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1730 第534章

作者:望舒慕羲和

你们要是闹事,我就把这个外交事故的细节公开,到时候就算不能组建超大的70人大董事团,至少如今的十七绅士也得撤换一批吧。

用刘钰嘴里的“礼法”、“平等外交”等辞令,断绝了东印度公司作为政治主体和大顺谈判的可能。

用之前那场外交事故导致的后果,来强压东印度公司听话。

双管齐下,东印度公司的董事也只能有苦难言。

东印度公司的董事心知肚明,此时只能认栽,外部势力的干涉,严重打破了公司与联省议会之间的微妙平衡。

“好吧,大议长阁下,我们会尽量解读刘钰提出的种种条件,以确保共和国大小股东们的利益不会受到严重的损失。”

“但是,大议长阁下,这件事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中国这边一直期待打开欧洲市场的贸易控制,他们这一次遭受了失败,可下一次一旦有机会,他们就不会放弃的。我们也应该小心才是。”

安东尼自嘲一笑,喃喃道:“小心?怎么小心呢?想要控制贸易的主动权,我们需要做两件事。”

“一,在好望角以东,完全地拿到垄断地位,甚至让英、法、瑞、丹、西、葡各国都无法直接与大顺展开贸易。敢过马六甲一艘,就击沉一艘,就像是当年我们和英国联合在巴达维亚围剿西班牙一样。只是现在我们没有盟友,要靠自己对抗整个欧洲的东印度公司。”

“二,派军舰,歼灭大顺的全部海军,突袭天津港,完全把控制海权,迫使大顺只能和我们贸易。”

说罢,安东尼苦笑道:“和这两件事比起来,似乎把月亮射下来更简单一些。”

“中国一旦睡醒,他就天然地获得了贸易的主动权。除非,中国和整个欧洲为敌,否则,总会选择不同的盟友来分化瓦解。”

“今天可以亲热瑞典、丹麦,明天就可能亲热荷兰英国。欧洲不是一个整体,各国东印度公司,和大顺都是合作关系,但各国东印度公司彼此都是竞争关系。”

“刘钰这种可以在俄国搞宫廷政变的人,难道会看不透这些事吗?”

“在贸易问题上,我们已经彻底失去了主动权。大顺可以制裁我们,我们却没办法反制。”

“我希望你能像其余的绅士团成员,转达一下我的意思。必要的退让,未必是坏结果。”

东印度公司的董事心想,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可是联省议会能借此加强对公司的控制,这怎么接受?

如果真的只是出于“外交平等”的态度,由联省议会去谈,确实没有任何不妥。

可联省议会怎么能错过这个插手公司、加强控制的机会?

然而,一时间也想不出对策,只能说道:“此事我会和绅士团的其余成员开会讨论。但是……”

大议长安东尼正色道:“没有但是,而且要在三天之内给我答复。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对待VOC这么强硬的态度,还是这几年来的第一次。上一任大议长试图集权的时候,强硬过,但很快就失败了。

东印度公司的董事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大议长的强硬态度了,一时间竟然有些不适应。

错愕地看了看大议长,无可奈何的离开。

之后的三天,齐聚在阿姆斯特丹的公司绅士团成员们闭门讨论了三天。

但最终,不得不承认大议长说的,都是对的。

公司,好像真的没有和大顺讨价还价的筹码。

带着一种仿佛美梦惊醒的感觉,十七人绅士团茫然地看着桌上的地球仪,瞄着东南亚的方向,恍然大悟。

“或许,大议长阁下是对的。至少在对华贸易上,我们已经失去了主动权。”

“我们应该尽快通知巴达维亚那边,对待大顺的态度一定要迅速改变,要恭谨、尊重。”

“也应该通知他们,短时间内,不要再走私鸦片了。要认真读一读大顺那边的律法,尽量不要做违法的事。”

“至少,应该像澳门的葡萄牙人一样,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只是朝贡者的地位,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各国都在大顺海关贸易的背景下,大顺已经有了对我们实行禁运、而不损害他们出口贸易的资本。一定要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

“一定要妥协,要改变过去的态度和思维方式,要尽可能容忍大顺的不合理要求,以免他们找到借口对我们进行制裁。”

第344章 你只是枚棋子(一)

东印度公司的绅士们,当然不知道“欲加之罪、其无辞乎”这句话。

但一样的道理,他们肯定明白。马基雅维利说过,一位君主总是不乏正当的理由为其背信弃义涂脂抹粉,背信弃义之后的涂脂抹粉,就是“罪之辞”。

只是,就像是鸡被抓到后会进入假死状态、野牛没狮子撕咬时会一动不动放弃抵抗一样。

当面临的危险无法解决的时候,人们总会倾向于自己欺骗自己,暗示自己条约之类的东西是有用的、暗示自己只要羊不去招惹狮子狮子就不会吃羊。

如今的情况,就是如此。

东印度公司只能选择忍让和不抵抗,来催眠自己大顺不会开战,甚至不敢去想这种可能。

因为,想了又能怎么样呢?

