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踏天涯 第243章

作者:午夜狂响曲

三天后,丹蝶城。

兴高采烈分割虫尸的雾山弟子们,似大丰收的农民,是有说有笑,分外热闹。

这的确是前所未有的大丰收,足足三天都没有收完。

“是二娘,还有大娘……都回来了!”崎缘一直在城楼上眺望,就是期盼能早先看到五位娘能平平安安的回来,这三天里可把他急坏了,要不是娘说她们很可能还要在截海守护一段时间,防止海妖再度偷袭,崎缘肯定要缠着娘带他去找散人和五位娘,让她们说说打大妖的事迹。

听到崎缘的声音,雾山弟子们立刻放下手中事,纷纷向着城西外的小道跑去。

盈忻、莫琊、八哥更是直接飞了过去,崎缘也驾着剑光紧随其后。

可当她们看清回来的姐妹后,三女当即麻木了,先后从空中落下,站在远处呆呆的看着五个姐妹,还有阿七怀里一具焦黑的尸体。

由远及近,三女没能迈动一步去迎接。

诡异的气氛让聪明的崎缘意识到了什么,看看回来的五位娘,又回头看着三位僵立不动的娘,最后目光落在小七娘怀里的尸体上,大眼珠子转动着流露莹莹泪光。

奔跑而来的雾山弟子也僵住了,远远看着谁也不敢靠近。

当五人走到三女身边时,她们依然是僵硬的。

“娘!”崎缘跑到八哥脚边,拉了拉她的手套。

“嗯!”八哥一开嗓,眼泪瞬间滑落,接着便是难以抑制的抽泣声。

莫琊突然化为一道流光,拦在红玗面前问:“公子怎么死的?”

“回去再说。”红玗说完,木讷的继续跟上。

三百里山路,她们一刻不停的走了三天两夜,却没有一个人能从失去公子的悲痛中抽离出来。

这一路谁也没有啃声,红玗这还是公子出事后的第一句话!

这股氛围把出来迎接的所有人压抑得不敢啃声,它像传染病,一路上所遇之人,无不默默目送。

回到雾山,山门前,雾山隐士和阴娘好似早已知晓,他们站在雾山派前望着上山的长长队伍。

“唉!以后,又少了一单生意!”木材商苦恼的长叹,让他的店员把准备好的大木棺抬进山门。

之前他以为张天流是开玩笑,没想到一语中的!

“你说你这么能算,比以前观星台上的老家伙还牛,你怎么就避不过去呢?”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就是出来混的后果!

不论你多厉害,只要一直走在众目睽睽下,迟早有这么一天!

这便是雾山隐士冷血无情的原因。

他们见过太多像张天流这样的人,惊才绝艳,又刹那陨落。

“天流是星,还是流星,名字就不好,行了,上柱香就散了吧,别碍着别人来祭拜!”

听似风凉话,但说话的木材商心里是真的难受。

他跟张天流可谓是臭味相投,但现在他觉得,张天流比他高尚,就跟昔日的五巅峰主一样,值得他敬佩。

上完香,木材商转身对酒老板和老铁匠等人道:“我们这些人啊,别污了人家的地方。”

没人理他,只有众女向他磕头谢礼。

以前的异人,将九州的丧葬习俗带到了这里,但一直以来只有俗世继承了,修士间是不讲究这些的,一来命长,二来子嗣少,三来仇家多,死当然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死,以免尸骨让人糟蹋。

但更多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尸体被人化为灰烬,家里人还以为修炼有成去了天涯,怕子子孙孙求带求照顾,招惹累赘,干脆一声不吭的走了。

