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冥狄z
嬴政只感到深深的讽刺以及深深的懊悔。
嬴政重重的喘了几个粗气,而后猛的吸了几口凉气,平复着心中汹涌难平的愤怒。
他必须要保持镇静。
大秦沦落到现今的局面,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很清楚,他一直都是大秦新政的制定者,也是总揽实施的推行者,帝国君臣与天下臣民对大秦新政的指责,他是首当其冲。
他不想逃。
他的尊严也不容许逃避。
而今,他已醒悟过来,自当进行纠错。
只不过他已信不过满朝大臣了,在嬴政眼中,这些人终究是存了私心。
他开始思索新政得失,开始想不着痕迹的,改正一些容易激起民众骚动的法令,尤其是挽回老秦人之民心,而改变徭役令,便是目下最要紧之事,老秦人是赢家,岂能如输家一般受尽委屈?
只是嬴政有些迟疑。
他迟疑的是对整个大秦新政基本点做出松动,还是只是具体的就事论事,若是前者,那对朝野而言,将会是一次大地震,甚至会动摇天下,若是后者,想纠正回来,恐要花费不小的时间和精力,而他眼下的身体状况,恐是支撑不到。
嬴政陷入了沉思。
最终。
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朝令夕改,乃朝堂大忌。
他虽有毕其功于一役的心思,但终究不敢这么冒险,至于后者,他唯一能指望,也就只有秦落衡了。
秦落衡虽有些观点并不完全正确。
但他的着眼点无疑更精准。
更关键的一点。
秦落衡的思维更加发散,也更加跳脱,这实则是便于他打破当下局势。
而今满朝大臣已变得故步自封,甚至是因循守旧起来,这些人在天下一统之前,都是干劲十足,进取心极强,也极有抱负,但一统天下之后,却好似都变了一个人,变得十分势利,也变得工于心计。
他们已非是当初的贤臣谋士!
这种情况,其实很早便已有了迹象,只是他当时并未察觉。
当初议田政之时,若非秦落衡指出新田政之弊端,恐‘使黔首自实田’这一政策,当时就直接推行天下了,哪来如今的缓和时间?
嬴政站起身,走到殿外。
望着天空飘下的皑皑白雪,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斗志。
他初上位之事,朝堂被权臣把持,他只能韬光养晦,而后借着权臣之间的内斗,一步步夺回大权,而今他已贵为天下之主,就算麾下臣子有权欲私心,他却是不信,他面对的情况,能比上位时更糟?
嬴政伸出手,接下数片雪花,而后覆手,将雪花握在了掌心,漠然对四周宦官道:“明日辰时,召秦落衡来咸阳宫。”
说完。
嬴政松开了手。
只见那片片雪花,化为了屡屡白烟,消失在了空中,仿佛化为了云。
四周宦官连忙称诺。
嬴政负手,直接离开了。
他已彻底恢复平静,心境更是古井不波。
翌日。
踩着寸许新雪,秦落衡遵口谕,来到了咸阳宫。
在宦官高声下,他进到了宫内。
第412章 废廷议制度!(求订阅)
入殿。
秦落衡高声道:“儿臣参见父皇。”
嬴政拂手,四周宦官当即退下,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嬴政淡淡道:“昨日,你跟扶苏等人说,治国之道,当重在钱财,而大秦目下的困境,主要是因朝廷缺少财物所致?”
秦落衡道:
“回父皇。”
“儿臣的确是这么说的。”
“大秦之所以落得如今局面,实际就是受钱财所困。”
“大秦缺钱。”
“但缺钱,并不意味着没钱。”
“大秦其实有钱,朝廷每年征收租赋税高达上千万钱,这是一笔十分庞大的钱财,然大秦立国六七年,却是接连动工众多大工程,以至花钱如流水,而且大秦一统天下后,征讨了百越,驱逐了匈奴,其中的军需开支更是海量。”
“大秦财政实则已面临崩溃之危地。”
秦落衡直言不讳。
他在来时,已猜到了始皇的用意,因而才敢如此大胆进言。
嬴政面不改色,冷声道:“所以你认为大秦当加速敛财?以度过眼下的艰难局面?”
