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谷聊
果如他所料,落在他身上的波动有些死板,仅仅是感应到他露出的气息之后,便略过了他,应是阵法或法器一类的东西。
但他跨进荡妖北堂的大门没多久,内里就有伙计一类的人主动迎上来,朝着他作了一揖:
“贫道北堂执事,见过道长。道长可是第一次来到江城的荡妖堂,敢问道长手中有无度牒?”
对方身上穿着一件制式的暗青色道袍,面上笑意满满,修为是炼气中期。
“度牒?”
略微思索,许道想起了这玩意儿是什么。
就和他在白骨观中用的身份牌子一般,度牒是道人在吴国朝廷内登记用的凭证,就连所谓的荡妖堂,其效果和作用也类似于白骨观中的寮院,只是较为松散许多。
而许道刚才进门时显露了炼气后期的修为,但却没有一并挂出度牒证明其身份,便立刻引得堂口当中执事们的注意,连忙派出今日当值的执事出来招待,省得招待不周。
堂中的执事见许道又是一个生面孔,这才有了以上的对话。
四周来往的其他道人瞧见荡妖堂的执事对许道二人如此恭敬,立马也就猜出了许道的身份,一个个都露出或敬畏或忌惮的目光,低下头快快走过。
即便是人烟稠密,道人繁多的地方,后期道徒依旧已经是强者。甚至就在两个月之前,江州荡妖堂的最强者也不过是炼气圆满的后期道徒,并无筑基道士。
许道打量着来人,见对方态度恭敬,便也拱了拱手,随口说:“山野散修,第一次登门,并无度牒。”
执事听见,脸上的笑容依旧热情,他也不在意许道的回答是真是假,连忙招手一邀,说:
“那不如贫道来为道长引路,熟悉熟悉咱们北堂,一并给道长奉上一张度牒。”
“甚好。”既然有人愿意带路、介绍,许道自然是乐得享受,他点点头,便按着对方指引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
许道的手上就有了一方赤铜制成的牌牌,样式古朴,巴掌大小,上面可有铭文,一面写有“荡妖”二字,一面另有江城北堂,何年何月何日,道人姓名、修为等简易的信息。
有了此牌子,道人便可以在吴国境内任意一处荡妖堂中检验身份,接取任务、买卖货物等,甚是方便。
只不过道人若是在江州城内赚取了道功,只可在本地的几间堂口中使用,若是到了其他的州郡,其他的荡妖堂不认外地道功,还需要在本地从头开始积累。
把玩着新到手的度牒,许道心中暗想到:“果真和白骨观中的身份牌子一模一样,甚至连道人赚取的点数也叫道功,只是不知究竟是白骨观直接抄袭了吴国荡妖司,还是天下各地都是如此。”
同时经过一番了解下来,他也隐隐明白,为何白骨观和舍诏部族的地界会没有荡妖堂的存在。
两者地处偏远,而且已经有了地头蛇,如何又会允许另外有一方势力存在?
就连江州城中的荡妖堂,也是因为此城内常住人六七十万,周边涉及到的郡县人口又有几百万,已经属于吴国的内境,是西南地区最大的一城,这才让吴国有足够的动力和压力在此处插下钉子,确保朝廷的威严和秩序。
但即便如此,江州城的荡妖堂一直以来都只是起到了组织鬼市,聚拢散修的作用,只能以利诱之,而没有足够的能力直接去号令散修们。
其中最大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江州本地也存在着地头蛇,而且此地头蛇比白骨观和舍诏部族都要强横。
这便使得江州城虽大、人虽多,名义上从属于吴国,凡人无甚感觉,但实际上的主人却是在四百四十里开外的乱葬岗中,夜叉门。
甚至就连江城当中的荡妖堂之所以能够建立起来,也是因为得了夜叉门的默许,或者说忽视。
以上荡妖堂的窘况,同样也是导致堂中的执事会对许道如此热情的原因之一。
皆因整个江城荡妖堂,实际上只是吴国朝廷牵头组建的一个散修势力,如今冒出许道这样一个生面孔后期道徒,只要不是夜叉门的弟子,无论长留还是短留,都值得江城荡妖堂,特别是北堂来拉拢一番。
许道转悠一圈后,感觉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他含笑的对身旁执事说:
“贵堂当真是热情似火,求贤若渴,只不过贫道仅仅是个山野散修罢了,远远谈不上贤才,如何能一入贵堂,便荣登供奉之位呢?”
