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兴霸天
女真人对曾经欺压剥削他们的契丹贵族恨之入骨,自然希望他们亡国,但不是现在,更不能被燕国得利。
所以完颜杲苦口婆心,从各方面分析劝说,直到萧奉先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人参都哄不好的那种,才泱泱放弃。
“怪不得汉人有言,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等双方约定好鉴宝的使臣和位置,完颜杲起身告辞,出了枢密院,想起近来兄长教自己的话,不禁摇了摇头,然后暗暗思索:“还能去寻谁呢?”
将辽国朝堂上的臣子想了一遍,他无奈地发现,竟是无人可寻。
地位高的,都是对天祚帝唯命是从,阿谀奉承的,萧奉先在里面都算是能力强的。
地位低的,倒是有些同样意识到了危机,连连上书,但天祚帝整日打猎,不理朝政,根本看不到那些人的奏本。
“兰陵王萧兀纳死后,这辽国再无那等一言九鼎,能撑得住场的臣子,我们想要通过劝服,让辽国免于内乱,怕是不可能了……”
完颜杲遭遇的阻力,和昔日燕廷劝说天祚帝遭遇的困难是一样的,当时天祚帝没有对女真全面动手,如今自然也不可能向奚族发难,剪除祸患。
他意识到自己再拜访其他臣子,除了陷自己于危难外,别无他用,顿时放弃这条路,却也没有回驿馆,而是警惕地走了一段,确定没有人跟踪后,绕进了上京的一座大院中。
完颜杲出行只带了四个护卫,既显得寒酸又人畜无害,但此地却是两百女真精锐,甚至还有三十多人披坚执锐,穿着甲胄。
为首的年轻大汉见到这位使臣入内,立刻迎上:“昊勃极烈,那萧贼如何说?”
完颜杲见到这位,微微一笑:“怎的如此沉不住气,未来的国相!”
年轻汉子名为完颜宗翰,他的父亲与完颜阿骨打、完颜杲是堂兄弟,按照祖制,他会成为金人未来的国相。
这个传统还是金景祖完颜乌古乃,那位统一女真诸部的关键人物定下的,完颜乌古乃喜欢次子,就定下了让长子专治家务,次子专主外事的传统,再传了几代到女真立国后,就变成了长子一脉为国相,次子一脉当皇帝的传统。
完颜宗翰就属于长子一脉,未来会担任论勃极烈,即国相,相比起来,完颜阿骨打一脉的六兄弟虽然个个身居要职,却不会争夺国相的位置。
但这种两支主脉的方式,也为历史上后来的争权夺势埋下隐患,当然现在的金人,还没有那种风光,什么国君国相,真要开战都得冲锋陷阵,扑到第一线,所以完颜宗翰来了。
当听了完颜杲讲述萧奉先的反应后,他眼中凶光一闪,更是提出了一条连完颜杲都大惊的建议来:“既然辽国君臣昏聩,不能阻止大乱,我们逼反奚族,为其清除后患如何?”
完颜杲惊讶之后,就是摇头:“太冒险了,倘若奚王本来并无反意,我们这么做了,岂不是弄巧成拙?”
完颜宗翰冷声道:“那又如何?此次辽国大灾,契丹人不发粮赈灾,奚族能够渡过难关,全靠燕人的粮食,逼反了借契丹人之手除去,也好比被燕人收拢强!”
完颜杲目光一动,权衡起来。
奚族是辽国影响力第二大的人口,各族加起来也有数十万人,这一步走出,辽国内说不定就是腥风血雨,血流成河。
死多少人他不在乎,但最终能否让金国得利,才是使臣应该关注的……
身为金国的昊勃极烈,有在外定夺国事之权,完颜杲的决断可比耶律延禧和萧奉先之流快多了,想了半刻钟,就走进屋内,写了一封书信,交给最为机警的四位亲卫:“你们速速回国,将此信交予都勃极烈!”
亲卫领命:“是!”
完颜杲又看向完颜宗翰:“右军,你要如愿了,试探奚族的态度由你去做,如果奚王真的反了,辽国乱起,我金人要在燕人之前抢占先机!”
完颜宗翰兴奋起来,重重敲击了一下胸口:“领命!”
第946章 将大燕当成大唐
“你们确定了,在我们营边徘徊的,是斡鲁朵?”
