个机会去外面转一转，林为民再次谢绝。
他现在的生活几乎被工作和写作充满了，连去铁生家的次数都少了不少，再说过几天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忙。
又过了几天，林为民陪同万先生以及人艺的领导们来到北京机场接到了阿瑟·米勒先生。
阿瑟·米勒是应万先生邀请来到国内的，万先生工作繁忙，出面接待两次之后，剩下的工作只能交给林为民这个学生。
林为民按照之前万先生要求的，请了几天假作为阿瑟·米勒先生的地陪，游览了北京大大小小的旅游景点。
对于美国佬来说，八十年代的北京还是充满了神秘的，阿瑟·米勒对于身边的所有事物都充满了好奇。
这几天时间对于林为民来说也是难得的休息时间，尽管这次阿瑟·米勒来到人艺访问是非官方性质的，但文化部还是出面了，派了一辆车、一个翻译和一位司机。
有文化部的人在，林为民的工作非常轻松，更多的是吃吃喝喝，顺便吹吹牛逼。
就这样在北京玩了快一周时间，地主之谊也尽到了，今天还剩最后一项行程。
《霸王别姬》正式公演，万先生邀请阿瑟·米勒看演出。
首都剧场前排，万先生和林为民一左一右坐在阿瑟·米勒的两旁，凸显出对他这个客人的重视。
阿瑟·米勒望着台上的演出，眼神逐渐凝重起来。
演出结束，几人随着观众起立，演员在台上谢幕，台下掌声如雷，经久不息。
“米勒先生，你觉得这部话剧怎么样？”万先生的眉宇间带着几分得意问道。
“这是一部杰出的作品！”阿瑟·米勒表情激动的盛赞道。
他听不懂台上演员的台词，好在有林为民在一旁充当翻译，再加上观察台上演员们的肢体反应和表情变化，理解起剧情来并不困难。
“这部作品堪比《茶馆》和《雷雨》！”
阿瑟·米勒补了一句，把林为民吓了一大跳，“米勒先生，您过誉了。”
万先生则哈哈大笑，说道：“演出之前你不是问我这部话剧的编剧是谁吗？”
他指了指林为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林？”阿瑟·米勒的表情充满了惊讶。
林为民为他充当地陪这几天非常低调，只告诉了阿瑟米勒他的本职工作是一名编辑，偶尔写一些作品发表，万先生工作太忙，也从未向阿瑟·米勒介绍过，导致他一直认为林为民最重要的身份只是万先生的一个普通学生。
“不仅如此，我的老朋友，你知道吗？这部话剧的小说还在你们美国出版了。”
“真的吗？”阿瑟·米勒再次大感意外。
林为民算是看出来了，万先生今天是准备来个人前显圣，只能接着他的话说道：“是的。这部作品是先有的小说，而后改编成了话剧，美国方面的出版是由兰登书屋负责。”
兰登书屋所谓全米最大的出版公司之一，阿瑟·米勒自然知道，他惊讶于林为民这部作品的优秀和惊艳，但更惊讶于这部作品的传播力度。
他在美国好歹也是文化界名人，自然知道如今这个时候来自中国的出版物想在美国出版的难度。
他好奇的问了一句：“卖的怎么样？”
林为民如实相告，“之前卖了十几万册，最近刚刚加印二十万册。”
阿瑟·米勒的脸色震惊，“卖了这么多？而我竟然没有看过？”
万先生爽朗的笑道：“老朋友，看来你最近有点不务正业啊！”
阿瑟·米勒明白万先生说的是玩笑话，语气幽默的说道：“这只能证明我的工作太忙了。”
其实阿瑟·米勒没有看过美国版的《霸王别姬》很正常，不算后加印的二十万册，之前《霸王别姬》在美国的销量只有十几万册。
如果按照中国人的标准来说，这当然算是很多的，毕竟是在远销海外，没有任何知名度的前提下。
但对于美国人来说，接近一年时间才卖十几万册的销量，连畅销榜都上不去，如果不是经常去逛书店的人，是很难关注到的，更何况这是一部来自中国的小说。
阿瑟·米勒感叹着说道：“早知道这样，你应该给我打个电话，我可以给林写个推荐。”
说完之后，他又摇头道：“不，这是多此一举。事实已经证明，这部作品的优秀跨越了文化和语言。”
阿瑟·米勒看向林为民，“林，你真是一位无与伦比的剧作家！”
老美夸人就是直接，林为民谦虚了几句，提醒道：“米勒先生、老师，我们还是先去后台问候一下演员们吧。”
万先生拍了拍脑袋，“对了，光顾着炫耀我这个学生，都忘了正事。”
引来阿瑟·米勒的大笑，“我就知道你今天请我看话剧另有目的！”
几人说笑着前往后台，演员们早就知道今天阿瑟·米勒要来看演出。
他们在台上的时候就很卖力，这会儿阿瑟·米勒来后台慰问，大家激动万分。
阿瑟·米勒在1947年凭《全是我的儿子》这部话剧一举成名，之后花六周时间写成的《推销员之死》得到了包括普利策奖在内的三大奖项，让他一跃成为美国戏剧界的顶尖剧作家。
经过这些年的沉淀，阿瑟·米勒的戏剧创作产量不高，但质量始终稳定，与尤金·奥尼尔、田纳西·威廉斯被称为20世纪美国戏剧三大家，在美国戏剧界的地位堪比万先生在中国的地位。
阿瑟·米勒在后台非常关注饰演程蝶衣这个角色的杨力新，称赞他贡献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
“杨，你应该去百老汇才对！”阿瑟·米勒拍着杨力新的肩膀说道。
杨力新听到旁边林为民翻译的话，一脸的受宠若惊。
万先生佯装不高兴道：“阿瑟，你这是当着我的面挖我的人吗？”
在场众人哈哈大笑。
后台的热闹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阿瑟·米勒谈兴渐淡，万先生和几位人艺的领导才提出结束今天的行程。
将阿瑟·米勒送回北京饭店，林为民松了口气。
汽车上，万先生坐在后排，说道：“为民，这几天辛苦你了。”
林为民坐在副驾驶，扭头说道：“老师，这几天我陪着阿瑟·米勒先生也涨了不少见识。”
万先生点头，道：“米勒先生在戏剧创作领域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接下来这段时间，他会待在人艺。这次人艺大规模的引进他的话剧，《推销员之死》这部话剧也要由他亲自执导，你要是有时间的话一定要多来看看，学习学习。”
以万先生今时今日在国内戏剧界的地位，并不逊于阿瑟·米勒，但越是这样，越不能固步自封，他对林为民的要求也是如此。
林为民正色道：“明白，我有时间一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