怎知,走是走了,去的地方却不同。

即使知道也强迫自己接受,才能将寄托于羁绊永远埋藏心灵。

七娘回来了,阿七似乎找到了倾诉的地方,扑在七娘怀里嚎啕大哭。

阿黄老远就嗅到了主人的气味,但这气味中却没有一点生气,它知道发生了什么,趴在山门前再也不敢迈进去,眼里湿漉漉的,让老一辈的雾山弟子都感到揪心。

多日不见的门前一霸,却再见不到往日的嚣张霸道。

莫老板、眼镜、小商、宝宝来了,并带来了大妖龙鱼分割好的尸体,没有过多逗留,默默离去。

王乞、杨藻、魏掌门来了,也走了。

白日依、唐秘书来了,却不走了。

岳鸿彦、洮洮、汤靖承、老许和大妈不远万里的先后赶来,却最终没能见到一面,张天流已经安葬了。

“什么地方不好,偏偏选择在这种地方。”大妈站在南山上,低头看着凸起的崖石坟头,很不乐意。

“公子喜欢这里。”阿七经历了七天后,情绪恢复了不少。

“散人说,在这里祭拜不仅他能收到,大家都能收到,这个大家,散人说是所有对抗海妖死去的人。”崎缘解释道。

阿七闻言一下眼又红了。

当日公子说了自己的后事,阿七就再也没有理过公子,不成想,公子说对了!

“是啊!公子一直以来都能算准的!我应该天天陪着他的!”

“小七娘别哭了!”崎缘说着也哭了。

“唉!”大妈红着眼睛,埋怨的看向老许。

老许弯腰在悬崖边放下一束白花,起身摘下斗笠道:“你既然算到,何不狠心再次拒绝呢?”

雾海,依旧是那个雾海,少了一个雾里散人没有什么变化。

海妖退去,但更大的威胁又再度降临。

大妖龙鱼是洪海领主之子,鱼族子嗣极多,但从大妖龙鱼的修为来看,足可见洪海领主对他的器重。

他死在了南陆,死在了一帮异人手里,洪海与南陆的仇更大了!

但这一次,南陆无所畏惧。

海妖带来的灾难,却同时带来了修炼资源。

在强大的异人作为主力坚守下,越来越多的武徒得以成长为修士,套装的研发更多样性,符盘已经发展到三阶,并继续向四阶突破。

雾山派经历这一次,名声大噪。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投入到雾山派中,以至于雾山派的门槛越来越高。

他们还在对抗海族,只是雾山派的八位师傅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只有强大海妖出现时,她们才会出现,其余时间不是闭关,就是到南山一待就是一整天,连掌门事务都交由一代弟子打理。

时间飞逝,年复一年,人们逐渐忘了雾山曾有位雾里散人,倒是听雨楼没人住的五楼房间,一直以来都是干净的,令一代又一代的听雨楼掌柜万分费解,却又不敢违逆了门派意思。

在这期间,内陆也发现了许多事情,最大的是苍羽派易主了!

苍羽派一直以来几乎成了一脉单传的门派,然而这一次却莫名其妙的落到一名叫燕筠溪的女首座头上。

而昔日的掌门一脉,更莫名其妙的全死了!

这件事其实并不离奇,门派内斗自古就有,成王败寇,胜利一方自然要斩草除根,奇怪就奇怪在真道宗、云罗派居然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真道宗也就罢了,他们也内斗得厉害,云罗派就不同了,从古至今就没听过云罗派发生过内斗事件。

三件事似乎有着某种联系,因为昔日符图门的一些长老也暴毙了,好似有人刻意针对四大派老一辈修士。

也有很多人觉得不可能,真有这种事,别的门派还好,云罗派居然也发生了,要知道如今的云罗里可是有一位强大到让洪海领主都畏惧三分的公叔怜阳。

没有她在,洪海领主早杀岸上了。

因为坚守第一线对抗洪海领主多年,后用计让洪海领主与屶海领主产生矛盾,理由是当日大妖龙鱼被围攻,屶海领主居然没有派妖去解救,只派虫子攻打,虽然事后说试探雾海隐士究竟会不会出手解围,但谁信?