江城荡妖堂当中的大致有五级职位划分,分别由胎息道童,炼气前、中、后期的道徒,以及筑基道士担任。
其中炼气中期可以担当“执事”一位,但需要竞争、积累道功,及处理一定的杂事。
而炼气后期则是可以直接充任执事的上一级——供奉,职位没有数量限制,越多越好,且清贵、事情少,每月都有不俗的俸禄,就和白骨观当中的“十八头”一般,只不过相应的也有些限制。
比如需要签订契约,在江州城内长居数年,若有大事就需要站出来撑场子,以及在堂中留下真气印记等。
且先不谈荡妖堂和夜叉门的关系如何,单单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条——留下真气印记,便让许道暂时按下加入荡妖堂的想法。
每个道人修成的真气都是不一样的,即便是双生子,根骨一致、修行的功法一致、服用的丹药一致,其真气的性质依旧会有所不同。
此世辨认道人身份最稳妥、有效的法子,便是辨认真气。
许道此前在白骨观中修行时,就曾在观中留下过真气印记,再加上他的修行出的真气当中充斥着一股子白骨观道法的味道,平常斗法倒还罢了,极难让人捕捉到真气痕迹,他每每做过之后也会用法术破坏现场。
但是眼前的江州荡妖堂虽然距离白骨观几千里,两者却依旧算是邻居,再加上许道现如今已经是炼气后期的修为,荡妖堂定然会对他的身份进行明里暗里的调查一番。
许道不是担心荡妖堂会查出个什么东西出来,而是担心堂中就有白骨观的门人,到时候他可就算是自投罗网了。
毕竟如此松散的势力,虽然表面上还是一个散修组织,但恐怕在最开始,就已经被周边的其他势力,特别是夜叉门给渗透了。
这并非许道胡乱猜测,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他在城外碰见的陈挽道徒,原本就是夜叉门中的弟子,对方在未能按期突破到炼气境界时,恐惧留在门中会不得好死,便贿赂了门中管事的炼气弟子,使得他被外放出来在荡妖堂中担任杂役。
如此才又让陈挽多苟延残喘了数年,直至不惜代价的突破到了炼气境界,成为真正的仙道中人。而荡妖堂中似陈挽这般的道人不再少数,令人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究竟是什么。
也就最近刚有筑基道士降临到江城后,而且不止一个,这才让荡妖堂变得稍微有底气些,并开始大肆的招兵买马、笼络人心。
值得一提的是,几个筑基道士不是其他人,正是许道的熟人了,舍诏道士。
当然,只是许道熟悉对方,对方并不熟悉许道,甚至压根不知道害得他们抛家舍业的祸首另有其人。
许道端坐在堂中,静静的呷着一口灵茶,神色不动的琢磨着。
旁边伺候着的执事瞧见许道依旧并无意动之色,面上轻轻叹息一声,道:
“那就真是可惜了,本堂若是能够得到吕道长的加入,必定如虎添翼!”
“嘁!”许道轻笑一声:“贫道不过刚修成炼气后期罢了,道法微末,如何能担得起这般评价?还请执事速速拿来贵堂的功法典籍目录,容贫道观摩观摩。”
“对了,烦请将堂中发布的任务也拓印给贫道一份。”
执事听见,灵机一动,又劝说到:“道长若是愿意加入本堂,直接就能有一千道功呢,再加上每月都还会有俸禄,何必将时间花在些许杂事上面,免得耽搁了修行。”
许道听见,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然后便微阖上眼帘,静待起来。
侍立在他身旁的苏玖见状,便主动出声,拱手对执事:“劳烦道长了。”
荡妖堂执事听见,连忙也客气的对苏玖回了一礼,然后脚步匆匆的往堂内走去,依旧不敢流露出丝毫不耐烦之色。
许道气定神闲的坐在大堂中,一边饮茶,一边等待着。
与之相比,周遭其他的道人就显得行色匆匆、急切了,一其中些修为低下的,还会遭受堂内的伙计、执事们鄙夷。
不多时,执事便取来了许道需要的文本,双手奉上。文本上面有图有字,许道感谢一声后,便捧在手心中翻看起来。
“果真来对地方了!”
