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传奇 第219章

作者:七死八活

“华西报”的老贾嘻嘻哈哈:“哈哈没有办法,谁让围棋小众呢,不来夸张点的那怎么行,怎么样襄屏,明天的比赛没问题吧?”

李襄屏道:“这我怎么说得好,比赛你们不都看了吗,第一盘输得没脾气,第二盘也赢得很惊险,因此还是那句话:有信心却没有把握,对于明天的棋,我拿下比赛的信心肯定是有,只不过对手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呀,输赢主要还是要看明天的临场发挥。”

“呵呵谦虚,襄屏你真是太谦虚了,”张大记者冲李襄屏点了点头,然后又笑着对其他同行说道:

“我一直觉得吧,襄屏这人其他都好,就是显得太老成了点,每次和他说话的时候,都会忘记他今年才16岁,大家说是不是呀?”

众记者纷纷点头称是,对张大记者这话表示认同。见到众人模样,李襄屏心说到那是当然,哥们的心理年龄可是三十多了呀,难道还真是什么小屁孩不成,这其实又是穿越者的苦恼之处了,我明明不是小屁孩,但有时为了不太过惊世骇俗,有时却还是说些符合小屁孩身份的话,唉,这人活着还是累……

想到这李襄屏没有聊下去的兴趣了,又考虑到第二天还有比赛,于是他很快和众人告辞,回去养精蓄锐准备第二天的决胜局。

第2天很快到来,2003年11月24号,本年度“三星杯”半决赛决胜局,李襄屏VS李世石,在这场比赛中,李襄屏能否创造两年之内8进决赛的记录呢?成败就在此一举。

第三九五章 田九

上午9点50,李襄屏一边走进对局室,一边和自己外挂交流:

“呵呵定庵兄,你说最后这决胜局,我是采用哪个布局套路好呀?……对了,决胜局可是要重新猜先的呀,现在说这个貌似没啥意义。”

“呵呵,想那月天前辈曾言:辟疆启字,廓焉无外,傍险作都,扼要作塞,此起手之概也,而壤址相借,锋刃连接。战则羊师独前,无坚不暇:守则一夫当关,七雄自废。此边腹攻守之大势也……”

“哈哈,停停停,我说定庵兄呀,你这是啥意思,又想欺负我没文化吗?尽给我说这些没用的……”

等李襄屏走进对局室以后,他和老施的交流戛然而止了,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已经在对局室内看见小李。

小李竟然先于自己率先来到了对局室,他现在正拿着一块湿毛巾,仔细的搽拭着面前的棋盘。

看到面前这一幕,这不由让李襄屏心生感慨呀。这种搽拭棋盘的举动,其实是一种仪式感,嗯,是从日本围棋界那边流传出来的一种仪式感,在他们的“大三冠”比赛中,那么作为年龄小或者自认为“下手”的一方,在比赛之前总要做一做这个动作的。

正是因为如此,连中学都没读过并且桀骜不驯如小李者,他之前是从不屑于这种举动的。

这也就是李襄屏突然心生感慨的原因了,因为看到小李这个举动之后,李襄屏突然意识到:今天这盘比赛,那注定会是一场艰苦的比赛啊。

这将是一场双方综合能力的较量,两人除了要比拼围棋技术,其他方面的比拼同样不能忽视。

毫无疑问,因为自己来自后世,因为那些“狗招”,那么自己在围棋技术上,那肯定是对小李有所优势的,李襄屏对此毫不怀疑。然而面对小李这样的绝代胜负师,自己在其他方面,比如说意志力和精神力,那应该还是和他有所差距,李襄屏对此也是承认——

看到小李现在这个举动之后,李襄屏突然意识到:和他这个举动相比,自己刚才还在想什么布局套路问题,这貌似已经落入某种下乘了呀。

因为想赢下小李这样的对手,单纯想依靠技术上的优势对他形成碾压,现在的自己肯定无法做到——

既然无法做到,那么决定这盘棋走势的,那很可能会是其他因素。

就在李襄屏的感慨当中,刘倡赫九段走了进来,他是本场比赛的裁判长,韩国时间上午9点55分,刘九段主持双方猜先,李襄屏运气不错,在前两局都是执黑获胜的情况下,他本局再度猜到了黑棋。