“那装束正是斡鲁朵,我们本想抓捕,不料五人也没抓到一人,反倒被其杀了三人,除了斡鲁朵外,也没这本事了……”
中京城中,听着亲信的答话,奚王回离保脸色难看。
辽国最精锐的部队正是斡鲁朵,乃是辽太祖设立的皇家警卫队伍,负责守卫皇宫、辽帝出行的保安以及辽帝去世的守陵,相当于原本南朝赵宋的班直侍卫。
这些年间,由于辽帝越来越昏聩,尤其是耶律洪基和耶律延禧这对爷孙上台,愈发的亲小人远贤臣,斡鲁朵也混进去了许多没有真才实学的庸碌之辈,但其他军队照样在堕落。
如此横向对比,斡鲁朵依旧是辽国最强的,若说一个人放倒自己部族五个好汉,确实是这支亲卫最有可能。
“如果真是天祚帝暗中派亲卫盯着我,那就不是一味打猎,不理朝政的昏君了……”
“城府好深啊!”
奚王眉头拧紧,惴惴不安。
看着国内灾民四处,怨声载道,辽帝却只顾打猎,置之不理,自己又借助燕商的米粮树立了威望,这位奚王的野心确实膨胀起来,生出了彼可取而代之的念头。
在这个时候,人是最敏感的,做贼尚且心虚,何况是造反?
再者忠心耿耿的太傅萧兀纳,落得个被提防到病死,他这位有了异心的大族之长,一旦被盯住,那下场更不必说……
奚王回离保眼神闪烁了片刻,就抛开犹豫,咬牙切齿地道:“没有退路了,我必须先动手!”
他原本准备蓄势数年,暗暗策反其余对契丹不满的部族,一起掀翻天祚帝的统治,现在就动手,面对的又可能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天祚帝,胜算实在不大,必须要寻找同盟。
联系耶律得重的人还没有回来,看来辽阳府并不安分,要直面女真立国的威逼,那位御弟大王应该没了余力,回离保不再指望,朝着南边看去:“只能请求燕王的支持了么?”
奚族部落分布的地方,基本是中京道,这片地域直接与燕国接壤,若能取得那个中原强国的支持,此次胜算自然大增,只是在心态上面有些接受不了。
“将这大燕当成大唐便是!”
奚王对于别的历史不了解,唯独知道唐朝。
因为辽就是自认继承大唐正统,而当年大唐那万邦来朝的场面,四方蛮夷哪个不仰其鼻息生存?
如此一想,中原强大,恢复大唐雄威,他请求支持,岂非理所当然?
……
“传中书省、都督府入宫来见。”
当奚王的动向先是通过燕商,再由燕商身边的机密部暗谍,快马将情报送入燕京,李彦第一时间召集重臣。
这次只有中书省和都督府六名大员,看到这个消息后,尽皆怔然:“辽帝会先发制人,对奚王动手?”
耶律延禧在他们的眼中,基本与宋末帝等同,并且一致认为,除非耶律延禧现在就病死,传给下一个倒霉鬼,否则辽末帝应该也是这一位……
女真那般犯上,天祚帝都没有彻底动手,放任其坐大,现在突然对一个还没有表现出反心的奚王下手,实在令人猝不及防。
卢俊义惊愕之后,觉得这是好事:“我们支持的本就不是回离保,而是耶律得重,只有那位御弟大王上位后,才能对女真产生直接威胁,现在这个奚王既然要打头阵,就让他乱起来,最好将天祚帝推翻,让耶律得重顺理成章地上位!”
蔡京轻轻摇头:“恐怕不妥,耶律得重本就是契丹王族,天祚帝的亲弟弟,文韬武略,能力出众,他若是轻易登基,脱离控制,又当如何?”
朱武也表示担忧:“辽人的国力还是不容小觑的,有数十万可用之军,军械充足,耶律得重若有振兴之意,与金结盟,我等反倒树立另一个大敌了……”
时迁道:“若无我燕廷相助,耶律得重也难以轻易上位吧?他目前镇守东京辽阳府,直面金人的威胁,辽国一乱,金国不会没有反应。”
吴用突然道:“问题正出在这里,此次奚王被逼反,金人有没有参与?”
此言一出,众臣一惊,纷纷沉默下去。
安静了片刻,花荣率先开口:“女真灭了高丽,至今还不能统治,现在就瞄准辽国,是否太早?”
