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儿小小
呜呜……
半个呼吸时间之内,狭窄通道内,就响起了一片惨呼。
如姬长烈以及方贵、罗元化等高手,这小小弩箭自然远远奈何不得他们。
就算是一些披甲的百夫长十夫长,面对箭雨,也只是稍稍挥动兵器,就已格挡干净。
连人带马都护得周全。
但是,普通骑卒,能不能挡住箭雨,是不是伤到要害,就得看命。
漏过一两支箭,刺破甲衣穿透皮肉,倒是没有太大关系,若是射中了脖子,眼睛和心脏等地,那自然是滚落马下,被后方骑兵踩得骨断筋折。
“继续往前,加速通过,蹈海左卫上山。”
这是之前的预案。
眼看着随着箭雨突袭之后,又有茫茫多的山石擂木滚落,短短十余个呼吸时间,自家麾下骑兵就折损了数百上千骑。
大多数都是受伤掉马,死得不到三成,但是,这些受伤的只能躲藏,不敢再前行,想要通过狭道,攻击陈平兵马,这些人已经赶不上了。
姬长烈完全没想到,这山上的伏兵,比自己想像得要多上许多,看这样子,但凡突出一些的山岭之上,全都站得密密麻麻,初步估量足足有两三万人。
‘饿虎岭上就埋伏了三万人,难不成,崔家那个老家伙,真的把守城布阵的十余万兵卒全都调过来了,不合理啊,兴庆府、河西郡、清江府,他们都不要了?’
这一刻,姬长烈心痛得滴血,随着前行,他默默估算着,四万骑兵,就走过这一路,掉队已经差不多有六七千骑之多。
折损之速,就算是他这位不太把士卒性命看在眼里的王爷,也有些承受不住。
两炷香时间过去。
山上终于传来阵阵喊杀声,两旁高岭的攻击立即稀疏了许多。
姬长烈知道,这是自家后方步卒蹈海卫已经开始了攀山作战……但是,想要短时间拿下这两座高岭,却也是休想。
山道之内的骑兵折损还在继续。
他眼前微微一亮,就见到空阔天光。
“终于出了一线刀峡,还好,还好只是折损掉队不到一万骑。有这三万精骑,放开跑起来,也足以踏破那小贼的疲兵。”
姬长烈忍不住,长啸一声,一马当先,就冲出了长长狭道。
身后蹄声如雷,轰鸣着汇聚过来,如万涓归海。
然后,他就看到,在离着峡谷出口不远处,斜照霞光映照之下,一片黑压压的八棱方阵,座落前方。
此阵长宽数里,虽然甲衣不全,兵刃也不算精良,但是,站在阵中,却是煞气奇重,宛如一座钢铁城池。
“八门金锁阵!”
姬长烈这一刻,眼睛都红了。
他久经战阵,自认天下名将,无论武功,还是军阵,全都算是世间佼佼者,此时哪里看不出来。
眼前此阵至少有七八万人,军气流畅,首尾呼应,八面藏锋……
非得有名将率领,才有这般气象。
如前线军报所言,陈平领四万骑兵与奔狼骑决战于野……
那么,这些步卒自然不可能是陈平亲领,那么,这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步卒方阵,以及先前山上布下的阴险埋伏,到底是又是何人领军?
如今的兴庆府众将,这种老辣深沉的将领,有,且只有一人。
那就是自家岳丈,崔虎臣。
第206章 才离狼口,又进虎穴
“崔老鬼,竟然是你,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姬长烈双眼通红。
他想过了无数种情境,却万万没想到,不但饿虎岭上埋伏的士卒很多,而且,还很精锐。
更离谱的是,等自己三万余靖海骑好不容易冲出一线刀峡之时,面对的,却是崔虎臣率领的十万崔氏精锐,布下的“八门金锁阵”。
话说,最疼爱的人却伤你最深,这句话用在这里,肯定是不正确的。
但是,能伤你很深的人,肯定是很了解你的人。
姬长烈此时就有这种感觉。
他甚至还记得,这个白须白发一派斯文儒雅德高望重的致仕老尚书拉着自己的手,语重心长的寄语:“玉音幼时衣食无忧,深得老夫疼爱,这性子就未免娇纵了些,若是有什么不对之处,还请王爷多多海涵……
当然,若是玉音做得太是过火,王爷该打还是得打,不能让此女败坏了崔家门风,令世人嘲笑。”
那年十八,姬长烈英武雄烈,与世家联姻,更是得到海量资源资助,心中野心滋长。
有时候,他也会想着,自家三哥可以做出一些事情来,逆天改命,把明明不属于自己的九五尊位,拿到手中。
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学一学?
