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1730 第677章

作者:望舒慕羲和

自己本国的小农经济,早就被摧毁了;行会更是完全反时代而动的东西;本国的手工业也已经被本国的金融业毁灭。

在环视了一圈后,就俩选择。

要么,和摄政团体所代表的利益集团合作。

要么,放弃一切,组织百姓,来一场底层革命,全面接管荷兰的金融资本。然后再把法国、英国、丹麦、神罗诸国等遏制荷兰手工业发展的敌人全都打烂;摧毁他们的手工业基础,荷兰重现黄金时代的辉煌。

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第二条路,除非五饼二鱼的那位亲自下场,反正不是人间的人能走通的。

因为,这个时代和后世还不一样,金融资本是长腿的,他们可以跑,所以到头来还是要发展自己本国的手工业,可金融资本跑了后,本国的手工业怎么才能突破各国的围堵,以荷兰的人口和体量,这难度绝对是逆天的。

大顺若被逼到这一步,还能关门搞内部市场,促进工业发展,而荷兰是走不了这条路的。

威廉四世的选择,虽然是历史的必然。

但是,以康不怠的视角来看,也不得不说,这操作实在是辣眼睛:什么样的政治水平,能干出来和罢免的城市摄政们共进晚餐、席间表示自己是出于无奈的事儿来?

这就让康不怠执行刘钰的安排一事,变得简单无比。

他跟随刘钰日久,也多知道欧洲国家发生的事,既知道了这一次英西战争的起源,他就依样画葫芦,找了一个非常契合的导火索。

鲱鱼问题。

后世的人,说起荷兰的崛起,总会说起一个叫威廉姆的渔民,和他用一把小刀一个操作就把鲱鱼去掉内脏方便储存的故事。

腌鲱鱼好不好吃不说,但鲱鱼作为荷兰崛起的一种标志物的地位,是无可动摇的。

从这个问题入手搞操作,康不怠的选择可谓是非常的取巧。

他知道英西战争爆发的“詹金斯耳朵事件”,所以要依样画葫芦,那就花钱去找了一位曾经的渔船船主。

荷兰的捕鱼业衰落,当然不只是英国的问题。

实际上,丹麦人也抓荷兰人的渔船、瑞典人也抓。法国人甚至还出台了法令,在法国船运能力远远不足的情况下,还专门出台了针对荷兰渔业的法令:咸鱼,不能用荷兰船装货,抓着就没收。

但是,引导舆论,关键在于切入点,以及舆论引导者的选择。

你说丹麦人、法国人、普鲁士人、瑞典人,都在抓荷兰的渔船,和我专门找个被英国人欺负过的渔船船长来煽动舆论,有什么关系吗?

46年二月份,康不怠通过刘钰当年留在荷兰的情报网,找到了一位完美符合“完美受害者”身份的荷兰前渔船的船长。

人生经历也很简单。

浓缩起来,就一句话。

打渔,被英国人把鱼抢跑了,自己还挨了顿打,眼睛被英国巡逻船上的人爆锤了几下,回来后瞎了。

这年月,也没有什么公认的国际法。

北大西洋暖流和北冰洋的寒流交汇,天生鲱鱼以养人。现在又没有十二海里、专属经济区、领海之类的国际法公约,那自然就只剩下一个真理了:炮舰射程。

荷兰起家,就是靠抓鲱鱼起家的,都快成荷兰崛起的象征了。

北海渔场到底是谁的?

荷兰人觉得,当然是自己的,自己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就在那打渔了,凭啥说是英国的?