卢俊义得了提醒,倒是立刻道:“不无这种可能,女真人军力强盛,这是优势,治理疲敝,这是缺陷,趁着奚王有不臣之心,挑起辽国内乱,悍然出兵,侵吞辽国,不失为扬长避短之策!”
“诸位卿家说得很好。”
直到这时,御案后面的声音才响了起来,群臣立刻露出恭敬之色。
就见这位君上起身走到了山河图前,指了指辽金两国的地盘:“如果此事是金国在背后推动,其实是明智之举,越拖下去,对他们越不利。”
李彦近来已经做了三件针对金国的事情:
给奚族送米粮,安定辽国人心,不让金国得到人口资源;
这是综合国力的压制。
给耶律得重安排“璇玑道兵”,积蓄力量,准备取天祚帝而代之;
这是外交人脉的影响。
组建佛教文化交流,入辽入金,以宗教影响对方,无论是接纳还是驱逐,都能动摇本就不稳的统治根基;
这是文化底蕴的交锋。
事实证明,哪怕隔了一个辽国,直接出兵风险太大,以燕国的国力,外加高屋建瓴的战略思路,也足以让金国焦头烂额,不断变弱。
所以李彦乐得拖下去。
前面灭赵宋进程飞快,留下了些许尾巴,将那些清理清理,再将金国削弱,最后一举推平,顺理成章。
能够碾压,何必偏要弄得惊心动魄,险死还生呢?
不过金国还真的不像之前的势力那些好搞定,如今提前动手,已经打乱了计划。
李彦并不知道,这其实是完颜宗翰凶狠的念头,得到了完颜杲的认同,远在开京的完颜阿骨打同样是事后得知,但有时候歪打正着,确实是破局之法。
别的不说,耶律得重那边就没有准备好……
训练道兵最要紧的是时间,从挑选到训练再到应战,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当年高丽之所以亡国亡得那么干脆,就是因为他们匆匆上阵道兵,在见识到了那神奇的能力后,自以为十拿九稳,结果被女真一战击溃,主力伤亡殆尽。
如果耶律得重现在上阵,也差不多是这个效果,所以李彦并不担心耶律得重会脱离控制,而是觉得直面女真锋芒的御弟大王,恐怕要完。
所以他取出另一份准备多时的信报:“我燕廷刑部尚书虚设,实因公孙昭至今未归,近于辽国东京辽阳府发现其踪迹,命北平军和德顺军出长城接回。”
“若金国不动,两军接人后,原路返回,不侵辽境,不扰辽民。”
“若金人图谋不轨,趁乱犯辽边境,作为同盟,我燕军有义务助其灭敌!”
众人一怔,居然是等在这里么?
但蔡京还是开口道:“君上,两军是直入辽境,还是陈兵边境,遣使等待辽帝回复后,再行入境?”
朱武也道:“奚王一旦反了,辽帝定然不敢触怒我军,奚族为了得到支持,也会全力保护粮道,保后方无碍……”
实际上这些并不是主因,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位燕王殿下在各国有口皆碑,俨然是道义的化身,盟约的守护者,此番直接出兵入辽境,就显得过于霸道,有损往日的光辉形象。
李彦却摆了摆手,斩钉截铁地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要么不出兵,既然出兵了,若是在边境徘徊不前,只会错失战机,让金军占据有利地形,燕军此番不为灭辽,就不是背信弃义,无愧于心,你们不必顾虑!”
君上都如此务实,众臣立刻领命:“是!”
李彦目光转向都督府,还加了一重保险:“此行不出意外,就是燕军与金军的第一次正面交锋,除了两军指挥使以外,我还有意再派一位都督出战。”
北平军指挥使是索超,那位原著里面的急先锋,已经被他调教得有勇有谋,倒是不必担心。
但德顺军的指挥使是关胜,这位关云长的后人,同样是熟读兵法之辈,可相比杨志劝降汴梁,呼延灼收复河东,他自从归降后,还未立大功,倘若为了证明自己,求胜心切,就是巨大的破绽。
所以李彦准备安排一位元帅,以索超、关胜为副手,确保万无一失。
时迁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卢俊义和花荣目光一亮,都跃跃欲试。
但两人对视一眼,卢俊义考虑周详,主动退出:“臣与索指挥同为大名府人,调配之时,或令关指挥及麾下将士误解,此行花都督更为合适。”
花荣请命道:“臣愿往!”
李彦欣然:“好,战中具体安排,由你定夺,只有一句战略忠告,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群臣细细品味,大为赞叹:“君上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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