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夫是太子 第644章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数条铁路的工程,还有大量的金银流通,所带来的结果是十分可怕的。

至少在初步的统计表格里,规模以上的纺织、机械、采矿和冶炼等等行业,几乎都是翻倍的增长。

张安世大抵看过了一些数目,其中太平府的增长最高,可其他的各府,虽是后进,不过因为有了前头的经验,增长速度也是极快。

尤其是冶炼,这钢产量,竟在一年之间,足足翻了四倍。

当然,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大修铁路的缘故,另一方面,则是此前的基数太小的原因。

可即便如此,这般的增长,依旧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至于其他催生的百业,也让张安世自己都无法想象。

此时的右都督府治下,就好像一头蛮不讲理的蛮牛,横冲直撞,大量的人口涌入,商贾们疯了似的不计后果地在拼命的扩产。

借此终于得了薪俸的人,似乎对于未来充满了信心,衣食住行的需求也随之旺盛。

当然……这样过热下去,未来迟早可能会出现问题。

可这是未来数十年之后的事,至少现在而言,张安世要做的,就是疯了似的,竭尽全力地让这怪兽茁壮地成长起来,唯有如此,方才有彻底砸碎那些食古不化之人的力量。

一份份的统计数据,从统计司统计出来之后,高祥反而心虚了。

于是他特来寻张安世,当面便道:“这数据,会不会有问题吧?都督……许多数据……看上去有些失真。”

“何以见得呢?”张安世淡定地看着他道。

高祥皱着眉头道:“这也涨得太狠了,前两年已算是让人瞠目结舌了。可和今年比较起来,实在小巫见大巫啊!”

张安世看着他的表情,微笑道:“你在各县了解的情况,与现在统计的数目对不上?”

高祥立即摇头:“倒也不是……只是……”

实在是成绩太好了,或者该说好得过了头,以至于高祥都觉得好像自己遭了业障一般。

于是他苦笑道:“就说这成衣,居然比之去岁,增长了十七倍,这……这实在……”

张安世从容不迫地道:“不必着急,这数据,只是用来做参考的,真正实际的数据,和税收比对之后,自然也就一目了然了。”

“这倒是。”高祥点点头,随即叹息道:“前年和去岁的时候,是生恐涨得太慢,今岁则是完全出乎了意料之外,反而觉得这涨势,让下官都手足无措了。”

张安世哈哈笑起来,随即道:“不必怕,我要的就是涨,其他的过程,我一概不问。只有涨起来,这右都督府治下的百姓,才能吃饱穿暖!”

顿了顿,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高祥道:“高府尹,你可别小看这数目的增长,这背后,可是千千万万人的福祉。”

高祥便立即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道:“夏税这边,下官一定再督促一二,现在没有实实在在的数目,下官心里不踏实。”

第367章 不要不识抬举

张安世其实并不担心高祥,这是成熟的老吏,行事稳重,却也谨慎。

最紧要的是,这右都督府上下官吏,都有盼头。

对于下级的官吏而言,随着新政的政绩,他们的将来必可水涨船高,有了升迁的动力,大家都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

而对于高祥而言,他现在所追求的,乃是名垂青史。

名垂青史这东西,看似虚无缥缈,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却是巨大的诱惑。

新政成败,决定了一个人千百年之后的功过,成则后人敬仰,败则遗臭万年,关系到的何止是自身对于身后之名的看重?