法国虽然在咸鱼问题上,也限制荷兰。但是,法国的海军实力,也不可能去北海渔场去“执法”。

故而康不怠选择的方向,正是一个完美的避开法国问题、将仇恨引向英国的切入点。

这个切入点找到之后,下一步的计划也非常简单。

去街头哭诉,叫人民报之以同情、叫伴随着荷兰衰落渔业受限的前渔业从业者们共情。

煽动舆论。

花钱,暗地里将这些人组织起来。

沿途提供吃喝、请愿的费用。

再雇佣一些无业的乞丐——据说,黄金时代,即便是阿姆斯特丹街头的乞丐,都能找一份给画家当模特的工作——黄金时代结束后,这些乞丐或者无业游民们在刘钰来到阿姆斯特丹后,倒也享受了一下黄金时代的待遇,那时候刘钰花钱雇他们传播流言蜚语、散发小报,传播谶纬童谣、制造不满情绪。

这些乞丐都是老专业户了,自从刘钰离开阿姆斯特丹之后,他们的日子又不好过了,也没得钱用。

如今居然又有人找他们做事,那还不是轻车熟路?

一天25个铜子,包吃,这还不是随随便便组织起来几百人?

组织起来后,再加上那些真的渔民、渔业前从业人员,便朝着海牙进发了。

他们当然是有诉求的。

诉求就是,希望执政官大人,以英王女婿的身份,或者利用我们荷兰人的“王后”、大英的长公主,跟英国人说一声,能不能不要再欺压荷兰的捕鱼业了?

从一开始组织的时候,康不怠就知道结果。

所以也早早开出了价码:

被打断胳膊,十两;被卸一条腿,三十两;肋骨被打断,十五两;被开枪打死,一百五两。

因为,人群里,除了乞丐、真正的渔民,还有一堆专业的。他们负责煽风点火,在适当的时候,鼓动人群冲击海牙宫廷,制造点流血事件。

第522章 海牙惨案(三)

康不怠在黄淮问题上,给刘钰出过“君子远庖厨”的建议。

如今他明知道海牙要发生流血事件,自然是不可能去海牙亲眼看看的,只是在阿姆斯特丹静静等待。

一众前往海牙请愿的荷兰人还在行进和演说,距离真正流血还有些时间的时候,46年夏日的季风便从大顺吹来了几条船。

当然不是商船,因为理论上现在荷兰与大顺还是战争状态,商船是要被劫持的。

不过大顺和瑞典的贸易并没有受影响,作为中国在欧洲第一条正规的、有自己造船厂出品的船队和股份的贸易路线,荷兰人并不敢动手。

因为当初刘钰为了挑唆关系,让瑞俄战争的结束谈判中,让瑞典和大顺各拿出来一部分股份转让给了俄国那边。以此,作为俄国退兵、不割太多地的条件。东印度公司是垄断公司,垄断公司需要行政手段干预,要经过国会批准,所以可以作为谈判条件的一部分。

故而贸易公司的中国商船,在欧洲,挂着瑞典和俄国的旗帜,悠然自得地穿过荷兰海岸,荷兰人却无可奈何。

瑞典不是太好惹,俄国如今正要发兵莱茵河,更是不敢得罪。

明知道这个联合贸易公司的绝对大股东是大顺那边,可也不敢动手。

如今来到荷兰的这几艘大顺的船,船上装的不是货,而是各色各样的人。

既有大顺这边的信使;也有在开战前避开政治旋涡去大顺谈判的前七省共和国联省议会大议长安东尼·范·德·海姆;还有一些被提前释放用他们的亲身经历来说明大顺在东南亚地区不可战争且拥有无可争议的统治力的前巴达维亚殖民地军官。

船一靠岸,不同的人便分道扬镳。

大顺这边的信使,刘钰这边的心腹人,迅速将国内的消息、以及谈判的预期等告诉了康不怠,正等着康不怠询问一些细节。

喝着从大顺那边漂洋过海而来的去年的新茶,康不怠问了一下刘钰对欧洲这边的谈判还有什么期待,他也好转告一下齐国公。

信使既是刘钰这边的心腹人,自也是对欧洲局势有所了解的,不是那种按图索骥只会传话的传话筒。

“仲贤先生,如今国内那边一切顺利。鲸侯和松江府的豪商们也谈好了,鲸侯叫我转告先生,可以给荷兰人10%左右的分红承诺。具体的条款,这边有鲸侯的书信,先生可以一会自看。”

“印度那边的战争也很顺利,军队已经拿下了荷兰在印度那边的几座堡垒。对荷兰谈判的事,鲸侯说先生既知大略,便自主持就是。”