韩国时间上午10点整,刘倡赫一声令下,宣布比赛正式开始,李襄屏定了定神,他落下本局第一枚棋子。

应该说李襄屏的预感还是不错的,他在刚开始的时候,就预感到这场比赛注定艰苦,那么等到开赛一个小时以后,等这盘棋下到20多手棋,他这种感觉就愈发明显了——

不是因为别的,因为这盘棋下到现在,棋盘上出现了一个超级难解的棋型,传说中的“金柜角”。

嗯,关于围棋中的“金柜角”,懂棋的棋友当然没啥好说,那是连初学者都知道的,因为这个棋形虽然难解吧,但却是非常普通和常见,属于围棋中的经典棋型之一。

对于完全不懂棋的棋友,这里可以采用一个很形象的科普,和“刀把五”和“梅花六”这种棋形类似,完全不懂棋的人也可以想象这种形状,那么“金柜角”呢,其实就可以说成“田九”——

在棋盘的某个角部,某一方围成了一个“田九”的形状,这就是围棋中著名的“金柜角”。

区区一个“田九”嘛,那这样的棋形当然是非常简单的,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一目了然的棋形,却是围棋中一个超级难解的变化。

“金柜角”到底有多难?李襄屏记得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马晓飞对此有一个很好的注解。

马晓飞九段是这样说的:“金柜角这个棋形,那可能算是最能代表围棋特性的一个棋形了,看上去非常简单,然而却超级难解,这样一个棋形,甚至可以当成一把标尺,假如一位棋手能把‘金柜角’都完全搞懂的话,那么毫无疑问,这个人肯定具备了职业七段以上水平。”——

要知道马晓飞在说这话的时候,职业七段在围棋界可是还具有特殊意义的,用日本围棋界过去的说法,职业七段,那就是传统意义上的“上手”,是普通人能通过努力达到的最高水平,至于再往上的八段和九段,那就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了,这个必须是“天授”。

在马晓飞心目中,这个“金柜角”就是这么有分量,它的难度就是这么大,它竟然能把普通人和天才区分开来。

那么马晓飞这话夸张吗?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想,反正李襄屏觉得并不夸张,能不能区分普通人和天才不好说,但这个棋形的难度,那确实是职业七段以上水平——

别说是职业七段了,即便是后世的围棋AI,李襄屏记得在后世的网络上,一度流行一些低版本的狗狗(例如日本人开发的那一款),这些狗狗就经常在这个棋形上犯错。

是的,这个经典的“金柜角”,它就是有这么难!

至于这个棋形为什么会这么难?假如一位棋友能达到业余3段以上水平的话,那理解起来也不会太难:

这是因为“金柜角”这个棋形,那几乎就是和围棋中的劫争相随相伴的呀,不夸张的说,在“金柜角”所有的变化中,有九成九以上都是和打劫有关——

而大家都知道,围棋中的劫争,那其实有点像纸牌游戏“拱猪”里面的“变压器”,像“斗地主”里面的“癞子”,一旦沾上了这种玩意,那么难度系数就成几何级数备增。因为一旦沾上劫争的话,那围棋中任何棋形,或者说任何变化,那肯定就不是局部问题了,这肯定就是全局相关联问题。

还不仅仅如此,要说打劫本来就是够难的了,那么和“金柜角”有关的打劫呢,那更是所有劫争中最难的那种——

在“金柜角”所有和打劫有关的变化中,有超过一半以上都会遇到传说中最复杂,最难缠的那种“赖皮劫”。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说低版本的狗狗都会对“金柜角”头疼,这话其实并不夸张的——

