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敌 第400章

作者:上汤豆苗

徐初容并未隐瞒,将自己的谋划娓娓道来。

清河公主越听越担心,总觉得这样的手段不妥,迟疑地道:“初容,那件事终究是对方做得不对,我不拦你出口气,只是你要在大宴上那样做,会不会……”

“会不会太狠?”

徐初容撇撇嘴道:“姐姐,你不知道那个裴越有多可恶,欺世盗名、飞扬跋扈、老奸巨猾,缺点简直是罄竹难书。”

清河公主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忽然很想问一句,你跟他很熟悉吗?

第750章 跋扈

建安城依山傍水,格局别具特色。

不同于大梁京都坐北朝南的规正方圆,建安城则是依托山川、水流和平地的具体地形修建而成,城墙随地形变化而呈现不规则形状,古时便有“九曲城”之称。

这座雄伟巍峨的城池南跨鹊山、北接景灵原、左临丹霞湖、右傍渠江,可谓山水名胜尽收眼底。城内布局遵循各尽其用的准则,皇城位于南面,太庙和太社也没有严格依照传统的“左祖右社”布局,完全是根据地形来规划。再加上周遭的朝廷官署和权贵府邸,逐渐形成权力的核心地带。

北城则是整个南周境内最大的市集所在,单论繁华程度世间罕见,已经能勉强比得上裴越前世踏足过的大城市商业中心。

南北之间便是大量的居民区,以坊巷制进行区划。

整座建安城就像是一个长条形的腰鼓,最繁盛的核心部分集中在南北方向这条中轴线上,东西两面相对来说要逊色不少。

漫步于城内的大街小巷上,随处可见卖力吆喝的商贩伙计,天南地北的货物应有尽有,入目尽皆富贵气息。达官贵人出入动辄上百亲随,车马更是极尽铺张奢靡之能事,像徐初容那样外表简单的马车仅此一例。

对于跋涉千里来到这座繁华都城的大梁使团来说,他们暂时还不能领略那些繁华喧嚣的景色。

使团被安排进南面皇城外围的四方馆中,馆舍倒也算得上宽敞,将近两百人的使团住进来之后并不觉得拥挤。

但是在他们抵达建安的第二天早上,外面忽然变得喧闹起来。

“少爷,外面有人在闹事。”冯毅皱眉禀报道。

裴越正在吃早饭,闻言没有停下动作,头也不抬地问道:“是不是一些纨绔子弟来下战书了?”

冯毅微微一愣,讶异地问道:“少爷能够未卜先知?”

裴越将空碗递给旁边站着的桃花,后者立刻去帮他盛粥。

他拿起帕子擦擦嘴,轻笑道:“人很多?”

冯毅点头道:“出面的有三十多人,还有不少闲人在等着看热闹。少爷,要不要我带人去打发他们?”

裴越不疾不徐地说道:“不急。”

然后继续吃饭。

便在这时,盛端明的大嗓门从外面传了进来:“裴侯,这些周人好不知礼!徐子平亦是个奸诈小人,一路上对老夫百般吹捧,如今竟然放任那些人在驿馆外面叫嚣,我看他压根就没安好心。”

裴越苦笑着摇摇头,叹了一声将饭碗放下,看着怒冲冲走进来的老学究,温和地说道:“盛大人,外面那些人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你又何必将罪名安到徐侍郎头上?”

盛端明怒道:“他们在外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到现在都没有看见徐子平的人影,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大人莫急,容我先吃完饭,再去打发那群纨绔子弟。”裴越气定神闲地说道。

盛端明道:“果真?”

裴越忍俊不禁地说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盛端明雄赳赳地说道:“那好,老夫待会替裴侯捧刀,望你不要手下留情,一定要将这些挑衅的周人打得屁滚尿流!”

冯毅默默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这位老大人的气性可真不小。

……

四方馆外,三十多名腰悬刀剑的年轻人身姿挺拔地站着。他们倒也知道轻重,没有口出恶言粗语,只是一个劲地让守门的亲兵进去传话,只说自己久仰北梁一等中山侯的威名,想要请教一下武道技艺。

远处已经围了不少看戏的百姓,尽皆满脸期盼的神情,毕竟这种好戏可不能轻易见到。

更远一些的某座酒楼二层雅间里,一位面容俊朗的年轻人握着酒盏,悠闲从容地品着美酒。

他对面坐着一个三十多岁气质剽悍的男人,其人透过临街的挑窗望着外面,缓缓道:“如果你是裴越的话,会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

年轻人淡然道:“闭门不出。”

男人微微诧异,随后轻笑道:“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我记得你在北梁京都的时候随心所欲,差点就将谷范的脑袋摘下来,如今到了自己的地盘缘何还变得胆小起来。”

年轻人便是方家第四子方云虎,掌着他父亲麾下的所有军中密探。

方云虎摇了摇酒盏,不慌不忙地说道:“初来乍到,当然是低调为上。”

男人不以为然地说道:“难道就任由外面那些人叫嚣?虽说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可是北梁自诩国力雄厚,裴越又是极其骄傲的性格,我不相信他能忍得下。”

方云虎失笑道:“你不了解裴越这个人,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做。”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更大的喧嚣声。

方云虎微微变色,对面的男人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你也不够了解自己的敌人。”

方云虎不禁稍稍用力握紧酒盏,然后起身道:“不如去看看他能否活下来。”

“也好。”男人随性地笑了笑。

……

四方馆门外,权贵子弟们的求战声随着大门的推开戛然而止。

只见一位身段颀长面容俊逸的年轻武侯缓步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人,左边那位是个身穿北梁官服的中年男人,手中捧着一柄钢刀。右边那位则是一个神色坚毅的年轻人,提着一张雕花四方椅。

年轻人快步上前将椅子摆在大门前方,然后迅速退回四方馆内。

武侯从中年男人手中接过钢刀,然后颔首致谢。

中年男人对着外面的权贵子弟们怒目而视,猛然拂袖转身而回。

这一幕看得众人心中泛起一股无名火。

要知道这里是建安城,而非你们北梁的京都,竟然敢如此放肆恣意,可见这些北蛮目中无人何其狂妄。

站在最前面的几名权贵子弟不由得握紧腰间的兵刃,冷眼盯着独自留在门外的裴越。

徐照轻哼一声,上前说道:“想必阁下就是裴正使?本人徐——”

一声龙吟硬生生打断他的话。

裴越钢刀出鞘,漠然道:“你是第一个?”

