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界第一因 第907章

作者:裴屠狗

“祖师,祖师……你睁开眼看看吧,弟子……”

那和尚嚎啕大哭。

悲戚似会传染,不多时,山林中的诸多和尚,已都悲戚起来,嚎啕大哭着有之,捶胸顿足者有之。

大蟾、无量、烂柯三宗虽然出自同源,可这些年下来,早无什么同门之谊。

此刻,在巨大压力下,竟然也有些同仇敌忾起来。

“现在,倒是想起你家祖师来了……”

杨狱有些哑然。

伴随着这片哭声与血气,他真好似成了传说中屠戮正道的魔头一般。

微微摇头,心中冷然,他的意志自然不会被这些哭声所阻碍动摇,但他还未发作,不远处,已是传来了声音:“祖师曾言,他,不是你们的祖师。”

嚎啕大哭声戛然而止。

诸多和尚还挂着鼻涕,却再哭不下去了。

“你!”

“我禅宗的宗旨,是持戒、明心、见性,意在摒弃六欲七情,得见本我真性……”

迎着诸多和尚的惊怒,戒色却是神色平静,他合十双手,看着一众佛门高手,道:“诸位扪心自问,这些年里,真个守过清规戒律,真个摒弃了六欲七情吗?”

平静之下,他心中却是有些黯然。

过去的一月间,他跟随祖师走过许多许多路,也学了许多许多,可越是跟随日久,他心中就越是伤感。

祖师一生,从不化缘,是真正严守八戒的苦行僧,想要追随他的帝王将相不在少数。

可纵然是大蟾寺他这悟道之地,后世山门之所,也是他与诸位禅宗先祖,亲手开辟出来。

最初的千顷佛田,不是信众捐赠,不是帝王赏赐,而是他,带着被后世尊称为祖的诸多弟子,开荒而来。

然而,两千年后的如今。

不要说大蟾寺、无量宗、烂柯寺这样的佛门顶尖大派,便是一处小庙,也不知香火如何鼎盛……

甚至于,以持戒为根本,每代不过十八人的伏龙寺,也……

“诸位为何不想一想,为什么祖师他老人家,宁可将禅宗绝学传承于杨施主,也不传给我们这些自称的‘徒子徒孙’的和尚……”

长长一叹,却没有迎来任何反驳。

戒色心中明白,这不是他们哑口无言,而是因为杨狱就在身侧,否则,自己或许会他们视为佛魔,被生死活剥。

“你说这些,毫无意义。”

杨狱不甚在意这群和尚,心思多在仙魔幻境之上,此时回神,先泼了盆冷水过去。

禅宗两千多年,从来不乏披着僧袍的败类,可同样,也不乏高僧大德。

戒色能被达摩接受,自不仅仅是他的原因,更是这小和尚自身,已具了几分达摩之相。

事实上,这门大蟾寺根本神功,他只会略微涉猎,真个传承者,就是这小和尚。

只是,他还是过于心慈手软了些。

真正的达摩,可不是只有慈悲……

“杨施主,祖师信你更甚于小僧,甚至让你代为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

这话一出,一众和尚都惊呆了,任他们如何去想,都从未想过还有这种可能……

“大宗师待我颇厚,些许小事,自不会推辞。”

杨狱微一抬手,欲将拦在身前的小和尚甩出去,却不想他死死抱住自己的袖子,荡了一圈都不撒手。

“杨施主,虽然……可,可……”

戒色的声音终于不能平静了,他死死拽住杨狱的袖袍,脸色有些发白了:“不能,不能全杀啊!”

“杨某,不是嗜杀之辈……”

第717章 舍利子……如来!