“唯独注意两件小事。”

“其一,荷兰经久未战,港口是否容得下天朝的战列舰停泊?若不能,也要用某种方式租赁或者别的什么办法,咱们自己出钱,清理一下港口。别到时候几万里来阿姆斯特丹‘护航’、保护‘自由贸易’,却发现船太大,无法停靠荷兰的港口。”

“既是武装‘中立’,就不能停法国的港口。这一点一定要注意考察。”

“其二,印度地区的荷兰城堡均已拿下,也就到此为止了。但要去欧洲,开普、好望角就是绝佳的补给站。那边的事,也需要谈谈。”

“此两件小事,先生知道就好。剩下的,便是机密大事,鲸侯务必叫我亲口转达。”

康不怠博闻强识,也不需要拿出小本本记下,屋内也没有其余人了,便道:“这两件小事我记下了。机密大事如何?”

“先生,鲸侯说,这边的事处理完,还请齐国公再去一趟丹麦。没事找事、惹是生非,制造一些摩擦,方便让天朝这边名正言顺地给丹麦进口的茶叶等,加增百分之二十的出口税……”

信使回想了一下刘钰的叮嘱,来之前刘钰也问了无数次了,确保信使确确实实明白了,这才派他来的。

之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招惹丹麦,一是为了大顺与荷兰合作之后能确保给出对内承诺的12%的股息;二就是继续挑唆英俄矛盾,让俄国尝一尝贸易和走私的甜头,从而为将来的俄英断盟打好基础,以及让俄国挺身而出支持大顺的武装中立同盟计划。

现在对英国和英国殖民地的走私,主要是三家公司。

原瑞典东印度公司、现中瑞俄三国贸易公司;原丹麦东印度公司、现丹麦亚洲贸易公司;以及原来的荷兰东印度公司泽兰省商会。

丹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进口的茶叶、棉布、丝绸等量,都是高于英国东印度公司的。

如果大顺真的拉到了荷兰,荷兰的东印度公司成了“自己人”的公司,那么肯定要遏制其余竞争对手的。

好比对英走私一共一百块钱,现在丹麦赚40、瑞典赚30、荷兰赚30。

开拓市场、扩大走私渠道、做大大饼,需要一个过程和时间。

增量,不是短时间内立竿见影的。

还是要靠“内卷”,分存量。就是把丹麦的那40,中荷拿走30,剩下10送给瑞典俄国。

而且。

将来如果真要开战,瑞典对普鲁士的波美拉尼亚有宣称和野心,丹麦却并没有继续作战的动力。

那么,为将来计,一个根本不可能出力办事的,那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了。直接动用大顺的朝堂行政力量,遏制丹麦的拿货渠道。

加百分之二十的出口关税,丹麦的走私贸易就直接废掉了。北欧的销售市场,被瑞典俄国瓜分;美洲英国的走私市场,被荷兰大顺联合吃掉。

丹麦在东南亚又没有殖民地,最近的殖民地,在印度的泰米尔纳德地区,大顺这边想走私也不容易。大顺加了出口关税,丹麦就只能干瞪眼,最多也就是靠着国内的关税保护,吃吃国内市场罢了。

除了为中荷合作增加利益、让荷兰金融资本看到跟着大顺混的好处外,另一个目的就是挑唆英俄关系。

外交之谓,此时无非四个字,威逼利诱。

大顺和俄国之间的漫长边境、蒙古问题、宗教问题等,都在威逼的范畴之内。

而制裁丹麦,让俄国参与中瑞贸易,这就是在利诱了。

一旦俄国的贸易发展起来,英俄之间的矛盾就会加深。

丹麦问题,看上去是丹麦的事,本质上却是中、俄、英三国博弈。

丹麦的王妃是英国公主。

丹麦和英国的关系一直很近。

丹麦是英国扼守波罗的海出海口的重要屏障。

大顺制裁丹麦、中瑞俄三国贸易的崛起,都势必让英国做出选择。

就像是前几年瑞俄战争里,丹麦对瑞典王位提出要求时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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