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独孤欢
一样是人皮,上面画着古怪的符纹和文字,隐隐构成一只深褐色的蝗虫形状,煞气极重。
第二样东西是几只鲜红的蜡烛,只剩下一半,闻着有血腥味。
最后则是一些石子状的骨头,有着被打磨的痕迹,莹润有光泽。
吕纯良轻咦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回忆着自己在茅山看过的典籍。
片刻后,他一拍大腿,兴奋道:“想到了,这是召唤蝗神的邪阵!”
“枉死之人皮,人血蜡烛,还有用修士眉骨打磨的圆骨,这是召唤邪神必须的三样东西,绝对不会错!”
召唤蝗神!
楼翎冷笑道:“如此一来,便证据充足了,夏清风勾结妖魔,以此为自己创造政绩,被电母发现后,便伺机加害!”
“但他知道,蛰龙失踪,朝廷绝对会追查到底,所以便掩埋证据,匆匆逃走!”
一切似乎都能对上。
但李道玄却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是你,在藏罪证的时候,会选择自己家吗?”
楼翎一滞。
是呀,正常人在掩埋罪证时,往往都是选择人迹罕至之处,家中通常不是首选。
“也许……是想玩一出灯下黑?”
“他毕竟是登州刺史,官拜三品,若非咱们到来,就算是寻常不良人也没有资格搜查他的府邸!”
李道玄点头道:“不排除这个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
吕纯良道:“如果说,夏清风在召唤蝗神时出了问题呢?”
楼翎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一个思路。
“夏清风勾结妖魔,也许从前的水灾和旱灾都是他招来的,所以他才能够未卜先知,这一次的蝗灾也不例外,他先是棒打蝗神刺青,搏得声名,等蝗虫真的来了,再振臂一呼,带领大家抵抗蝗虫!”
“只可惜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一次的施法出了问题,蝗神并没有那么好说话,再加上蛰龙的调查,夏清风自知大事不好,便匆匆逃走!”
正所谓没有政绩,创造政绩,没有困难,创造困难。
到了夏清风这个层次,再想往上升,可就不是小功劳能够管用的,必须要是大功。
抵抗蝗灾,保住登州之粮,这个功劳足够大,而且李世民也尤为欣赏这种不畏鬼神、为民做主的官员。
吕纯良点点头,这样说的话,一切就都通了。
只是他心中还有些遗憾,其实他原本对夏清风还挺有好感的,因为他也喜欢树木,尤其是柳树。
初春的柳芽最是鲜嫩,用水抄过后,再拌面去蒸,清香滑嫩。
用柳枝烤出的肉,也有种特别的香味。
齐郡中十万柳枝飘扬,那得能吃多少顿呀!
可惜了一个这么喜欢种柳树的刺史,结果却勾结妖魔……
对于他们的说法,李道玄既不赞同也不反驳,他已经将茶喝了一半,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前来禀告,说是登州长史贾火前来拜见蛰龙青帝。
“来得好快!”
楼翎冷笑道:“咱们到这里才半个时辰不到,这位登州长史就匆匆赶来,简直和闻到了骨头的狗一样。”
哮天侧着脑袋,不明所以。
仿佛受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辱。
李道玄微微一笑,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戴上青帝面具,道:“你们一起去调附近的山神土地,询问电母和夏清风的下落。”
“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诺!”
两人领命离开。
不久,一个身穿绯色官袍的男人走来,他身材高大,微胖,体格健硕,虽然四五十岁了,但走起路来依旧是虎虎生风。
不像文官,倒像是武将。
左脸有烧伤的痕迹,眼神十分锐利,好似鹰枭。
“登州长史贾火,拜见青帝大人!”
李道玄淡淡笑道:“贾大人来得很快嘛,消息如此灵通,难怪登州人都称呼你为火里鹰。”
这位登州长史贾火的经历也十分传奇。
他早年从军,甚至做到了玄甲军的校尉,后弃武从文,别的不会,查突厥的细作那是一查一个准,观察力十分惊人。
贞观三年时,他被突厥人报复,家中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父母妻儿全部被烧死,只有他一人活着逃了出来,左脸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烧伤。
从那之后,他更加拼命地抓捕潜入大唐的突厥细作,不畏生死,故而被人称为火里鹰。
青帝搜集的卷宗中有标明,贾火和夏清风不和,两人曾同时竞争过登州刺史的位子,贾火一度占据上风,可惜却被夏清风偶然的立功给抢去了。
“不敢,那只是大家的抬举,实际上是我的侄子通知我的,他先前和青帝大人发生了些矛盾,所以诚惶诚恐,找我前来致歉。”
李道玄眉毛一挑,道:“那个纵狗咬民的锦衣公子,就是你的侄子?”
