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敌 第318章

作者:上汤豆苗

沈默云颔首道:“的确要给他们内部一些人改变立场的理由。”

开平帝轻笑道:“便是此理,世间读书人习惯于给自己找一个自欺欺人的借口,那么朕便给他们这个借口。使者已于五天前出发,朕命他告诉南周皇帝,将方谢晓和他的五个儿子治罪然后扭送京都,朕就将过往的恩怨一笔勾销。”

所谓恩怨,不仅仅是方云虎自行其是以至于南周在大梁的密探行动曝光,还包括先帝在位时方谢晓领军北上主动挑起争端,在边境上占到不少便宜,最后还导致大梁京都生变。

沈默云笑道:“南周皇帝怕是没有这个魄力。”

开平帝道:“他应该明白朕为何要这么做,可是他没有破局的办法。默云,台阁在南面的人手可以动起来了。”

沈默云心领神会地道:“臣会让儿郎们散布消息,将酿成国战之罪牢牢扣在方家头上。”

开平帝正色道:“自下而上,由小及大。”

沈默云起身拱手道:“是。”

开平帝摆摆手道:“坐。近日都中可有什么动静?”

沈默云沉吟道:“李柄中与路姜密谋对付中山侯裴越,前者勾连朝臣弹劾裴越,后者纠集死士意图偷袭裴越。在臣入宫之前,裴越的手下已经包围路姜名下一处极为隐秘的宅子,但是他的人扑了一个空,因为路姜带着所有人提前从密道中消失。”

开平帝满意地看着他,显然他知道沈默云没有任何隐瞒,轻呵一声道:“路敏的儿子当不至于有这等心机。”

沈默云沉吟道:“目前还查不出是谁在暗中助他,但可以确定此人的目标是裴越。”

开平帝不以为意地道:“随他们闹去,裴越那小子若是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也枉费谷梁对他的期许和提携。至于路姜之流,他若是一时激愤想杀便杀了,你不必拦着他泄愤。朕看过他编撰的操典七略,虽说其中一些方略是借鉴前人心得,然而仍旧能看出他的天分和能力,尤其是那个看似简单的鸳鸯阵,实乃南境作战的利器。”

他顿了一顿,淡淡笑道:“朕还要大用裴越,你尽量照看着些。”

沈默云却摇头道:“陛下,恕臣轻狂,此事略有不妥。”

“哦?”

“臣与裴越并无私交,且当年臣和席思道割袍断交,中间又掺杂定国府的恩怨,实在不适合冒然出手。其实有谷梁为他撑腰,除非陛下想要给这位中山侯一些教训,都中能欺负他的人没有多少。”

“朕依稀听说,你的千金与定国府裴氏长女极为亲近?”

“确有此事。”

开平帝定定地看着他,并未继续往下说,微微一笑道:“罢了,那小子如今春风得意,连老四都上赶着要给他送银子,再让你去给他遮风挡雨确实不妥。”

沈默云道:“陛下,臣觉着中山侯恩宠过盛,势必会引起朝臣厌憎。如此良将若不能长久,对于大梁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开平帝没有理会这句话,目光幽深地说道:“默云,你认为南边战事会持续多久?”

沈默云沉思良久,缓缓说道:“两年之内,大事可成。”

开平帝淡淡道:“那便是三年了。”

如果要打这场灭国之战,那么肯定需要准备的时间,尤其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支撑数十万大军长期作战的军需绝非短时间能够解决。

除此之外,练兵、谍报以及兵力调配都需要时间。

商议小半个时辰之后,沈默云起身告辞,开平帝忽然说道:“今晚你盯着一些,不要闹得太过。”

“臣会亲自盯着。”

待沈默云退下之后,开平帝脑海中浮现裴越清逸俊秀的面容,心中轻叹道:“盛极必衰乃是世间至理,风光三年足以对得起你的忠心,毕竟绝大多数人只能庸庸碌碌一生无为。莫要怪朕,这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略略抬高声音道:“传翰林检讨吴存仁。”

