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1730 第562章

作者:望舒慕羲和

至于陆战,这倒不用太多人。

攻取巴达维亚、马六甲的第一舰队,只需要配备2000人的陆战队即可;攻取锡兰方向的第二舰队,配属3000人陆战队。

加起来的用兵规模,也不是很大。而且绝大部分的后勤,都能当地筹措。印度的粮食可以买,法国东印度公司拿了钱,买大米可以轻松买到;爪哇地区的归义军搞了土改,筹措粮食更是易如反掌。

真正要从朝廷调集的,除了白银,就是火药。

对此,刘钰也亲自出面,向皇帝阐述了一下为什么将进攻兵力控制在5000人的原因。

再多的人,怕非战斗减员。

闽粤沿海地区训练的陆战队,加在一起也就这些。

驻朝鲜、天津、琉球、库页岛和日本的陆战队,也不调集。北方气候去南方尚且承受不住,去炎热的热带,多半打仗没死多少,疾病和水土不服先死个七八成。

在说清楚这种可能的非战斗减员后,刘钰又道:“是以,臣以为,还要派遣一些军官随后登岛。在锡兰、邦加、马六甲等地,就地训练一部分士兵,作为日后防守、镇压反抗之用。”

“海军一旦结束战斗,陆战队还是要回归大营,保证日后的野战能力,不可使之守备军化。”

“这也需要陛下拨一笔钱。其中编练的数量、前期所需的军费、以及所需的各级军官数量,都已经暂定好了,还请圣天子认可。”

将这份计划书交给皇帝,皇帝看了看,发现是两个版本。

一个版本,是在马六甲、锡兰等地,一共操练大约5000名华人士兵,用以守卫和镇压,以及加强对周边小国的控制。

另一个版本,数量就大大提升了。

除了正常的守备部队外,还要再训练一支以南洋华人为兵员的野战部队,人数在5000人左右。

很显然,第二个版本是为了将来打印度用的。

这时候就要开口要钱,也是因为确实时间不多。打下锡兰,就要抓紧时间训练,若有机会,就可以随时干涉印度各地土邦王公之间的内斗,从而获得立足点。

钱倒多花不了多少,一个士兵一个月二两半银子养家,一年30两银子。南洋一共再增一万兵,军饷、火药、补给、军装,加在一起,除了第一年支出多一点外,日后每年也就是保证在80万两左右,折算上均摊下来的枪炮火药,一年100万两就是了。

换言之,只要南洋加印度,每年能让皇帝或者朝廷多收入100万两,就算是回本,闹个平;若是一年300万两,那就是无论如何不能放弃的了。

当然,这指的是皇帝看得见、摸得着的钱。至于商贸流动、人口迁徙、缓解人地矛盾这些潜在的利益,那都不算在内。

皇帝明白,刘钰这是在等他的表态。

是打印?还是不打?

因为要打的话,战机转瞬即逝,需要一个如同汉唐西域都督的人选,拥有见机行事、在边疆开战的权力。

不可能事事都请示朝廷。

计划中,将要驻扎在锡兰的这支野战兵团,就是为了随时介入印度局势的。

如果同意,那么,在选择南洋都督的时候,就要选一个激进一点的、支持打印政策的、在认同上和刘钰保持一致的人。

选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缩头王八,就算印度王公打出了脑浆子,请求借兵助剿,怕这南洋都督也不会动弹,还是慢悠悠地请朝廷决断,那可真是黄瓜菜都凉了。

