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敌 第225章

作者:上汤豆苗

裴城语气复杂地说道:“难道你还不明白,现在你麾下的藏锋卫是整个西境战场上大梁最强的机动力量?”

从他口中说出这句话着实让裴越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事实。

古平军和京军北大营的两卫骑兵在两次败仗中都已经被张青柏打残,长弓军的骑兵如今已经并入藏锋卫,放眼整个西境战场,除了虎城内还藏着的一万多骑兵之外,眼下藏锋卫竟然是大梁唯一能改变战局的骑兵。

果不其然,裴城继续说道:“虎城之内还有一万五千骑兵,但除非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萧大帅决计不会允许他们出城。这便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不管你决定下一步如何动作,一定要千百倍地小心谨慎,否则灵州很可能保不住。”

裴越能听懂他后面的话,如果灵州保不住,虎城将变成一座死城,而大梁整个西境都会陷入西吴铁骑的蹂躏之中,到那时恐怕会有亡国的危险。

不要忘记,南周的那位镇国公此生最大的念想就是北伐,假若大梁西线战事彻底崩溃,谷梁必然要带领南军西进,方谢晓又怎会错失这样的机会?

到那时两面受敌,烽火遍地,大梁还能坚持多久?

陡然间担上这样沉重的压力,裴越站在江畔思考良久。

远处,藏锋卫已经渡江大半,正在南岸列阵。

裴城静静地等待着,看着那些甲胄鲜亮神情肃穆的藏锋卫骑兵,心中如何想不得而知,但至少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就像当初他对萧瑾说的那些话,纵然眼热裴越如今的成就,他也坚信自己不会逊色几分。

时间随着江水流逝,裴越长出一口浊气,目光渐趋坚定,扭头问道:“你方才说张青柏如今分兵两处,一者是古平大营另一者是鸡鸣寨?”

裴城点头道:“古平大营处有吴军七万,鸡鸣寨处有吴军三万。”

裴越沉声道:“北线虽然取得大胜,但唐大帅手中所剩兵力已经不多,只能勉强维持北面防线,毕竟要提防谢林卷土重来。如此一来,成安候想必早已经将武威侯的古平军调回古平大营?”

他冷笑一声,似乎笃定会是这个答案。

事实也是如此,裴城颔首道:“毕竟古平大营是灵州的西大门,此处绝不容许有失,至于鸡鸣寨……”

他没有再说下去,裴越却已经听出未尽之言。

这次他没有犹豫,诚恳地说道:“多谢你送来的这些消息,我知道该怎么做。”

裴城没有继续问究竟是怎样的打算,他从裴越的脸上看到一抹决绝的狠厉,而这位庶弟历来都极有主见,根本不会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主意。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最后他看着裴越的眼睛说道:“珍重吧,希望还有机会再见。”

从始至终,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提起任何与京都有关的话题,裴越语气温和地说道:“珍重。”

就此分别。

第428章 孤城

开平五年,十一月十三,灵州以西,鸡鸣寨。

守城第四天。

惨绝人寰的攻城战已经进行一个多时辰。

薛蒙手持一杆特制的宽刃长刀站在城头,旁边五六名扛着大盾的士卒保护着他的侧翼,正与不断跃上城墙的吴军厮杀着。

上次因为裴越的神兵天降,西吴万夫长郭荣被阵前枭首,数千步卒逃回大营,损失十分惨重。在此后一段时间里,张青柏都没有再次对鸡鸣寨用兵,故而裴越能从宁忠那里要来数千援兵及大量粮草,同时城墙也更进一步的修缮加固。

若非如此,鸡鸣寨很难撑到现在。

城外是西吴三万大军,其中包含五千骑兵,余下皆是步卒。鸡鸣寨构造特殊,只有东西两面城墙,东面城墙又过于狭窄,故而西面城墙便是西吴的主攻方向。这段长度不到二里的城墙根本容不下太多的士卒,再加上城内的守军数量也接近六千,所以双方都只能不断轮换士卒。

正因为出现在城墙附近的始终都是体力充沛的军队,故而这场攻防战从始至终都显得异常惨烈。

西吴人经过上次的惨败之后,这次铁了心要拿下鸡鸣寨这颗硬钉子,将大梁南线军寨体系据为己有。他们的准备非常充分,各种攻城器械应有尽有,而且压根没有试探和拉锯,一开始便是最猛烈的攻势。