有些事情不怕你不敢做,就怕你不敢想。
从那一天起,姬长烈心中就燃起了熊熊火焰。
他特别看重自己的名声,也特别自矜于勇武,渐渐的,靖海王善战之名,响彻宗室,也在天南这片大地上,有了自己的威望和名声。
后来,他渐渐的就发现不对了。
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似乎,崔家永远比自己这个王爷收获得要多一些。
他们家的势力和实力,永远膨胀得比自己要快。
朝迁的猜忌目光,全都被自己引来的时候,崔家却是不声不响的,就占据了江南大片河山,就连兴庆府,名义上属于靖海王辖地,实质上,许多关键位置,也慢慢的变成了崔家子弟。
王妃崔玉音,倒是没有泼辣,也没有任性,但她却是真的吃里扒外,很顾娘家。
有那么很长一段时间,姬长烈,都把崔家恨得牙痒痒,却根本无计可施。
后来,他就想出了一个法子。
不争于内,而谋于外。
对他来说,崔家的野心是一个大大的打击,朝廷的削藩,又是另一个打击。
如果不借助外力的话,姬长烈自认为,可能没办法在这片土地上,与十三世家之一的崔家正面交锋。
除了一点点被蚕食,他并没有太多机会。
他想过很多办法,比如,迎娶清微派女弟子冉秋叶,派出手下亲信将领,暗暗谋取临近郡府兵权,再默默潜伏爪牙忍受,就为了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打破一切,再拥有一切。
姬长烈的谋算,其实也不能说就很烂。
当他发现,北周胡骑入侵的时候,虽然姬家王朝风雨飘摇,他的内心竟然是喜悦的。
危机,危机,既有危险,当然也有机遇。
姬长烈当然自信,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他只差一个契机,就能彻彻底底的真正掌握江南半壁山河,再不受人所制,不会成为某人的傀儡。
可是,在自己最接近梦想的当口,又遇到当年的那个人,这一次,他不再拉着自己的手殷殷叮嘱,而是手握十万重兵,双方兵戎相见。
“你甚至连一声岳丈也不称呼吗?”
崔虎臣眼神平静,遥遥看着姬长烈,就如看着一头落水的狗。
虽然他仍然带着三万精骑,后方还有着十余万步卒,但是,崔虎臣仍然看不起他。
从当年联姻那天开始,直至如今。
手里拿着一副王牌,偏偏打成了屁胡。
崔虎臣觉得姬长烈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老来得女,其实对崔玉音十分疼爱。
女儿未嫁出之前,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然,想要的不会只是嫁给一个闲散王爷……
崔家想要再进一步,偷偷闷声发大财就可以,与姬长烈的联合,其实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可偏偏,姬长烈要争一个主导权,要扬名,要兵权。
这不是找死呢吗?
没见到那几个早早出头的王爷全都抄家圈禁赐死还是怎么着?
时机一点都不成熟,竟然想造反。
就这么迫不及待?
察觉到姬长烈志大才疏,野心配不上心性之后,崔虎臣当然不会容许,对方把自己家族拖到火坑之中。
后来。
那也不用多说了……
反正是一笔糊涂帐。
这么多年来,双方可以说是积怨甚深,明面上的和气,很难一直保持下去。
后来,靖海王姬长烈夫妻之间,更是貌合神离,勾心斗角的厉害,双方疯狂内耗。
崔家因此决定支持靖海王世子姬玄歌,老子不听话,那就支持儿子,有着宗室的名头,有些事情,其实也是一样。
“哈哈,哈哈哈……”
姬长烈突然大笑起来。
他想到一件事情:“当初你崔家对本王百般不服,千般掣肘,现如今呢,却生生的变成陈平麾下的一条狗,把千年家声,全都扔到水里去了,可曾后悔?”
“对了,玉音呢?听说她自从儿子死后,就有些疯疯癫癫的,被抄家之后,更是去了餐霞庵出家为尼,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姬长烈咬牙切齿的笑道。
对他来说,那个靖海王府早就不是自己的王府。
恨屋及乌之下,甚至,连王妃与世子也与自己离心,死了也罢,出家也罢,反正,这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情。
反正,自己的儿子所在多有。
不听话的,有等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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