在后世围棋AI横空出世以后,其实李襄屏一直认为:有很多棋友对狗狗评估过高,甚至对它们太过盲目自信了,其实李襄屏认为真的不必如此。

还是那句话,狗狗虽然比人类要强太多,但是它们的能力也是有边界的。

而它们能力的边界,具体其实就是用它们显示的胜率来反应,而人类也可以用这个来识别,一旦出现那种胜率剧烈抖动的极端情况,狗狗们就会经常出错,甚至显得极其无能。

在真实历史中,这种情况是经常出现的,并且不是“一代狗”时代才出现,在“三代狗”时代同样出现。

这其中最典型的例子,是在最新一届“三星杯”中,中国棋手唐卫星对韩国小朴八强赛一局。

那一局唐卫星是用屠龙方式获胜了。

然而就在小朴投子认输的那一刻,各种版本的狗狗都显示极其诡异的胜率。

有些狗狗在那一刻,认为唐卫星的胜率只有50%左右,表现最好的是中国的“绝艺”和“星阵”,不过它们也认为唐卫星的获胜概率在70%左右。

狗狗们虽然显示这样的胜率,然而在当时,却没有任何一个狗狗能帮小朴找到做活大龙的变化。

请注意:小朴那局被屠戮的,是一条超级大龙,也就说那块棋死了以后,棋盘上已经不存在任何转换的可能了,连“收气吃”这种情况都不存在。

那么这种情况如何解释?

李襄屏请教过专家,并且这个专家不是围棋专家,而是一个权威的人工智能专家,专家给出了这样一个解释:因为当前的局面,已经超过狗狗的能力界限了,面对这种理论上极端胜率的情况,狗狗们很容易出现识别紊乱的情况。

并且专家还告诉李襄屏,面对狗狗的这个问题,那不是简单升级就能解决的,这涉及到狗狗的核心算法问题,也就说只要狗狗的核心算法还是那个,那这个问题基本无解。

李襄屏对此深以为然,别说是这种胜率接近为零的最极端情况了,考虑到就在那一局之前,陈小强对韩国小申的一局,陈小强同学就曾经下出所有狗狗没想到的一手——

然而等看到小强同学那一手之后,所有狗狗通过验算,都必须承认那是一步好手。

所以还是那句话,狗狗虽然强大,水平已经超出人类太多太多。

但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那肯定也有自己的闪光点。

其实也正是因为坚信这种闪光点,这让李襄屏现在还能坚持。

回到今天这盘棋,开局20多手棋,棋盘上就出现一个连狗狗都把控不了的棋形了,那么毫无疑问,这样一个“田九”,从这个时候就已经成为全局的焦点。

并且这个焦点必将贯彻始终。

必须特别提一句的是,今天下出“金柜角”的,那并不是李襄屏本人,而是小李的白棋出现了这样一个棋形。

那么怎么来对付这个经典的棋形呢,从上午11点开始,这就已经成为李襄屏全局构思的重点。

第三九六章 提前到来的决战

上午11点钟,全局28手,当棋盘的左下角出现一个“金柜角”之后,李襄屏的手停下来了,他开始本局第一次比较系统的全面构思。

这次的长考当然十分必要,甚至说是必然都不过分,毕竟这可是“金柜角”呀,号称连职业七段都没办法完全搞清楚的棋形,那么今天既然出现了,李襄屏在这上面多花点时间当然十分正常。

不过要特别说明一点的是:“金柜角”是很难解,但却并不是难在这个棋形本身,或者说并非难在局部,而是难在这个棋形和全局的相关联。

就拿今天的实战来说,以李襄屏现在的基本功,他甚至都根本不用计算,一眼就能看出小李下出来的这个“金柜角”局部还没活——

只要直接点在那个“田九”的中心点,局部就是一个劫活。(事实上在金柜角所有的变化中,净活或者净死的极端例子虽然也有,但这样的棋形却非常少,大部分都是劫活,并且想弄出劫活基本也没有其他下法,肯定都是直接点在那个“田”字的中心,其他下法都不存在,这也算是“金柜角”的一个有趣之处)

只不过局部虽然存在一个劫活吧,但李襄屏同样是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不能马上直接动手的。

