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夫是太子 第599章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张安世便干笑:“嘿嘿……算了,算了,宰了一个,新来的不也还是如此……不将这土壤铲干净,那也只是徒劳无功,臣以为……这事……还是算了吧。”

朱棣咬牙切齿,后槽牙都要咬碎了:“那就一并铲除。入他娘,商人和百姓叫苦连天,银子都给压榨走了,没一文钱到朕这儿来。这到底是谁家天下?”

张安世不语。

“嗯?”朱棣本以为张安世会顺着张安世的话说一句自然是陛下的天下。

可张安世面露难色,让朱棣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不得不说,沉默,有时候带给人的伤害是极大的。

朱棣道:“莫非你的意思是说……这非我大明江山?”

“臣没有这样说。”

朱棣道:“有什么话,但言无妨。”

张安世尴尬道:“陛下,差不多得了,这事不能深究。”

朱棣大怒:“朕看你话里有话。”

张安世咳嗽一声:“臣万死之罪。”

朱棣一时气结,不过毕竟没办法对张安世发泄怒火,只好低头,继续看这奏疏,道:“你这格子,倒是显得有趣。”

张安世道:“是啊,臣现在是右都督,管理的府县多了,为了选拔人才,也为了各府的治理,打算引用这表格,作为绩效的手段,陛下你看,将来这表格,会有各府县的税赋对比,除此之外……还有年增长,对了,这儿……这是入学学员的统计,这也在绩效之列。这里呢,就是这张表,是各县的规模以上生铁、丝绸、布匹产量。等将来呢,臣打算再细化,要统计出医馆、大夫的数目,以及规模以上的作坊数目,甚至是每年兴修的水利,以及桥梁、道路等等。陛下,官员的好坏,其实在臣看来,用所谓的君子来衡量,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咱们常说,什么众正盈朝,其实这不过是笑话而已,谁是正,谁是邪?分得清吗?这样做,反而只会让大臣只一味的重视所谓的‘官声’,而‘官声’这东西,恰恰使官员施政,畏首畏尾。”

“畏首畏尾?”

张安世道:“臣在治理府县的实际过程之中,发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那便是,无论推行任何事,总会遭到不少的反对,而得了利的人……一般也不会出声,可若是因此而失了利的人,必然要四处嚷嚷,骂声不绝。陛下你想想看,若是过于重视官声,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是为官之人,不敢做事,于是沦为每日清谈,就如这下西洋一般,陛下要下西洋,必然引来争议,可下西洋的好处是什么呢?若是陛下也有官声,只怕单单这下西洋,就要引来无数人的非议了。”

“而恰恰是那些……朝中似李时勉这样的人,身为朝廷命官,却几乎不去负责实际的事务,只每日夸夸其谈,或是今日上奏弹劾这个,明日痛心疾首的弹劾那个,看上去好像干的事无一不是为民请命,可实际上,他坐食民脂民膏,于这天下又有什么好处?可偏偏,是这样务虚之人,往往被人称颂为君子,视为正臣,人人吹捧,个个叫好,敢问陛下……朝廷养士的目的,到底是让他们治理天下呢,还是让他们领着俸禄,蓄养名望呢?这岂不等于是供了一尊尊的泥菩萨吗?”

“所以臣以为……此乃本朝第一大害,若是满朝都是这样清谈之辈,迟早要出大问题的,臣以为,不如制定出一个绩效来,用数据来说话,这世上其他东西可以骗人,当然,数据也可能骗人,可至少……它比绝大多数东西要准确的多,一个地方治理的好坏,无非就是看其钱粮,看它的学童入学,看百姓们是否病了可以寻医问药,以及交通是否便利,将这些种种因素,制成表,一切了然。”

朱棣听罢,颇有感触:“可以试一试,那就从你这儿开始尝试吧。”

张安世道:“是。”

朱棣随即叹了口气:“朕那兄弟……也就是蜀王……的事……依旧令朕担忧,他是一个老实人,没想到,却也被拉扯进这样的是非中来。”