实则,这其实也是这个时代家庭观念的看重,古人重视家庭,更看重自己的儿孙,若是名声不好,儿孙羞于启齿,要知道,古代的望族,子孙们都乐于将自己的祖宗挂在嘴边的,因而祖先的名声,至关重要。

张安世其实并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对两世为的人而言,张安世唯一想的,不过是想留下一点什么,至于留下的痕迹被人如何评说,反而不紧要了。

毕竟人类的认知反转实在太多,即便是秦桧都可被人洗得从黑至白,历史上的所谓光辉形象,大抵都能用显微镜找出黑点,而那些动辄屠城的暴徒,人们却大多不会过于苛责,反而从其言行举止之中找出几分所谓真性情之处。

可见所谓的身后之名,不过是个笑话。

到了次日,栖霞来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其实常来,每一两个月便要来一次,只是从前,他带着的乃是东宫的禁卫,可现在带着的却是幼军。

夏瑄和金大洲二人领着一干校尉伴了皇孙的大驾,他们乐于来栖霞,不只是能感受这里的热闹,最紧要的是,他们总是在谋划做点什么买卖才好。

京城三凶那等不太聪明的人都能发财,没道理他们这些拥有优良血脉的人不可以。

至于朱瞻基,起初来确实是一次次见识风情,图个热闹。

后来纯粹就只是想出来散散心,见一见自家舅舅了。

舅甥相见。

张安世一如既往的很高兴,喜滋滋地道:“我的好瞻基,你可算来了,听闻你近来读书总是走神,是吗?”

朱瞻基点了点头道:“成日读《资治通鉴》,我已读通了,却非要教我倒背如流,实在可恨。”

张安世感慨道:“能成大事者,历来好读书不求甚解。这样只强背的,十之八九,教出来的也是迂秀才。瞻基啊,过一些日子,我想办法,到陛下的跟前说上几句。你那新的师傅叫什么来着?”

“姓王,叫王通,阿舅一定要好好地告他的黑状。”

张安世却是拉下脸来:“这是什么话?我只是如实奏报,什么叫走高黑状,这样说的倒显得我似佞臣。”

朱瞻基皱着小眉头道:“可是……”

张安世连忙捂住他的嘴:“好啦,来了栖霞就少说多看。”

等到张安世放开手,朱瞻基倒是乖巧地应了:“噢。”

张安世便又变回那个热情可亲的舅舅了,笑道:“今日想去哪儿瞧热闹?”

“我……我想去学堂里瞧一瞧。”

“嗯?”

朱瞻基道:“我听闻栖霞许多孩子都读书,我想瞧瞧他们是如何上学的。”

张安世便也干脆地道:“这个好办,阿舅安排。”

张安世总是乐于满足朱瞻基提出的任何合理请求。

让他多见识见识总不是坏事。

不多时,舅甥二人便一起来到了一处学堂。

这学堂很是普通,处于闹市之中。

朱瞻基好奇地道:“阿舅,学堂的选址怎这样吵闹?”

张安世耸耸肩,道:“这可怪不得他们,当初建这小学堂的时候,这儿还偏僻得很呢。可谁才晓得,不过两年的功夫,此处就热闹起来了。”

里头传出朗朗读书声,因是小学堂,不过是背诵一些算术的口诀罢了。

朱瞻基道:“他们教授的真简单。”

张安世与朱瞻基站在窗前,背着手,学堂的负责人和其他的教习,早已被校尉们请到一边去“喝茶”,其余人退开,只二人隔着窗,瞧着里头满当当的课桌,足有七八十个孩子,挤在这并不宽敞的课室里继续朗读。

张安世声音放低,道:“你在这样年纪的时候,还没有正经学算术呢!等他们到了你这个年纪,便要学更深的学问了,代数、几何的原理,你知道吗?”

朱瞻基道:“我学的和他们不同。”

张安世笑了笑道:“术业有专攻,所以你可别小看了人。”

朱瞻基看了一会,随即便跟随张安世来到这课室外的小校场里踱步。

朱瞻基踩着这小校场里的砂砾,突的道:“阿舅……我听人说,你不学无术……”

眼见张安世勃然大怒。

朱瞻基又道:“可杨溥师傅又说,阿舅治下,许多孩子都读书,杨溥学士说,只有圣人才可以做这样的事,可我瞧着阿舅……不像圣人。”

张安世惊喜道:“杨学士当真这样说?”