“是,陛下。”站在不远处那个四十岁左右的内监躬身应下。

一炷香过后,吴存仁走进西暖阁。

待其行礼过后,开平帝温和地说道:“吴卿,朕知道你捷敏辩给,繁于文采,尤擅长赋。”

吴存仁面露感激地应道:“微臣谢过陛下称赞。”

开平帝道:“不过今日朕不是要你作赋,而是要你替朕草拟一份圣旨,借用一下你的文采。”

吴存仁恭敬地回道:“请陛下示下。”

开平帝缓缓道来,吴存仁起初还能保持平静,然而当他听完自己要草拟的圣旨内容,即便极力压制着心中的震惊,面上仍旧流露出几分古怪。

“吴卿?”开平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吴存仁及时回过神来,拱手俯身应下,借此掩饰自己的表情,回道:“微臣遵旨。”

内监端来一张小桌并文房四宝,吴存仁在开平帝的注视下,心情极其复杂地开始动笔。

字迹端正古朴,行文流畅华丽,然而纸上裴越的名字落在吴存仁眼中,只觉得无比刺眼。

第608章 君子不愠

中山侯府,喜气盈门。

裴越纳妾的事儿早已传遍京都,虽然不是成亲那样的正经喜事,仍旧挡不住汹涌而来的贺礼。

有人亲自登门,有人礼单贵重,就连莫蒿礼和王平章都派家中子弟送来一份礼物,余者更不必赘述。这种场面莫说两个庄户出身的管家,就算是邓载和王勇这般历练多年已经在都中小有名气的亲信都很难应对。

好在裴越对此早有预料,今日站在中山侯府门前迎客的是新任藏锋卫指挥使韦睿和武定卫指挥使秦贤。虽然他们都很年轻,但是身为裴越的左膀右臂,前途无可限量,自然无人敢轻视。

只不过有些客人必须裴越亲自出面。

外书房中,裴越望着对面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亲切地说道:“王兄,别来无恙。”

王九玄微笑道:“裴侯面前岂敢称兄?”

裴越不以为然地说道:“旁人自然不行,但是王兄可以。”

王九玄摇摇头道:“裴侯不惧御史挑刺,不代表我也能泰然处之。”

裴越朗声笑着,啧啧称奇道:“原来这世间也有王兄畏惧的存在。”

王九玄奇道:“此话从何说起?”

裴越感慨道:“灵州一别已近半载,然而我时常还会想起当日在古平军城之内,王兄孤身入节堂劝谏路敏,兵刃加身之时仍旧面不改色。这等壮勇之举难道不值得我称你一声王兄?我虽然天性鲁莽愚钝,仍然懂得尊敬真正的伟丈夫。”

“过了,过了。”

王九玄哭笑不得,好奇地问道:“裴侯,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为何一定要将我架在火上?”

裴越这才敛去笑意,淡淡道:“今日本侯只不过是迎娶如夫人,又不是娶妻大事,魏国公竟然让王兄招摇过市,带着一马车的礼品上门祝贺,真令本侯百思不得其解。”

他微微前倾上身,沉声问道:“烦请王兄教我,究竟是谁将谁架在火上烤?”

王九玄恍然大悟,旋即歉然道:“原来如此,裴侯你误会了。我今日唐突登门,乃是真心实意地祝贺府上喜事。至于那车礼品另有原因,本待过段时间再提,既然裴侯心中不喜,那我只能厚颜开口。”

裴越不动声色地道:“王兄直言便是。”

王九玄略显尴尬地说道:“听闻裴侯亲自编写一本操典七略,北营众将如获至宝。祖父很想一观其中玄妙,却又知道裴侯治军甚严,麾下将领绝对不敢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私传这本操典。故此我今日厚颜前来,只盼能和裴侯拉近一下关系,方便往后能够求一本七略。”

“仅此而已?”

“千真万确。”

裴越忽然笑道:“王兄啊王兄,你可差点吓到我了。”

王九玄不解地问道:“裴侯何出此言?”