秦落衡道:
“儿臣并非此意。”
“儿臣只是认为大秦步子迈得太大了。”
“当适时收一下了。”
“收并非意味着退,大秦没有退路,也不能退,但却可以放慢一下脚步,做一些固本培元之事。”
“何为本?又如何固?”嬴政道。
秦落衡回到:
“大秦之根本是关中。”
“是老秦人。”
“儿臣也知道,大秦一统天下,按理不当分什么新旧,但治国却是要着眼于时势,现在天下时势并不允许,大秦继续一视同仁,大秦以往为了‘感化’六地民众,对六地民众过于宽松了。”
“而且对老秦人也过于冷酷了。”
“儿臣认为,父皇当惠以老秦人,以归拢老秦人之心。”
“南海、北疆的迁徙戍边,儿臣认为实是不妥,老秦人为大秦之根基力量,只要有足够多的老秦人,无论六地发生何等骚乱,朝廷都可从容应付,但而今,老秦人却是被分散在了各地,再难凝聚。”
“这是十分危险的征兆!”
“儿臣建议父皇速下决断,改变当前的局面。”
秦落衡深深一躬。
嬴政微微额首,望着窗外漂零的雪花,开口道:“到朕近前来吧。”
秦落衡一怔。
随即慢慢挪动身子,进到了始皇十步之内。
嬴政道:“你所说之事,朕已清楚,然......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秦落衡沉声道:
“儿臣认为,当将散布天下各地的老秦人收拢回来。”
“当然,儿臣也清楚,老秦人眼下分布天下,直接收拢回来,必然会造成朝野内外动荡,因而此举是万万不可的,但却是可以逐步收拢,至少要给老秦人一个明确的态度。”
“老秦人不负国,国定不负老秦人!”
“儿臣建议,终止迁徙老秦人定居北边,改为迁徙赵燕齐三地民众。”
“一来,山东六地深陷土地兼并,民生疾苦,迁徙部分民众,却是能一定程度上缓解地方黔首的生计压力。”
“二来,三地以往深受胡患之害,这些地方的人对胡人尤为痛恨,他们无疑是最好的戍边之人,迁徙三地民众,不仅能实现戍边卫国,更能让他们深切感受大秦之威武,也有利于加快地方融合。”
“三来,分散部分三地人口,在一定程度上,能削弱六国余孽生事规模。”
“请父皇明鉴。”
嬴政额首道:“可。”
秦落衡又道:
“除了终止老秦人迁徙,同时也要给与老秦人一定恩惠。”
“老秦人为大秦抛头颅洒热血,几近贡献了自己的全部,理应让他们体会到胜利的感受,只是他们毕竟远离家乡,朝廷也没办法让他们直接返乡,但思乡之情,恐在所难免,因而儿臣建议,准许士卒书写家书,而后由官府统一派送。”
“分割两地,难免会心生牵挂。”
“家书虽轻,却意义非凡,不仅能联系两地,让家人间互诉心肠,也能缓解士卒的思乡之情,而且还能让两边都减少担忧,避免军中爆发事端,这对于军队后续稳定,却是有不小帮助。”
“只是......”
“这来回两份家书的开销,却是需由朝廷承担。”
嬴政蹙眉。
但也并未多说什么。
见始皇并无意见,秦落衡脸上并未显露欣喜之色,而是从席上站起,深深的朝始皇躬了躬身,见状,嬴政眉头一挑,他已猜到秦落衡恐又要说一些‘离经叛道’的话了。
嬴政的目光渐渐清冷起来。
秦落衡正色道:
“上述两个做法,谈不上是惠及。”
“只算得上是安抚。”
“据儿臣所知,大秦是在家耕种三年,出兵时,要自带一年的口粮,眼下大军在边地时间已过一年,目下恐又开始催促家中送粮送衣,儿臣认为,这部分口粮当由朝廷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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