看着上面种种能够凭借道功直接兑换的功法,许道心底里立刻生出惊喜。
和舍诏鬼市当中不同,在这江州鬼市,散修们不仅可以在市面上自行淘换功法,更可以直接在荡妖堂中消耗道功进行兑换,并无太大门槛,而堂中的功法典籍除了质量有所保证之外,其种类和数量更是繁多。
许道粗略的扫了几眼,就发现荡妖堂中的功法数目比之白骨观寮院中的,只多不少。
只是其中比较核心的功法,譬如炼气后期的吐纳法,若是想要兑换,还得拥有一定的权限,如获得荡妖堂中的执事或是供奉的身份。
同时上面还赤裸裸的表示,荡妖堂还有更上层的法术功法,道人们可以积攒道功,前往国都的荡妖司进行兑换。
“想来这便是诱惑底层道徒卖命,高层道徒加入的意思了。”
看了数刻钟,许道将文本上的所有功法名称,连同其简要都扫了一遍,心中隐隐还生出增长了见识的感觉。
“难怪区区一座江州城,虽有人烟,并无灵脉,依旧还会有这多道人汇聚在此。荡妖堂中可大肆兑换的功法典籍,当是最重要的原因!”
想要获得这些功法虽然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但对于散修们而言已经是天大的福音,有门路可走。
便比如许道,他盯着文本上的近三十来方清心静气法术,心中喜不自胜。
“若是早知道此处这般方便,离开白骨观之后的第一站,就应该来这里!”
当然,他只是这般想想罢了。若是他没有先去舍诏,碰上大机缘,指不定现在还在为寻找灵根而发愁。
而且在白骨观中时,因为白骨观内消息闭塞的缘故,他压根不知道江州的荡妖堂可以随意兑换功法。
等到了舍诏,他虽然隐隐听闻过,但消息半真半假的,让人压根无法确定,再加上其他事情的耽搁,他也就在舍诏地界暂留了半年之多,现在才跑到这里。
许道心中琢磨到:
“据闻荡妖堂以前可不是这般,甚至称得上是颇具恶名,其中道人被视作鹰犬走狗……此堂大开方便之门,应是近来几十年,甚至是十年之内才开始的。”
不过以上内情暂时都和他无甚关系,他现在只是个小小“炼气散修”。许道的当务之急,还是快快将堂中的清心静气法术给兑换出来,稳住自己的心神,以消除肉身灵根的影响。
只可惜的是,他全部的身家早已经进了腹中,手头上一枚符钱都没有,压根无法直接花钱兑换法术。
于是许道只得压下心中的觊觎,翻看起能赚取道功的任务,看看有没有简单、钱多的活计。
“咦!”
扫视着,许道眉毛微挑,眼里略微诧异:“居然还有这等任务……”
第二百零九章 行云布雨
距离许道达到江州城已经有了几日,他姑且算是将江州城内的大小情况给摸透了。
这日,他却是并不在江州城当中,而是带着苏玖和陈挽两人出了城,来到距离江城一百多里的地方。
天时已经是夏季,白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暑气也会随之出现在大地之上。
许道三人正站在一方黄土丘上面,放眼打量着四周,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大块大块的农田,田中长着小麦,麦子都已经修长,颜色愈发的绿油油。
但是在日光的炙烤之下,麦子叶片都有些萎蔫,田埂上的土坷也都干燥至极,明显表明这些麦田都缺水,须得老天爷赶紧的下雨,又或者引渠灌溉。
只是三人所在的地方距离江河几十上百里,附近并无较大的河流,田地间的水渠也都是干涸见底,并没有水源能够输送到这里。
而且许道放眼望去,心中略微估算了一下,他目所能及之下,良田成块,有万亩之多,并且当中种植的全都是麦子,需水不少。
热风吹过,四周绿波滚滚,给人以心旷神怡、震撼人心的感觉。
但除了许道三人尽情的享受着眼前的田园风景之外,簇拥着他们的其他人,面上却都带着紧张之色。
这些人全都是粗布短褐的打扮,即便是当中身份地位高的,脸上也都是黄褐色,脊背微弯,一副常年在田间、日头下劳作的样子。
他们双眼望着许道,以及旁边同样身着道袍的陈挽,目中充满了担忧、焦虑,以及期待。
“好景色!”
望了挺久,许道口中赞到,他将目光从田间地头收回,落到了四周紧张不已的农人身上。
由不得这些人不紧张,眼前的万亩农田已经缺水多日,自从开夏以来,地头上面便没有落下过一滴雨水。
人畜倒是还可以从远处贩水回来饮用,但是地里却是不成,非得需要万斤、甚至百万斤的降水,才可以救回田地里的麦子。
而且附近的万亩麦田种植紧密,植株宽厚,远非寻常农家种植的农田能够比较,其规模已经和许道前世的大型农场相当,对地力的消耗极大,除了补水之外,田间还得施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