裴越叹道:“我还以为国公爷看我这个晚辈不顺眼,准备先捧杀再棒杀。谁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大梁的擎天白玉柱,胳膊比我大腿还粗。要是真到了那一天,恐怕我只能立刻告老还乡,方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王九玄忍俊不禁道:“裴侯,我竟不知你这般喜欢说笑,早先在灵州的时候从未见识过。”

气氛随之变得和谐起来。

笑谈一阵过后,王九玄告辞道:“今日乃是裴侯的大喜之日,原本应该留下来讨一杯喜酒,但是家中还有一些琐事,还望裴侯见谅。”

裴越随和地说道:“王兄不必多礼,改日我让人送一本七略过去。”

“那便多谢裴侯了。”

“理当如此,不敢言谢。”

将王九玄送到书房外,裴越站在廊下,眼神深沉悠远。

邓载来到跟前禀报道:“少爷,大小姐来了,在后宅和叶姑娘饮茶闲聊。”

裴越点了点头。

邓载又道:“少爷,时辰不早了。”

裴越轻吸一口气,微笑道:“准备出发,你们随我迎亲去。”

邓载面上浮现喜色,罕见地雀跃道:“是!”

今日府中人头攒动,大门处有秦贤和韦睿迎客,前院便是薛蒙和唐临汾等武将负责陪客。此外因为要大摆筵席招待客人,藏锋卫和武定卫里许多中级将官自告奋勇地来府中帮忙张罗,此等庶务则由孟龙符主掌。

孟龙符谨慎细致,将诸事安排的井井有条,连如今是祥云号总掌柜的王勇都心悦诚服地给他打下手。

裴越来到仪门外,瞧见远处一个年轻小将正带着人搬送桌椅,便朝他招了招手。

小将一溜烟地跑过来,一丝不苟地行着军礼,朗声道:“侯爷!”

裴越上下打量一番,关心道:“在都中可还习惯?”

小将名叫贾成,在西境的时候给裴越扛旗,后来转入韦睿的中军,虽然年轻却算得上久经沙场。他神情激动地说道:“禀侯爷,属下非常习惯。”

裴越点点头,又道:“你妹妹今儿可来了?”

贾成尴尬地道:“小妹昨晚就缠着属下,一定要来府中帮侯爷做事,结果今天一来就去了后院,说是要帮如夫人清扫院子,估摸跟桃花姑娘一块玩去了。”

裴越失笑道:“贾嘉才十岁,爱玩本就是天性,再者在灵州的时候她和林姑娘格外亲近。往后她若是想来府里找林姑娘说话,你这个做兄长的可不能拦着。”

贾成连忙摇头道:“属下不敢。”

“行了,去做事吧。”

裴越伸手轻拍他的肩膀,而后转身离去。

贾成显得格外激动,而后愈发卖力地干活。

前院,迎亲队伍已经准备妥当,只等裴越下令启程。

其实这个举动略有些胡闹,因为《梁礼·内则》中明确写道:受室即是娶妻,纳宠谓人娶妾。纳妾与娶妻不同,后者需要经过三书六礼一整套正经的仪程,正室的地位受到朝廷认可和保护。

纳妾则不然,且不说妾室没有任何法理认可的权利,过往从未有人像裴越这般郑重其事。

迎亲又称亲迎,乃是六礼中最后一项程序,即男方于午时之前抵达女家,在进行完一系列的流程过后,用花轿将妻子接回来,如此才算是完成成亲大礼。

只不过裴越上面没有掣肘,唯一认可的姐姐裴宁又是事事依他,林疏月那边更只有一个不敢多嘴的堂兄,所以纵然胡闹了些,此前一直都没有人站出来指责规劝。

裴越正要上马,带领迎亲队伍出发,忽见韦睿脚步匆匆面色凝重地赶来。

韦睿走到跟前,急促地说道:“侯爷,有位大人来到府门外,要侯爷出去相见。末将和秦指挥请他入府稍坐,其人坚决不肯。”

裴越微微皱眉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