薛蒙挥起长刀将一名西吴步卒直接拍下城墙,十余丈的高度登时让那个步卒活活摔死。

薛蒙看都懒得看一眼,继续持刀向前挺进,凭借自己强悍的实力硬生生蹚出一段七八丈的距离。

城墙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有梁军也有吴军,相较而言吴军要更多一些。

远处,年近四旬的中年男人身姿矫健,在一个年轻人的配合下不断杀死登上城墙的吴军。

他如今已经恢复本名董大千,身边的年轻人自然便是齐怀静。

当初二人一起从刀口寨逃命,被裴越救下之后又并肩参与鸡鸣寨之战,最后则被留在这座军寨里。董大千因为当年和秦贤之父秦淮的过命交情,一改前些年消沉冷漠的态度,极其努力地帮助秦贤操练军士,自然也赢得秦贤最大的尊重。

“臭小子,小心一点!”

董大千一脚踹倒想要偷袭齐怀静的吴军,又上前补了一刀。

齐怀静不好意思地笑笑,他依旧像当初那样单纯质朴,只不过不同的是如今的他不再懦弱,面对疯狂的吴军敢于拼命还击。

城楼之下,秦贤眼观全场,每处战局的变化都落入心中,他手里还有后备的兵力,至少这次吴军的攻城战必然会以失败告终。

但是下一次呢?

他想起如今远在北线的裴越,不知他是否安好,自从上次一见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裴越的消息。如今局势危难,成安候的帅令都送不进来,更遑论裴越的境况。

总不能每次都指望裴越天神下凡来救自己。

或许当初那一见就是永别,自己和身边这些同袍的结局似乎早已注定。

与这座军寨共存亡。

尤其是在武威侯宁忠领军仓惶逃回古平大营、西水寨和南山寨接连陷落之后,鸡鸣寨便彻底成为一座岌岌可危的孤城。

秦贤提枪走向远处,不再去想宁忠那种面目可憎的废物。

卢龙寨之战过后,成安候路敏一路败退回到古平大营,原本承担接应职责的武威侯宁忠只派出麾下仅存的骑兵,自己却提前率领步卒撤退。至于在路敏初期的计划中,宁忠需要支援和保护鸡鸣寨的任务也被他抛之脑后。

没人知道这样的废物为何能坐上古平军主帅的位置。

更令人想不明白的是他先是冒然进军导致第一场大败,继而又接连违反路敏交代的任务,可最终却没有受到过于严厉的惩处,只是被暂时夺去古平军的指挥权,关押在古平大营的一处临时监牢内。

如今的古平大营兵力虽然接近四万,成分却极为复杂,其中包含近两万京军、一万多古平军和数千各处军寨逃回来的残兵败将。如果只是单纯从人数上判断,此刻兵临城下的西吴大军似乎没有那么可怕,因为四万对七万并非悬殊的差距,更何况梁军是守城的那一方。

西军副帅齐云侯尹伟却明白兵力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营内这四万将士全是败兵,如今吴军气势如虹,想要守住大营变成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

他在节堂之内忧心忡忡地坐着,甚至懒得去理会路敏为何不严惩宁忠那个废物。

“齐云侯,你估算北面能抽调出多少兵力?”成安候看起来苍老许多,不复当初离开京都时的成竹在胸,眼眶略微显得凹陷。

尹伟皱眉道:“北线虽然取得溪山大捷,但长弓军拼得很凶,而且他们的防线也很长。即便丢下十一座军寨,只坚守长弓大营,集宁侯手中能分出来的兵力也不超过两万。”

路敏沉吟道:“藏锋卫现在何处?”