贾火有些尴尬道:“仲元确实顽劣了些,这都怪我这个当叔父的太过宠溺,当年那场大火过后,我便只有他一个亲人了,还请青帝大人海涵,在下一定严厉责罚!”
李道玄淡淡道:“希望阁下以后管好自己的侄子,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不良人的刀,可就未必会收回去了。”
贾火心中一凛,躬身道:“诺!”
“好了,贾大人来见我,就是为了此事吗?”
贾火上前一步,道:“自然是为了公事,我知青帝大人来此是为了电母大人失踪之事,下官有线索想告知大人。”
“说说看。”
“是,电母大人在数日前驾临齐郡,当时还是我和夏刺史一起迎接的,之后巨野县便遭了蝗灾,电母大人前去调查,回来后便让我派人悄悄盯着夏刺史,随时禀报行踪。”
李道玄淡淡道:“看来电母是在巨野县发现了什么,而且与夏清风有关。”
“青帝大人高见!”
贾火继续道:“下官按照吩咐,日夜派人盯着夏刺史,还真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何事?”
“有手下看到,夏刺史在两天前的夜晚时穿着巫袍,赤足散发,踏在一张人皮上念念有词,四周还点着红色蜡烛,十分渗人!”
“之后夏刺史突然神色大变,手中的石头串子也散落一地,他将那些东西匆匆掩埋,然后连忙收拾了金银细软,趁夜离去。”
李道玄心中一动,这倒是和刚刚吕纯良与楼翎的推测对上了。
“你的人有没有继续跟上?”
贾火摇头道:“他们跟了,但没走多久,就遇到了鬼打墙,差点没回来。”
“下官知道此事诡异,便想着立刻知会电母大人,结果却发现,电母大人竟然失踪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李道玄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良久,他问道:“贾大人被称为火里鹰,也是登州的断案能手,这件事,你怎么看?”
贾火思忖片刻,道:“身为长史,绝不能猜疑上官,而且此案波云诡谲,下官实在想不明白。”
李道玄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好一个想不明白。”
看似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说了。
贾火还想说些什么,李道玄却轻叹一声,道:“我乏了,你先下去吧。”
“青帝大人,小侄在醉仙楼摆了最好的酒席,还请了最美的舞姬,想给大人赔罪,您看……”
李道玄将杯中的茶水缓缓饮尽,声音十分平静。
“告诉你那个侄子,今天醉仙楼的酒钱,全部送给那个被狗咬伤的孩子,少一两,我断他一根手指。”
贾火一怔,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不给面子,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但多年为官的经验,还是让他忍了下去。
以他的官职,可以无惧普通的不良人,但对于蛰龙,还是不够看。
听说青帝虽然不是镇国四柱之一,但和国师李道玄的关系最为亲密,他是国师亲自招揽的人,既不属于不良人,也不属于军方和道门。
身份极为神秘。
“诺!”
……
离开了刺史府,贾火才松了一口气。
他恍然发现,自己背后竟然出了一层冷汗,如今被风一吹,方才察觉。
好可怕的气势!
他自问阅历丰富,也经历过生死凶险,大风大浪,然而在这个青帝面前,却仍有一种如临深渊般的错觉。
那是一种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无形气场,仿佛握乾坤于掌内,断生死于一念,他这位上州长史,竟然生出一种蝼蚁般渺小的感觉。
“此人深不可测,比电母要厉害多了!”
“看来所谓的镇国四柱只是个幌子,蛰龙中最厉害的,是这个由国师亲自招揽的青帝!”
……
李道玄不慌不忙,心中似是早有决断。
又过了半个时辰,眼看正午将至,楼翎和吕纯良匆匆而来,身旁还跟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身上有神道气息。
有趣的是,他的白胡子有些短,似是少了一半。
李道玄微微一笑,楼翎果然精明干练,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齐郡土地乔景生,参见蛰龙上仙!”
楼翎抱着剑,静静站在土地公身后。
吕纯良兴奋道:“大人,他知道电母的下落,这老头本来还想隐瞒,多亏了楼翎,一剑斩落他半截胡子,他才肯乖乖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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