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儿小小
“可,可是……”花脸儿皱着小脸,挤出一个难看笑容,比黄莲还苦:“那可是三百两银子?”
七哥你就长点心吧。
你不心疼钱,我还心疼,再说哪里能挣那么多?
别看刚刚唱曲这会得来的打赏不少,但多数就是碎银子和烂铜钱,真算起来连三两都不到。
这还是因为有位豪客,随手甩出了一两银子那么多。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那么大手大脚的。
看热闹可以。
喝彩也不吝惜力气,眼泪花花的,叫得山响。
扔银子扔铜钱的时候,其实小气得很。
自己就算是一天起早摸黑的唱曲,能挣到八两银子?
一个月下来,就算是不吃不喝,也就只有二百两出头,拿命上供三百两银?
至于收保护费,花脸儿根本连想都没敢想。
人家不来收他们几个残疾乞丐的保护费就算不错,接下阎老大的差使,也只是说说而已,真的做不到。
陈平愕然看向花脸儿,转头看看,旁边的左断手和小桌子兄弟两人,也是苦着脸巴巴望来。
几人身形佝偻着,就像背上压着一座大山。
心气儿都似被这三百两银压没了。
“哈……”
这里全是老实人。
陈平想笑,又笑不出来,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就算咱们到期上交三百两银,你们信不信,常三思就会开口要五百两,甚至八百两……
上位者,从来都只有疯狂压榨,并不会存在丝毫体谅,不把咱们压榨到极处,他哪肯放手?”
所以,这是不打算给?
几人听着这话,琢磨出味道来了。
左断手眼神一亮,手掌又紧紧抓着那杆黑铁刺,眼神变得凶狠,“这就对了,逼得急了,无非就是拼命。”
他想得明白。
答应常三思的要求,只是缓兵之计,这一关还远远没有过去,虽然这种选择,听起来只是自寻死路,但为何自己就这么开心呢。
“此事放在心里即可,别让人看出来。”
陈平压了压手掌,看着几人面上都有着浓浓的倦意,当下不再提这事,赞许道:“我确实没想到,你们几个竟然学得这么快。
只是一晚上时间练习,就能唱得声情并茂。
尤其是花脸儿,一把嗓子真是比大姑娘还要俊,太好听了。能有此局面,你功不可没。”
虽然《送别》这首曲子,在后世,是传唱数十年的经典曲目,本身就能感动人心。
但如果唱得不好,那也是白搭。
并不是随随便便从街上找几个人就能唱得好听……
一般的好听还不行,想要震撼人心,让别人心甘情愿的掏腰包,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本来,陈平的期望,也只是能多少挣点银子,撑起一个热闹场,蒙混过关即可。
却没想到,结果比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倍。不但葵花兄弟两人唱得很不错,更惊艳的是花脸儿。
只能说,天不绝人之路,老天关上了一扇门,又打开了一扇窗。
晚上熬夜,大家压着嗓子,怕吵着四周。只是哼呀哼的练习,还听不出来什么。
真正到了上场表演的时候,花脸儿放开嗓门、一展歌喉……就连见多识广的陈平,也惊叹不已。
声音清脆之中,泛着丝丝沙哑,有着一股子无法形容的穿透力……
听在耳中,就像是有着千百只小手,在齐齐抚摸着心尖尖。
这是天生的歌者。
老天爷追着喂饭吃那种。
更别说音感,音准,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依稀有着红遍亚洲的某位歌姬几分风采。
陈平扪心自问,有过专业级卖唱讨生活的经验的自己,真唱起来,也比不上这家伙的本能天赋。
他头一次,对身边这位小跟班儿的身世有了怀疑。
没人能生而知之,小家伙到底什么来头?又如何会沦落至此?
其余几人,虽然不错,算是在正常范畴了。
小桌子、小凳子因为声音尖锐高亢,难辨男女,占了一个新奇。
左断手声音雄浑,中气十足,只是“哦、啊”和声,算是过得去。
总的来说,表演很成功,日子有了盼头。
不用去考虑以后会怎样,先把当前的日子过好。
陈平安排着小桌子、小凳子去找房子;花脸儿去买几身干净衣服;再让左断手去药铺和饭店。
填饱肚子是大事,土地庙显然不太适合再住人。
挣钱了,不吃点好的庆祝一下乔迁之喜,不是个事。
还有,腿伤没药真不行。
伤筋动骨一百天……修为境界进步之后,这腿伤可能会好得快点,也快不到哪去,还是得用药。
伤药药方,陈平记得一些,照方抓药就是。
甚至不用劳烦医馆大夫。
这事得抓紧,否则,很可能彻底留个残疾,到时真的坐实了“瘸子”之名,就不怎么好了。
本来还担心银钱不够用。
结果,陈平发现,这时候的银子比想象中还值钱。
买来肉食和包子,只花了三百文,半两不到,一大堆。
买药花了一两三钱。
这个有点小贵,主要是活血通筋的补药,不算便宜。
五套粗布衣物,只花了不到一两。
租房子,本来以为是大头,一问才知,那位准备进京赶考朋友的书生,竟然只收了二两银,直接就租一年。
而且,还是带院子、带厨房的两间房。
也不知是葵花兄弟两人的交际能力够强,还是因为那书生听过他们唱曲,所以给了优惠?
总共六两多银钱,竟然还剩下一两有余……
些许小事自然不用多提。
当务之急,还是清洁问题。
陈平实在是有些忍不住身上的痒意,他什么时候有过身上虱子一堆堆的体验……
左断手可以不讲究,时不时的抓几只咬着吃,就当加个餐,他属实做不到啊。
先前危险临头,时刻崩紧一根弦,还不觉得怎样。
如今松了一口气,就觉得哪哪都不舒服,恨不得把身上一层皮全都刮掉。
不过说来奇怪。
几人之中,花脸儿的脸虽然最脏,身上却是最干净的。
没什么臭味。
许是因为小孩子身体,不会分泌那么多污垢吧。
陈平看了看个头最矮的花脸儿,心里这样想。
“先烧水,赶紧都洗个澡,臭死我了都。”
陈平闻了闻自己的腋窝,差点没被薰死。重重摁死两只爬到脖子上的虱子,叹气说道。
第9章 本是女娇娥,不是男儿郎
“小心着,伤口莫要浸水打湿了。”
花脸儿忙上忙下的,一溜烟进来,一溜烟又出去。
等到陈平一身光溜溜的泡在大木桶里擦胰子的时候,就看不到他的人影子了。
胰子是猪的胰脏和草木灰制作出来的,味道怪怪的,倒是不算难闻。长头发塞在水里使劲泡一会搓洗,再用清水沥干……
关键是背,痒得陈平扭来扭去的在木桶上狂蹭,还是有些洗不干净。
这要在后世那会,高低得请两个老师来狠狠搓搓……
水都黑得像是沥青一样颜色。
自己看着都嫌弃得很。
他有些无奈,叫道:“花脸儿,来帮帮忙。”
“七哥,你事儿真多。”
花脸儿像只鬼一样的,不知什么时候,从外屋走了进来,眼神游移的闷声说道。
嘴里是这样说,手上却没迟疑,拿着帕子“吭哧吭哧”的给陈平搓背。
不知为何,陈平总觉得小家伙的呼吸有点热,力气也有点小。
想到对方对音乐的天赋,心想在未做乞丐之前,花脸儿肯定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一天天养尊处优的,只是干点小活,就没力气了。
“……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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