不能马上直接动手的原因有二,一:这个劫非常难打,是那种连下两手都消不干净的“赖皮劫”。

第二:下到全局第28手棋为止,李襄屏自己外围的棋并不算厚,外势被人家断成两块,并且两块棋都还没有完全活透,那么这个时候如果贸然动手的话,很容易被人家反攻倒算。

而以上这两点,其实就是“金柜角”超级难解的原因了——

本来从常理上说,白棋因为局部还没活透,俗称的“局部还欠一手棋”,这怎么应该算是白棋的毛病了,然而在这个毛病刚刚出现的时候,黑棋偏偏还不敢动手,甚至从某种角度说,白棋现在热烈欢迎对手马上来追究自己这个毛病。

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黑棋现在虽然不敢马上追究白棋的这个毛病吧,但白棋这个毛病会自动消失吗?或者干脆就说,这不算白棋的毛病吗?

答案依然很明确,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就算黑棋不敢直接动手,但这个毛病肯定还是白棋的毛病,并且只要白棋自己一直不补,那么这个毛病永远都是存在。

以上讲了这么多,那么李襄屏这个时候的构思,其实就已经呼之欲出了,他肯定就是围绕白棋这个毛病动脑筋,思考自己该什么时候动手的问题——

不,这样说其实并不准确,面对“金柜角”的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应该去思考自己该如何动手,因为这样的构思实在是太难了。

不夸张的说,别说是李襄屏了,他认为哪怕是后世最厉害的狗狗,也无法在全局不到30手棋时候,就具体构思出一个自己主动出击的方案,因为棋盘是如此的空旷,围棋的变化是如此之多,并且两人下棋的过程,这是一个完全动态的过程,棋盘上的形势随时随刻在发生变化,想在这个时候就把主动攻击路线全部设计好,这其实根本没有可能。

只不过构思主动攻击方案虽然不行,但围棋的思考方式并非一种,在这个时候,完全可以采取一种类似于逆向思维的方法,立足于一个“补”字。

请注意,这里说的“补”,并非是什么自己去补棋,而是逼迫对手去补一手,具体到这个“金柜角”来说,假如你能在棋盘上施加种种压力,创造种种形势,逼迫对手无可奈何在那个“田”字中心补一手的话,那你的作战也是大成功。

想做到这一点,那无疑是非常难的,甚至不夸张的说,假如对手没有出现明显失误的话,这样的目的也基本不可能达成。

然而从构思的角度出发,这样的思路却是切实可行,而现在的李襄屏,他正是沿着这样一条思路在构思自己的作战方案。

他这一次的思考并没花多长时间,大概在上午11点15分钟左右,他就落下了全局的第29手。

必须实话实说,其实在落下这手棋的时候,他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明确的作战方案,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这手算好算坏,他唯一能够明确的,就是自己的这手棋,是立足于“逼迫对手主动去补棋”而已。

只不过李襄屏认为这并没多大关系,这可是“金柜角”呀,这个棋形的难解之处,李襄屏认为其实就是在于“一个巴掌拍不响”,在绝大多数时候,你一个人主动构思是不行的,那还要看对手对手是怎么想,他会不会配合你。

因此在落下第29手之后,李襄屏就在那静静等待了,他想看看小李会不会配合自己。

面对李襄屏的第29手,人李世石倒是没有多想,不到3分钟时间,他很快落下了全局的第30手。

看到这一手棋,李襄屏稍微坐直身子了——

不能说李襄屏完全没想到这手,毕竟以小李的桀骜,以他的不驯,李襄屏知道他肯定不会就那么老老实实配合自己的,他肯定相对自己刚才那手进行反制。

然而他的防治措施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并且手段如此之激烈,那还是稍稍出乎李襄屏的预料。

“唉,小李果然还是小李呀,永远特立独行的小李,不走寻常路的小李,只是你这样下……真的好吗……”

不能怪李襄屏生出这样的感慨了,因为看到这一手之后,他再度升起一种和前两局一样的感觉:小李再度下出那种带有他强烈个人风格的棋了——

刚才的这手,在李襄屏看来那又是那种积极到有点过分的下法!

李襄屏再度打起精神了,等小李的手离开棋盘以后,他伸手过去把对手刚落下的这枚棋子扶正,然后对着这枚棋子再度陷入沉思。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