选个没事找事、横行无忌的螃蟹,也不行。满脑子想的都是刷军功,根本没有大局观,只怕会闲着没事专门挑南洋小国来敲打,把好端端的野战部队全都弄成治安军了。

唯独得选一个明确知道大顺的战略目的,知道轻重缓急,知道外部局势的人。

明确点,刘钰那边的人。

只要同意,就只能这么选。

如果不同意,那么,连这支野战部队的存在,都没有必要。

只要海军在,5000人的守备部队,足够保持南洋的控制了。

不打印度的话,也不需要在南洋拥有一支野战部队。

皇帝略略犹豫了一下,关于将来南洋都督的人选,心中已有了计较。

刘钰这一战后,定是不可能再掌兵了。

于是,南洋都督的人选,也就有了更容易的选择:选一个和刘钰关系最近的人,以在京城的刘钰做人质,保证其听朝廷的话。

越亲近越好,既可以让刘钰压着对方,也能让对方顾虑刘钰。

因为南洋都督和刘钰的关系密切,刘钰要承担的风险就越大,出了事,刘钰要担干系,所以按皇帝想,刘钰自己也会尽可能压制那人的举动。

既任都督,掌管一方,总会犯错,弹劾便多。和刘钰关系越密切,刘钰也就越脱不了干系。

到时候,不处置刘钰,便是君恩。

若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了,那就先找他的错,然后不处置,那就又能封赏了。

当然,在细节上,还要更多操控。

比如海军不可能归南洋都督管,要确保驻扎南洋的海军大将,是皇帝的人。

况且,多征募5000人,多花个几十万两银子,搏一搏印度。万一赌赢了,一本万利;赌输了,退回锡兰,也损失不了什么。

想清楚了这几处关节,皇帝随即大笑道:“天朝,不可能允许有一个拥有治理权、外交权、行政权,甚至自行收税的南洋公司。”

“但,朕却信得过鲸侯的拳拳忠君爱国之心。就依第二个办法吧,这点钱,朕还是给得起的。”

“枢密院所呈诸计划,朕皆准之!至于主将人选,朕已有人选。”

第382章 距离“仁政”差一年

这一年的西历11月20号,锡兰的科伦坡城,成百上千的市民走上街头,不得不去欢庆锡兰的感恩节。

百年前,正是在这一天,荷兰人将葡萄牙人赶走,于是所有锡兰人都该感恩。若是不参加这样的节日,每个人要被罚款100银币,即便根本不信天主教或者其余变种基督教、在巴达维亚就被荷兰人认为是个封闭族群的华人移民,也必须参加。

本地的僧伽罗人形容这个“感恩节”,是“嫌弃生姜太辣,于是换了辣椒”,来比喻葡萄牙人与荷兰人的交接。换成华人内部的俗语,便是一个吊样。

不过今年的感恩节有些不同,港口处不时传来一阵阵礼炮的声响。很多华人涌向了港口,去看天朝的舰队在科伦坡停留。

这些华人渐渐明白了战舰的意义。

就如同当年天朝的战舰去了一趟巴达维亚,于是华人的待遇就有所改善。传闻中会被半途扔进大海的这场移民,并没有发生扔进大海的故事,不过死亡率仍旧很高便是了。

活下来的人都是幸运的,最早的一批人已经快要完成他们的契约奴劳作期了,眼看就要成为自由农民了。

这在巴达维亚,可是难以想象的好事。

很多人觉得,多半就是朝廷的战舰起了作用。

对于移民过来的华人而言,科伦坡的生活,比起巴达维亚,要好上不少。

因为能交得起人头税的,不用移民;交不起人头税的,在巴达维亚的生活,自是可想而知。

好与坏,是对比出来的。

虽然这三四年,也是挺苦的,但至少,有希望、有盼头。

而在巴达维亚,差不多也是挺苦的,但是没有希望也没有盼头:在制糖业大规模清人之前,糖厂工人所谓的希望和盼头,就是过年开工资的时候,说着同样话的老乡场主,能给他们铜币也银币,而不是内部发行的、离开了糖厂根本用不了的铅币;等到制糖业大规模清人之后,他们要么当乞丐,要么偷窃,要么就只能忍受不要钱给口饭吃就行的工作了,过的比那些黑人或者巴厘岛奴隶还差,因为奴隶是财产,养牛也没有往死里打的,可没有居留证的黑户,敢跑就举报给荷兰政府,抓去做苦工。

没有人给他们讲清楚,这一切的根源,源于荷兰的殖民统治和分而治之的政策,以及垄断经营和极端压低糖收购价的行为。

然而,能看透这一点的人,此时并不存在。这需要拨开世界的外皮去看透本质,若有人看透了,并且都能在奴工中宣扬这些道理的,只怕大顺的李家王朝早就化为灰烬了。

于是残酷的荷兰人,在大顺炮舰的威胁下,摇身一变,成了给这些奴工希望的人。

从巴达维亚运到了锡兰,只要为锡兰做三四年苦工,其实也就是契约奴隶,就能分到一块地。

一块土地,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

包括36亩的水稻田,以及24亩的旱田。不过,这24亩旱田,需要种植靛草、咖啡、或者其余的,在土地税抵偿清单上的作物。

如果种植数量不够,是要用稻米或者银币来抵偿的,或者被抓起来关押。

这些土地不能买卖,也不能承租,只能以家庭为单位种植。

这个看起来极为苛刻的政策,在这些移民过来的奴工看来,简直就是无与伦比的仁政了。

这些闽人、粤人,莫说60亩土地,但凡家里有10亩土地,当初也不可能下南洋做奴工。

现如今荷兰人承诺给36亩水田、24亩旱田,按照土地,只缴纳四成土地的租子。再就是每年无偿为殖民地政府服三周的劳役,这要不算是“仁政”,什么才是“仁政”?

