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1730 第895章

作者:望舒慕羲和

不卖也得卖。

强行圈占之后,拿钱走人。

不走,直接拆房子,砸锅。

如果,他们愿意接受土地,那就更简单了。

给他们一个非常优厚的条件,平均下来每户可以租赁给25亩地,这已经不少了。

而且这25亩地,是经过垦荒公司前期开垦过的。

如果他们接受,那么就像刘钰说的,最多三年,这地就得被收回来。

因为,种粮食的话,这里根本就是低产区,用不了三年就得破产。

而如果种棉花……

一来,这些盐户会种棉花吗?

二来,就算会种,玩得起大垦荒公司这种一亩棉田、二亩草覆盖反盐的模式吗?

最多三年,这些拨给小农、没有公司维护的地,就几乎废掉了。

重新反盐、地力耗尽。

到时候,卖不卖,自愿。

现在既然有刘钰给他们站台,他们圈地的时候自然是更加肆无忌惮。

哪些地可以圈、哪些地不能圈,当然这也是定好的。

不是这些资本家心肠好,大善人,主动去圈范公堤以东的大片荒滩。

他们倒是想去圈已经开垦好的耕地,但问题是他们敢去吗?

敢去村落圈地,能直接被人打死,爆出来大规模起义,这点钱都不够赔的。

之前让刘钰头疼的第一家垦荒公司打死人的事,就非常典型。

垦荒公司圈占了土地,大量的无主草荡也都圈了。而当时的几家盐户在场主的带动下,反对他们圈占草荡。

因为他们要煮盐,要煮私盐谋生。

这不是合法不合法的问题,甚至也不是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的问题。

情况就在这摆着,正常煮盐根本维持不了生计,这些无主草荡的草,是他们煮盐的根本。他们煮私盐也是为了生活。

而这种煮盐的模式,又基本可以确定,真正所谓“独立”的小盐户,必须要依附盐商。

基本上就是盐商场商豪强,占据大片的无主草荡,这些草荡是谁的,谁强就是谁的。

盐户在这些场商盐商的庇护下,产官盐也产私盐。

圈地圈的那些名义上无主的荒滩,在民间法里,是有主的。而那些荒滩草荡被圈了之后开垦,就等于断了他们煮私盐的生计。

用来煮官盐的草荡,是有数的。朝廷为了方便控制,你多少草荡、该出多少盐,心里大致是有数的。

但只靠官盐是活得很惨的,投效场商之后煮私盐,日子还是可以过下去的。

小生产者是不肯去当农业雇工的,这也是显而易见的。

双方的矛盾就这么爆发了。

两边打仗的、动手的,是盐户和高价从海门那边招募来的会种棉花的农业雇工。

幕后势力,是新兴资本,和原本的场商草荡地主。

一开始的矛盾很简单,盐户把圈地公司的边界木牌给拔了,然后两边就开始动手。

上头之后。

盐户这边,把农业雇工的工棚烧了。

雇工这边,把那些盐户的房子和煮盐的器皿砸了。

然后就打,然后就死人了。

然后就刘钰一句话知会了当地县令,然后当地县令就问那些盐户场商要证据:那些荒草荡,你可有证据证明那是你的?你可纳税了?

煮官盐的草荡,是要纳税的,虽然税低,但也是纳税的。纳了税,才能说这草荡地你有使用权,是和“灶”绑定的。

这个煮盐的铁锅,绑定一定范围的草地。铁锅的主人会换,但铁锅绑定的草荡不会变。

其实,盐商场商也是地方豪强,和县令也是有交情的。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刘钰递话了,明显是偏向这些垦荒公司,县令能咋办?

最后也就判了斗殴,垦殖公司赔偿那边一些烧埋银子,就此了事。

这个风波过去之后,本质上这边的问题,也就变成了“淮南到底是垦荒,还是煮盐”的争执。

这需要朝廷最终定下来。

一旦定下来,淮南就是要垦荒,不再煮盐,那么圈地的范围也就更大,要把盐户的草场全部圈走种棉花。

大顺的国情在这,最终决定拍板的,还是皇帝。

说句难听的,百万漕工,运河都废了,就那么光鲜?就没有起义、反抗?