屶海领主无法推卸保存实力的嫌疑,联盟很快破裂,两大海域的海族就在南陆附近杀得天昏地暗,便宜了不少修士。

因此种种,让掌控大局的公叔怜阳成了南陆第一人。

就是在异人三榜中她也是第一的存在。

人气碾压宝宝和洮洮,战力盖过阴如南一头,连实力,也在几年前骑到了王乞头上。

这种局面整整持续到了百年后,直至公叔怜阳发起天涯行才渐渐冷却……

第三百八十九章 请叫我Bug先生

南山崖,凸起的石崖子上一座孤零零的坟前。

一袭素衣,不施粉黛的宫姀看着连墓碑都没有的坟头。

“你的死皮赖脸,用在不该用的地方。天涯行无你为伴,失色了。”

“一百年,你终于肯来了。”

一头白鹿踏云而来,高大的白鹿背上,躺着一醉态十足的女子,她嘴角挂烟杆,歪过头,深邃的琥珀眸子半眯着面向宫姀。

女子披着雾山袍,袍下衣裙与她随意披散的长发有些凌乱,略敞的衣襟间一幅汹涌壮丽的画面有夺魄勾魂之能,是令男子无限向往的温柔峡谷。她指间挂了节红绳,另一头系了个酒葫芦,靓丽的容颜上醉意朦胧,毫无风仪举止,只有野性的洒脱与成熟的妩媚。

任谁也想不到,她会是昔日规规矩矩,乖巧可人还有点蠢萌的阿七。

“阿七?”宫姀也无法确定的问。

“阿七死了。”女子笑道,望着坟头有道:“百年前就死了!”

“那你是?”宫姀嘴角略翘。

女子甩动酒葫芦道:“雪卉,寒冬大雪压不死的一株草。”

“原来是雾影魅雪,幸会。”宫姀拱拱手,转身离去。

雪卉没有挽留,她讨厌这个女人。

从白鹿背上跳到石崖子上,雪卉坐在坟头前,摆上烟酒贡品,醉意不减道:“我要走了公子,你放心,只有我们雾山派的人,不跟别人同道,以后雾山九仙就只身下崎缘一人了,他修为不够,我们走后雾山派更不能没有他,海妖占领了附近海域,屶海领主和洪海领主不会罢休,岸上他们斗不过我们,会在海里阻挡我们,但我们不怕,谁也阻挡不了我们雾山派去往天涯的决心,要让公子创建的雾山派扬名天涯!”

一天后,当雪卉与白鹿离去不久,一个看似只有六岁的小男孩出现在坟头前,悄声道:“散人别听小七娘乱说,我想去啊!我也有实力去啊!但我就是不想跟这帮娘们去,你知道的,男人嘛,老跟娘们屁股后像什么话?还有散人你骗我,说好的修出剑灵就长高呢,一百年了,我一点没长,连那玩意也……都让你飞剑给害的!不过没关系,天涯路上肯定有能让我长高的办法,而且绝对不是化形术,是真正的长高……不说了,我要带弟子去参加天梯赛了,明年再来看你。”

有人来,有人去,张天流的坟前其实并不寂寞,寂寞的,反倒是来看他的人。

如今南陆依然被海妖包围,却也使得修士在压力下进步神速,短短百年,已经有八十多名修士突破到了玉境,应天更是多达六千人,归真武徒不计其数。

如今即使没有异人,南陆也能守得住。

公叔怜阳并不是最早一批前往天涯的,在她之前是白霄国师,此人得到妖云鼎后,实力大涨,与公叔怜阳联手灭了洪海领主麾下第一干将后,他闭关二十年再次出关已是玉境中期,随后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只有少数人知道他去了天涯,至于是只身一人还是结伴而行,外人不得而知。

也正因如此,雾山九仙才迫切的提升修为,望有朝一日能替公子报仇雪恨!

“你死了,却比活着风光,我活着却没人惦记,唉,老大呀老大,你说人跟人咋就这么不同嗫?”

冥海,小邹同学还是那个小邹同学,不论经历多少年,见了多少生死,他依然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