徐照原本没想过自己先上,毕竟清河徐氏从来不以武学闻名,但是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对裴越这般跋扈的姿态,他哪里还能说出半个不字?

只见他抽出腰间长剑,凛然道:“听闻裴正使武道卓绝,本人今日想领教一番,倘若裴正使——”

话音未落,裴越手中的钢刀已经来到他的眼前。

第751章 独坐

千年以来,清河徐氏耕读传家,前魏时期曾经出过三位宰相,十几位尚书,经学大儒更是数不胜数。

徐照算是一个异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裴越手下的傅弘之有些许相似之处。

只不过傅弘之甘愿舍弃家世带给他的名气和便利,投身京军南营从一个小卒做起,在被谷梁选中之后也不骄不躁,尽心尽力地跟着裴越做事。徐照则压根没有那个勇气,他借着徐家的名头拜了很多高手为师,练武也算不上拼尽全力,在纨绔圈子里唬唬人还行,真碰到高手只有干瞪眼的份。

譬如此刻。

徐照还想着先撂几句场面话,如果能凭着自己的口才直接吓退裴越,往后定然会让自己名声大振。只是他没有亲眼见识过裴越的果决狠厉,哪里会给他继续废话的机会。

狂风扑面,徐照执剑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只觉得面前好似一道滔天巨浪直接砸了下来。

双方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远,从裴越出手到刀光照在他的脸上仅是瞬息之间。

裴越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他也没有想到此人会如此无能,竟然连提剑挡刀的勇气都没有,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呆滞身体发抖。

这么多人看着,他总不能直接杀了对方,于是在钢刀临身的那一刻,裴越手腕一拧,刀背砸在徐照的肩头,同时收回大部分内劲。

饶是如此,徐照仍旧被这一刀拍飞出去。

喧嚣声戛然而止,四方馆外一片死寂。

在围观百姓和那些权贵子弟看来,这场对决毫无波澜起伏可言。

只见裴越持刀前冲,徐照像个呆头鹅一般傻傻地站着,然后刀落人飞,可谓开始得稀松平常,结束得不可名状。

裴越长刀拄地,神情古怪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徐照,摇头道:“你叫徐照?清河徐氏族人?你早点说嘛,好好的读书人学我们这些武夫舞刀弄枪,要不是本侯发现不妥及时收力,恐怕你现在已经断了半身骨头。”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就连远处的百姓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边厢徐照的同伴勃然大怒,先是冲上前将满面愧色的徐照扶起来,然后纷纷怒斥道:“放屁!明明是你偷袭在先!”

“没错,徐兄乃是君子,就算是练手切磋也要讲究规矩,谁能想到你二话不说就动手?”

“难道梁人都是你这样的粗鲁之辈?”

群情汹汹,局面混乱。

裴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抬手指着那个站在最前面的年轻人说道:“你是第二个。”

那年轻人也是个狠角色,而且自忖是将门子弟,从小到大都潜心武道,手上的老茧不知磨掉过多少次,当即便站出来昂首道:“在下名叫王修,家父乃是大周平宁伯,今日特地来领教一下中山侯的高招。”

裴越颔首道:“你还有什么规矩可以一并讲出来,免得说我欺负尔等。”

王修朗声笑道:“中山侯何必说笑?武人练手哪里需要那些繁文缛节。在下只有一个请求,中山侯不必留手,今日就算死在你的刀下,王修也绝不坠了咱们大周朝的气节!”

“好!说得好!”旁边的百姓们轰然拍手,气氛陡然推向高点。

裴越略有些意外地看着此人,悠悠道:“有点意思。”

王修抱剑拱手道:“请!”

其余权贵子弟们主动往后,给两人留出一个足够宽敞的空间。

裴越敛去脸上浅淡的笑意,凌厉的气势逐渐显现。

他其实一直都没有太多类似与人交手的机会,当年一刀拍晕路姜之后,都中的纨绔几乎是躲着他走,更不可能主动上门挑衅。至于在西境战场上,那是真正亡命的搏杀,根本不会考虑留手与花哨,所有的招式与动作都只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死敌人。

无论是当初在绿柳庄中席先生的教导,还是后来叶七对他的叮嘱,反复都只说一件事,那就是武道是用来杀人的,而非花拳绣腿的卖艺把式。

故此,当裴越严肃起来后,王修立刻感觉到一股强势的压迫感,不由得用力握紧剑柄。

不光是他有这种感觉,旁边的同伴们乃至于远处的百姓们都隐约察觉到这种肃杀铁血的气势。建安城承平百年,富贵繁华几近于醉生梦死,平日里顶多碰见些青皮无赖聚众殴斗的小事,这些人已经太久没有闻到过死亡的气息。

西面一座四层高楼上,一位气质温润面向儒雅的中年男人遥遥望着这一幕,轻声感叹道:“你说,陛下此时在想些什么?”

他旁边恭敬肃立的乃是南周礼部尚书上官鼎,勉强笑着回道:“下官不敢妄议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