朱瞻基点头确定。

张安世感慨道:“这个家伙,怎么老揭我老底呢。”

朱瞻基道:“杨溥师傅还说,只有心存仁义之人,方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是为苍生为念,怀有怜悯之人……”

张安世摆摆手:“好了,好了,够了,听的我头痛。”

朱瞻基歪着脑袋看着他道:“这是杨溥先生在夸阿舅呢。”

张安世道:“他夸一夸,倒没什么妨碍,不过……你却不可信了这些鬼话。”

朱瞻基诧异道:“阿舅,难道他说错了?”

“大错特错。”张安世一本正经地道:“让人读书,可不是靠什么怜悯和仁义。”

朱瞻基很是好奇,便道:“那靠什么?”

“利益!”张安世道。

若换做杨溥亲来,见张安世给朱瞻基灌输这个,只怕要两眼一黑。

朱瞻基似乎对这等奇谈怪论,格外的感兴趣。

于是他怂恿张安世道:“阿舅,为何是利益?”

张安世道:“因为人读了书,就能从事更精细的工作,能有更大的价值,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千方百计,鼓励他们去读书。”

朱瞻基道:“阿舅的意思是……他们读书……阿舅才有好处?”

“正是如此。”张安世毫不避讳地道:“所谓仁义的那一套,或者靠同情和怜悯,甚或是圣人所谓的教化,是不可能让人持之以恒的让最寻常的百姓子弟进学堂读书的。”

顿了顿,他接着道:“你瞧,这千百年来,天下的寻常百姓子弟,有几人能读书?这读书之人,不都是那些世家大族子弟吗?”

朱瞻基听罢,表情认真地起来,显得若有所思。

张安世则接着道:“所谓的仁义,不过是同情心,就好像一富人见别人衣不蔽体,因而怜悯,于是施舍给他一些衣食。可是鼓励富人们去乐善好施,就能让天下清平吗?若靠这样就可以,那么天下早就安居乐业了。”

朱瞻基点了点头,道:“阿舅说的对,那么……怎么样才可以呢?”

张安世道:“人只有自觉自己高贵,才会对别人施舍,施舍是不能长久的。看那历朝历代,也不乏有怀有怜悯之人,或者知晓仁义廉耻的君子,可他们能惠及几人呢?他们所接济的人可能有十户、百户,可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又有多少呢?”

说着,张安世摸了摸朱瞻基的脑袋,语重心长地继续道:“可利益就不一样了。利益是恒久的,你若是抱着施舍的态度去搞教育,那么这就永远是缘木求鱼。可你若是抱着功利的心态,这事反而有成功的希望了。”

张安世深深地看着他道:“就好像你这小子,将来若是想着,百姓们真可怜,子弟不能读书,你一定要让天下人的子弟都读书,那么这事必定会以笑话收场。可你不妨想,这么多百姓没有读书,产出低下,这样下去,大明靠这些人,能征几个税?栖霞的商行,产出的货物,又能售予几人?你这般想之后,那么这事就有成功的希望了。”

朱瞻基定定地看着他,问道:“阿舅,这是为何呢?”

张安世道:“很简单,因为……这些百姓,其实并不需要施舍,施舍除了令某些富人所谓自我的精神得到满足之外,对于整个天下没有太大的益处。你以功利之心去看待这件事,给他们创造读过书,便可以改变命运,可以改善生活的机会,那么,不需你去催促这些百姓,百姓们便是节衣缩食,也要供子弟们读书不可了。”

“所谓的仁义之心,不过是将自己视为圣人和君子,而将百姓视为草芥而已,因为他们和牛马一般,必须因为自己的恻隐之心,或者是自己圣人之学中的某种道德,才可以改善百姓的境遇。这不过是王侯将相们的那一套罢了,可你要知道,其实这些寻常百姓,除了出身不好,家境贫贱之外,实则与这朝中所谓的公卿并没有什么不同。”

说到这里,张安世抬手,指了指站在远处的夏瑄和金大洲,道:“你瞧见那两个傻瓜吗?他们若不是夏公和金公的儿子,只怕他们和这里头寻常百姓子弟的相比,还远远不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