都杀了那么多了,也不差这点盐户。

况且,大部分盐户是接受垦荒的,他们中的大部分生存极为艰难。

林敏说,刘钰手段粗暴,说的就是这一点。刘钰才懒得去搞区分,直接一刀切。

他既没有足够的基层执政能力去挨个分清,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在“一战”爆发之前给苏南搞出来足够的棉田。

这一次更是直接带着军队来的,那就更加简单粗暴了。

当然,淮南废盐要一步步的来,要一点一点的圈。

最适合种棉花的地,先圈起来。

剩下的,靠在海州那边的大型晒盐场的低价盐,直接把所有的煮盐户全部逼破产。

只要海州晒盐,能拿到在淮南区销售的许可,哪怕海州盐全都收税,淮南煮的私盐也必死无疑。

但虽说要一点一点的圈,可整体策略是不变的,刘钰就是坚定地给这些垦荒公司站台。

耕地不圈,也不敢圈,惹不起。

草场地,通通圈。

明码标价,不接受也得接受。

要么,拿钱走人去工场去盐场去抗包去南洋;要么,在这里当雇工;要么,分给小块土地三年后破产。

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反抗,直接顶着后世刽子手的名号,直接上军队。

这一次既然决定在海州扩盐场,将湖北盐区划归淮北盐负责,那么这一次圈地的范围,就大多了。

等于是把整个提供湖北食盐所需的草场,全部圈占。

牵扯十余万人、几万户,这要是不出事就见鬼了。不是每个盐户都愿意放弃自己的那先小产业、主动拥抱这种所谓的“进步”的。况且背后还有大量的盐商场主。

林敏这个小小的江苏节度使,真的镇不住。他敢这么搞,能直接被人告死。

第751章 小麻烦

终究刘钰只是给这些人站台的。

真正如何垦荒,还是要靠他们自己来弄。

协调资金、董事会内部策略、长久规划等等,刘钰最多也只能给他们一点前期支持。

既然选择了商业经营,那么就得愿赌服输。

经营不善,破产、抵债;或者内部董事会争吵、分歧;投资者希望短期见到利益而对资本投入不足等等。

这些问题,刘钰是不怎么管的。

整整将近四万平方里的面积,也不是他能管过来的。

终究也只能选择先扶植一两家,赚到钱了之后做样板,以及在两淮盐业破败之后,让更多的资本选择这个方向而已。

在整体上表示了对他们的支持后,刘钰也耐心听完了这些人的一些抱怨。

或者说,农业社会向近代化转型的一种常见的必然。

这些人除了土地所有权和圈地问题外,主要抱怨了几个方面。

首先便是抱怨,雇工没有时间观念,因为这些雇工之前多是一些农户,除了一部分高价雇佣的会种棉花的海门那边的人外,大部分雇工都是些遭灾失地的农民。

董事会和经营理事就向刘钰抱怨说,公司的时间制度,想要推广下去,可能需要个三五年时间。

如现在马上要到春天了。

他们定的时间,是六点钟起床,六点半吃饭,七点钟乘车列队前往地里,大约七点半到八点开始干活。

干到十一点半,往回走。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午饭。下午一点半上工,五点半下工。

这些在刘钰看来,是非常正常,后世似乎压根觉得不需要培养的东西,在这里就非常不正常。

刘钰所处的时代,是从小开始上学,一步步培养出的时间观念、准时观念、集体协作,是一种无形中的培养。

而这时候,这些雇来的农户,对于按时上班、按时下班、按时吃饭这个概念,很难遵守。

经营理事在抱怨完后,真诚无比地感叹道:“我们真的更喜欢要那些当过兵退下来的,或者是那些新学学生。他们至少在按时上工、按时吃饭这件事上,不需要教了。”

刘钰对此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好道:“既是选择了这么做,那也是没办法的。慢慢来吧。三五个月,怎么也就都会了。”

“再一个,这件事想要解决,还是要靠办学校,从小教孩子明白时间是什么意思,无缝将上学变为上工。”

“我也知道,投资商嘛,只是为了赚钱,不会闲着没事花钱办学校的。但这确实是解决这个问题的长久之计。”

学校问题,也是个老大难问题。

如今垦荒,和后世张謇垦荒的时代不同。

张謇时代,垦荒公司虽然也爆发了大大小小的流血事件、圈地血腥。但是,终究领头的是个怀着“实业救国”情怀的人,是个老状元,是有家国思想的,不是纯粹的资本家。

但现在嘛……

大顺如今这个吊样,现在无论是看不出来需要“救国”这个情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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