朱棣说到此处,心中郁郁不乐。

朱棣的许多兄弟,可能因为他们的爹都是朱元璋的缘故,因而野心勃勃的不少。

可这个蜀王,说实话,却是难得的老实人,偏偏就这么一个名声不错的人,却被人突然哄抬起来,却不得不让朱棣生出警惕之心。

毕竟本质朱棣和蜀王这一对兄弟还算是和睦的,现在人人称颂蜀王贤明,某种程度其实就是阴阳怪气朱棣不贤,如此一来,朱棣必然要对蜀王产生警惕。

很多时候,所谓天家骨肉亲情,就是在这种情势之下,一步步走向对立,无可避免,莫说是兄弟,即便是父子,又何尝不是如此。

张安世道:“陛下……臣有两手准备,请陛下放心。”

朱棣也不便和张安世说什么,只颔首点头:“去吧。”

张安世告辞而出。

表格的学习班,进行的非常顺利,各县纷纷抽调了人手,进行学习,而后……张安世又命印刷作坊,专门印制一大批专用的表格,分发各县。

对于钱粮的事,其实大家也都得心应手。

各府县的新官上任,立即复制太平府的经验,火速清查隐田,既是隐田,那么……就属于犯罪了,当然,倒不至于像太平府那般,直接治欺君罪,只是所隐之田,统统抄没。

一时之间,怨声载道,半个直隶,好像处在火山口一般,甚至出现了不少袭杀文吏的事件。

于是,模范营出击剿贼,锦衣卫缇骑四出。

总算,到了初冬的时候,事态方才平息。

趁着农闲,便开始丈量土地,进行土地的分发,因为经验是现成的,所以倒是没有出现什么乱子,当然,这还是锦衣卫四处打探的结果。

不过恶劣的事,倒也偶然有之,比如宿州县,就有人在县衙纵火,因为烧的乃是火油,这火势不灭,以至当地的县丞直接被烧死,其他的文吏,被烧死了七八个。

张安世连夜带兵至宿州,搜抄了一夜,检查了损失,下令抚恤。

等事情解决下来,回到了栖霞,张安世便召陈礼来,陈礼早已是惶恐不安,见了张安世便拜下道:“卑下无能。”

张安世道:“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只是以后做事,还是要细致一些,一定要严防死守,禁绝这些事发生。”

“卑下还听说……不少咱们左都督府的下属官吏……他们……他们的家眷……”

“你说……”

“卑下打探到,这些人不少家眷都在家乡,有人扬言……要对他们不利,不只如此……寿州县尉他家的祖坟……也被人掘了,开棺戮尸……”

张安世站起来,来回踱步,他深吸一口气,心里自然清楚,此等矛盾,已经无法化解。

当初局限在了太平府的时候,彼此还没有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可现如今……已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

“彻查,一定要查出是谁干的,查到之后,立即将所有参与之人,还有他们的家人,统统给我下诏狱,他们敢在我张安世面前玩此等制造恐怖的把戏,真是班门弄斧。”

“是。”

“还有……”

“都督有何吩咐。”

“多派一些人手,保护我。”

“啊……是,是……卑下顾虑不周,竟将这事疏忽了,卑下万死。”

张安世大手一挥:“去吧。”

数月的时间,一封封的旨意送至成都。

蜀王朱椿连忙入京。

朱棣又下旨各处驿站,让他们好生沿途好生招待。

到了十一月初,终于……朱椿西进,终于抵达了京城。

这一路,自是不免劳顿,且朱椿这个人,向来节俭,不尚奢华,所带的扈从,也不过区区数人罢了。

他风尘仆仆的先抵达了广德州。

这广德州乃南直隶的地界,沿途所过……朱椿的心情都很不好。

廷推他这蜀王做什么左都督,让朱椿对此十分警惕,京城的情势,他并非不知,蜀王府的一些幕僚,也担心这一次……可能引来宫中对他这蜀王的怀疑。

只是……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来,因为若是不肯入京,反而可能引起大家的怀疑。

朱椿以崇尚教化而得名,王府之内,聚集了大批的贤士,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当初的方孝孺,只是此后方孝孺入朝为官,谁曾想,最后却被朱棣杀死,这使朱椿十分遗憾。