尹伟答道:“集宁侯送来的战报里说,裴越领着藏锋卫去了虎城。”

“胡闹!这个时候他不来协助防卫古平大营,跑去虎城做什么?”路敏愤怒地呵斥着。

尹伟苦笑道:“军机大人,根据信使回报,他是在溪山寨找到集宁侯,那个时候藏锋卫已经离开。唐攸之将麾下所有骑兵都交到裴越手中,根本追不回来,一切已成定局。”

路敏脸上泛起阴霾,他没想到北线竟然能够大胜,更没料到裴越如此胆大,竟然在大战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往虎城。

毫无疑问,这打乱了他的下一步计划。

他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发作,面色凝重地对尹伟说道:“眼下只能从金水大营和长弓大营抽调兵力,至少要将张青柏挡在灵州以西。”

尹伟沉默不语。

这一步棋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抽空南北两座大营的后备兵力,万一再败给张青柏,后果不堪设想,今日在座的两人绝对会成为大梁的千古罪人。

但是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第429章 信与刀

这是一个看似简单但又极其困难的抉择。

说它简单,是因为如今北线大捷,谢林十三万大军损失近半,狼狈逃回甘城舔舐伤口。在可以预见的一段时间内,西吴并没有能力继续在北线发起攻势,那么长弓军便可以分出兵力支援古平大营。

南面的金水大营亦是如此,张青柏将进攻金川府清水县的那一路军队召回,再加上暂时没有发现其他的西吴军队,金水军也可以抽调一部分兵力北上。

如此以来,有南北两路大营的援护,路敏至少可以保住古平大营不失。

但是想要做出这个决断又非常困难,因为大梁承担不起第三次败仗。

武威侯宁忠打的第一仗废了古平军,成安候路敏打的第二仗废了京军北大营,再来一次败仗的话,恐怕梁军会不攻自破,面对西吴的军队只会闻风而逃。

军队必须拥有精气神,虽然说着玄乎,但胜利会不断加固这种内核,反之亦然。

尹伟的表情异常纠结,如今张青柏领军逼近,不得不尽快做出决断。

是凭着剩下的四万残兵败将坚守,还是调动南北两座大营的兵力驰援?

路敏打量着尹伟的神情,轻叹一声道:“齐云侯不必为难,此事由我一力担之。若是朝廷怪罪下来,你们不会有任何罪责,我是西军主帅更是西府军机,断然不会让你们担罪。”

尹伟面露苦笑,这话说的很漂亮,然而远在京都的陛下会那般宽仁吗?

然而事已至此,他无法再沉默下去,只得抬头拱手道:“请军机大人下令,调长弓军和金水军各一部前来支援。”

路敏露出满意和欣慰的笑容,继而自惭地说道:“卢龙之战落败,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在此前送往京都的战报中已经向陛下言明,绝不会牵连到你们。张青柏用兵之道已臻化境,是我小觑了他,但是这样的事情不会有第二次。齐云侯,我知道军中这些时日士气低沉,军心不稳,还要劳烦你多多费心,至少在援军抵达之前不能太过萎靡。”

尹伟心中轻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南线战场格局复杂,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决战,只要能守住南山寨到古平大营一线,就算暂时抛弃鸡鸣寨,吴军也很难取得建树。如今一战落败,不仅仅是损兵折将,更重要的是必须调动其余重镇军力,后果实难预料。

可他毕竟只是副手,此时只能勉强笑道:“军机大人放心,我自会尽力而为。”

便在这时,一个莽撞的身影冲进节堂,大呼小叫道:“父亲!父亲!”

路敏勃然变色,长身而起,将慌里慌张的路姜一脚踹翻,兀自不解气,又上去踹了几脚,让路大少爷疼得在地上惨嚎。

尹伟上前劝道:“军机大人不必动怒,令公子肯定是有要事找你。”

路敏指着路姜痛斥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这里是什么地方?就算你是我的儿子,谁允许你直闯节堂,老子现在就让人剁了你的脑袋!”

路姜吓个半死,连忙挥舞着手中的一封信喊道:“父亲饶命!这是有人送来密信,孩儿怕耽搁您的大事,所以才如此着急。”

尹伟心事重重,也懒得继续看这对父子的闹剧,劝了几句之后便告辞离去。

待他走后,路敏才从路姜手里接过那封密信,然而在看到封面上的几个字之后便神色剧变。

“下去。”他头也不抬,对旁边可怜巴巴站着的路姜说道。

“是,父亲。”路姜不敢迟疑,但是心里十分好奇,不明白一贯讲究养气功夫的父亲为何会在看到这封信会如此反应。

节堂内再无旁人,鸦雀无声。

路敏死死盯着这封信,双手颤抖着缓缓打开,一点点抽出里面的信纸。

信的内容都是常用字所写,没有任何一个生僻字,但是组合在一起却让人根本看不明白。

路敏双眼瞪大,一字字看下去,猛然发出一声含义极其复杂的低呼。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