平独山不在生死簿残页的笼罩范围之内,通幽所见,自不能多么详尽,但这自然难不倒他,初成的意志,配合他的手段,自可问出想要的东西。

只是,他到底不是嗜杀之辈。

十数年风雨走过,杨狱从不认为自己算是寻常意义上的好人,杀人如麻都不足以形容他。

可他,却并不嗜杀。

他持戒‘不法’,心中足有一杆尺子,有所杀,亦有所不杀。

诚如戒色所言,如今之禅宗,乃至于佛门,几无持戒的土壤,沉迷享受,好逸恶劳者众。

但终归也是有着良善之辈,全杀,自不至于。

更何况,达摩请他代为清理门户,却不是覆灭禅宗,因而,杨狱难得的手段温和。

除却其中的确罪大恶极之辈,绝大多数违逆禅宗清规戒律,却并无大恶者,他也不过是废去武功而已。

山林之中,血腥气颇浓,受不住丢失武功的巨大落差,哀嚎声传荡,十里都可闻听。

“杀神,杀神……”

走出山林,伏龙寺诸僧远远的避开,不少和尚手脚都在打颤,他们,也没有能逃过毒手。

足有六人被废去了武功,其中甚至包括着伏龙寺当代主持,戒杀……

“阿弥陀佛……”

荒山之巅,回看了一眼远离自己的诸多师兄弟,戒色的神情复杂,合十的双手也不住的颤抖。

十数年养育,二十年传功授艺,他自然不忍自家师尊被废去武功,却又怎么阻拦得住身边这位。

呼呼—山崖畔凸起的青石上,杨狱盘膝静坐,垂眸云海,神飞冥冥。

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处理这些和尚自然算不得什么负担,无论是心理,还是武功。

那伏龙寺名为戒杀的老僧,武功不逊虚静多少,更有异术在身,但也没有废他多少手脚。

他的心思,九成都在那隐没虚无之中,他都无从追寻探查的仙魔幻境之中……

“杨施主。”

看着风中静坐的杨狱,戒色突然开口了:“假如,一位你极亲近之辈,做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恶,你该如何?”

“小和尚心中到底有些不忍愧疚,甚至有些埋怨我?”

他的心思,杨狱洞若观火,也知他为何有此一问。

戒色沉默一瞬,又问:“杨施主还未回答小僧。”

“你是想问我,是否一视同仁,心中是否会因为远近亲疏,而有双重标准?”

杨狱回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又是一阵沉默,戒色垂下头,涩声道:“我禅宗的宗旨,是持戒、明心、见性,意在摒弃六欲七情,得见本我真性……

可人性如此,真能做到吗?”

“做不做得到,终归要看自己……”

俯瞰云海,感受风吹,杨狱不由得想起那位赵王爷。

“你问我,极亲近之辈犯下无可饶恕的罪恶,我会如何……这个问题,数月之前,赵王爷也曾问过。”

人非圣贤,远近亲疏乃是本性,杀伐果断如张玄霸,面对生母,也难以痛下杀手。

换位处之,他也未必就能成。

只是……

戒色抬头,好奇他是如何回答的。

“我回;‘我不会遇到这样难以抉择的处境’。”

杨狱很认真的回答,一如数月之前:“世间事,太多都只是一念之差,若懂得规避,则可避免……”

赵王之遗憾,是其所行之法,已将在麟龙道大成,继而推向天下之时。

对于家眷、亲近之辈有着倏忽,最终,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功亏一篑。

“这,不是回答。”

戒色木然看着他。

“杨某也非圣贤……”

杨狱极不喜欢这种无中生有的问询,可也没有避而不谈。

他自不会相信那对善良了半辈子的老夫妻,会晚节不保,也相信自己留在他们身边的人与‘活死人’。

“若真有那么一天……杨某,自会对得起自己的‘心’。”

“如此,小僧明白了……”

戒色深吸一口气,突然,却又像是蓄谋已久,真气鼓荡上涌间,竟也废去了自己的武功。

“噗!”

一口逆血喷出,这小和尚面色煞白一片,踉跄跌坐,气血两虚,神情却是有些如释重负:“小僧这一身武功,皆师尊传授,还给他,也是应有之意……”

杨狱没有拦阻,这和尚死脑筋他是早有领教,故而,见他看向自己,也不安慰:“依着民间的规矩,借人钱财,十两借,也得还个十二三两,按理说,还了这身武功,也得搭个一手一脚才是……”

“……”

戒色失神一刹。

“也罢,杨某代你还了这利息就是。”

怕这死脑筋的小和尚真个自废手脚,杨狱自芥子空间中取出一本典籍,一扬手,就被真罡包裹着飞向山下。

他的眼力何其之精准,随手一甩,那秘籍已然飞到了踉跄下山,神情苦涩的老和尚身前。

“这是?”

戒色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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