此番随行的数人之中,便有两位大儒陪同。

一人叫刘广进,乃蜀中名儒,另一人乃刘德生,这刘德生曾考中举人功名,只是对于科举并不热衷,反而醉心于绘画、诗词,闲散惯了,不过朱椿却对他礼遇有加。

三人加上几个护卫,沿途自是忧心忡忡。

朱椿的心情很不好,到达广德州的时候,心情更加郁郁。

距离前头的驿站还有一些距离,朱椿便已人困马乏,让人随意住下,他们三人,都是儒生打扮,因而也没有招来太多人的关注。

入住之后,刘广进和刘德生二人至朱椿的卧房来见,二人朝朱椿行了礼:“殿下,马上就要进京了,是否先派快马去知会一声。”

朱椿放下他自己编纂的《献园睿制集》,抬头看一眼二人:“不必了,一切从简,不要大张旗鼓,否则难免引人注目,这不是好事。”

刘广进点点头:“殿下还在因为陛下怀疑的事而忧心吗?”

朱椿沉吟片刻:“有时候,人是会被盛名所累的,本王自然知道,朝中诸公在想什么,他们是想借本王,来质疑陛下的国策……”

刘广进叹息道:“殿下,这两年,朝廷确实是做的太过了,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出大事的。陛下此举,与焚书坑儒又有什么分别?”

朱椿却正色道:“慎言。”

“是。”刘广进连忙噤声。

那刘德生却是笑了笑:“殿下……若是殿下见了陛下,陛下当真让殿下做这左都督呢?”

朱椿沉吟着:“我一路的见闻,所见的多是民生凋敝,哎……”

刘德生道:“那么殿下的意思是……”

朱椿道:“哎,不说这些……”

他摇摇头,竟没有表明自己的心迹。

刘德生和刘广进显然也知道,蜀王殿下乃是谨慎之人,倒不是对他们二人不信任。

而是连他自己,到现在竟也拿不定主意。

留在京城,会被自己的皇兄忌惮,再加上他的名声太大,百官越是吹捧,越是取祸之道。

可眼看着这天下……这个样子,以至于连百官都不惜闹着杀头的风险特意给陛下难堪,可见朝局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若是不做一点事,实在对不起列祖列宗。

“这一路来,沿途的官员,听闻蜀王殿下入京,一个个兴高采烈,还有不少地方官,竟是感动的热泪盈眶……”刘德生感慨道:“都道……蜀王殿下若是能担起大任,或许天下能有所转机,大明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刘广进却叹道:“可是这无疑是将蜀王殿下,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宗亲治理京畿,至少在我大明,乃是前所未有,蜀王殿下众望所归,这不是好事啊。”

二人的话,都有道理,朱椿便沉吟着,道:“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次日清早,朱椿便动身,他一向卯时起来便要看一会书,方才吃一点茶点,随即便继续动身启程,此处只是一处小县,朱椿不喜迎来往送的事,所以懒得知会此地父母官。

片刻之后,护卫们便牵了朱椿的驴来,朱椿翻身上驴,与其他二人骑驴而走。

出了城,便至一地,还未走多远,便突然被一群庄丁截住,有人领着数十人一拥而上,其中一人大呼:“大胆,你踩坏我们的庄稼了。”

朱椿见状,气定神闲,他身上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贵气。

刘德生大怒,呼道:“不要滋事。”

后头数个护卫,也紧张起来。

这人上前:“我瞧他们不是好人,我乃本地里长,来……看看他们载了什么货。”

他一声大呼,后头便一群庄户要一拥而上。

刘德生道:“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我只晓得你们不是读书人。”这理长叉手,得意洋洋道:“你们虽然穿着儒衫,头戴纶巾,却载着这么多货,可这儒衫纶巾,用的却是蜀绣,偏偏说的却又是凤阳官话,十有八九,你们是栖霞的客商吧,现在有不少客商,为了避免麻烦,故意用读书人的穿戴,借此想要欺瞒我等,还有你们骑着驴,不伦不类,若是读书人,断不会如此,本州有规矩,凡是商贾过境,货物都需十抽一,且让人看看,你这儿押的是什么货。”

这里长气势汹汹,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

朱椿笑了笑:“你们这与强人有什么分别。”

“少啰嗦,这儿就是这样的规矩。”

护卫们已开始去摸身上的刀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