到时候,安置的移民会被荷兰人委派一名雷珍兰,由雷珍兰负责收取应缴纳的咖啡、靛草等实物地租。如果不够的话,会惩罚雷珍兰,而雷珍兰也拥有惩罚下属农民的权力。

在地租之外的咖啡等,荷兰人也会来收购,不准私自卖给别人,价格由荷兰人定。

当年第一批移民至此的华人奴工,距离这个“仁政”兑现,只剩下一年时间了。

虽然十个人这几年活下来的不足五个,但活到现在的人,都充满了希望,一个个数星星盼月亮的,盼着这一天早点到来。

对于大顺朝廷,他们的感激之情,也和对荷兰人差不多——如果荷兰人的承诺真的兑现了的话。

因为一来这些移民的内部,有一份非常清晰的传言,脉络清楚。

说是荷兰人一开始是准备把他们这些无业的、交不起人头税的华人都杀掉的。但朝廷派了当年复西域、征日本的大将,带着军舰来了巴达维亚,警告荷兰人说:此皆天朝赤子,若敢行屠戮之事,必要巴达维亚鸡犬不留。

那荷兰人在日本,尚且颤颤巍巍,要去朝觐日本的大将军。朝廷的大将军把日本打的哭爹喊娘,这荷兰人如何顿时吓坏了,只好选择了移民到锡兰。

这故事说的有鼻子有眼,连皇帝在禁宫里闻言生气,正赶上吃饭呢,听到荷兰人竟然想要将华人屠戮,气的把个宝石做的碗、黄金做的筷子砸在了玉桌子上,碎了一地。

当即就要派刚打完日本的大将军刘钰为元帅,带十万天兵来巴达维亚,吓得荷兰使节赶忙改变了政策云云……

这故事可是从在往锡兰运人的船上就开始流传了,这几年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事实。

荷兰人多半也知道这个故事,问题是这么多移民,怎么可能查得出是谁传播的?

这个故事本就颇有可信度,因为在巴达维亚的时候,之前还流传另一个故事:去锡兰,半途扔到海里喂鱼。

有之前那个故事打底儿,这个故事就特别可信了。

除了这个故事之外,朝廷也派了观察使在这边,真要是有什么问题,观察使也会去会见荷兰人。有时候,这些晒的黑乎乎的、操着一口子京畿或者威海口音的观察使,也会去田间地头和这些移民说说话,问问他们的苦处。

这些观察使当然没有那么高的觉悟,而是因为他们知道在这里就和服刑差不多。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都是有规定的,每年必须去几次移民中间寻访等等。

若是完不成,这辈子就蹲在这儿吧。完成的好,回去后就有升职的可能。至于想偷奸耍滑,想也别想,当初鲸侯去欧罗巴之前,就明白地告诉过他们,有人藏在移民里盯着呢。

蹲在这,和日后完成任务驻日本、朝鲜、琉球,那可就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了。且不说那边的气候什么的,单单就说这花钱解决欲望的问题,最起码驻日本、朝鲜,那还能看的顺眼,这边的都黑乎乎的,着实受不太了。

再者,这里也没有发财的机会。这是荷兰人的地盘,唯一能得的外快,就是收荷兰人的贿赂。但一来将来被告发就是一辈子没前途了;二则荷兰人吝啬是出了名的,指望他们行贿也不现实。

除了这些奴工们下南洋之前在老家难得一见的“好官、清官”之外,这些移民对朝廷的另一个好印象,便是朝廷派人驻扎这里,从印度买了牛马、从辽东冶铁厂运来了铁器,租给众人,日后慢慢偿还。

这可是实打实的仁政了。

现如今,是朝廷的仁政,已经感受到了。

而荷兰人的“仁政”,至少还得一年才能真的兑现。

至于现在,还处在一个奔向希望的过程中,还要无偿地为荷兰人做工呢。

他们和那些泰米尔人奴隶唯一的区别,就是身上没有用烙铁烙下的VOC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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