在马六甲以东,毫无胜算。好望角以西,大顺是没有胜算,但没有殖民地。而且,好望角以西,关东印度公司何事?

当东印度公司的绅士团也被迫同意签订勘合贸易协定后,拦在刘钰面前的最后一道绳索也已解开。

联省议会在几天后通知刘钰,希望继续就贸易问题谈判、且谈判方不是东印度公司而是联省议会的时候,刘钰就知道这件事已经成了。

现在要等的,就是腓特烈二世打一场胜仗,迫使奥地利缔结与普鲁士的单独媾和条约,接受英国的调停,换取普鲁士退出反奥同盟,从而让荷兰的这些政客们觉得时机来了,从而奋力表现对法宣战的激情狂热和爱国情操。

只有普鲁士退出战争,寡头和奥兰治派,才能开始他们的“热爱祖国”的表演。否则,他们不敢热爱。

送走了联省议会方面派来的使者,约定好后天恢复谈判后,刘钰将三个看好的参谋叫来,配上了翻译,派他们前往波西米亚,去面见腓特烈二世。

普鲁士和大顺之间的贸易额不大,之前派过一些200吨左右的小船,但很快就被丹麦瑞典英法等国挤压的拿不到货。刘钰和腓特烈二世之间,也并不相识。

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圈子。

通过一些圈子,还是很容易搭上线的。

在彼得堡一起合作过政变的拉谢塔迪侯爵,出道就是在柏林当外交官,和腓特烈二世的爹,亦是老相识。腓特烈二世当王子的时候,也和夸过拉谢塔迪侯爵是个可爱的人。

而且拉谢塔迪侯爵又是个标准的法国贵族,骄傲又自大,喜欢别人的夸奖,随便吹捧几句,就乐开怀,在彼得堡的时候提过想去柏林看看,就轻松获得了拉谢塔迪侯爵的引荐信。

大顺并不准备和普鲁士进行外交,因为毫无意义,没有官方层面的来往,刘钰也不打算以官方层面交往,也因着官方交往很繁琐,有很多不可或缺的繁文缛节。所以采用了这种贵族圈子引荐的办法。

三个参谋被叫来后,刘钰大致安排了一下任务。

“你们去了之后,也就是看看他们是怎么打仗的,回来后写一封报告。你们算是军事观察团,腓特烈二世那人我虽不认得,但多半对指挥作战相当自大,肯定会向三国故事里似的,时不时问你们几句诸如‘尔等可识得此阵’之类的话。”

“你们便把自己学来的本事拿出来,莫要叫这普鲁士人小觑了,也显显天朝之军威、兵法。”

“除了这件事之外,最重要的,便是一旦普鲁士和奥地利爆发了决战,你们一定要第一时间,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将消息传到我这边。”

“战马、军马,可以借,可以买,总之就是要不惜代价,以最快的速度把决战的结果传回。”

“战役总结,可以以后写,以后给。我要的是双方的伤亡、是否还有继续作战的能力、是击溃战还是歼灭战这样的关乎全局的消息。懂了吗?”

三个参谋都是多年的老部下了,自是明白战术和战略的区别。

“鲸侯放心,我们明白轻重缓急。”

“好,那你们这就去吧。记得,千万要第一时间把战役的消息穿回来。我会安排人在沿途接应,这是沿途接应传信的地点。要以换马人不歇的态度,将消息传回,此事关乎天朝能否走出南洋,万不可有误。”

领了命,拿了拉谢塔迪侯爵的引荐信,以及刘钰写的一封信,三人便从阿姆斯特丹出发,前往了波西米亚。

而刘钰,则带着轻松无比的心态,再度开始与荷兰的联省议会,进行毫无意义的贸易谈判。

为第二场政变,做最后的铺垫。

……

西历1742年5月16日。傍晚。

捷克乡间。

年方三十,正值壮年的腓特烈二世,正在和大顺的军事观察团参谋官,吐槽着匈牙利轻骑兵的可恶之处。

营帐的远处,普鲁士士兵正在一个大顺参谋的指挥下,将升空观察的热气球收好。

这个小小的礼物,得到了腓特烈极大的称赞,称之为“可以决定战场态势的科学,柏林科学院的那些人如果不把心思放在空洞的数学上,而是放在这些战场武器的研究上该有多好”。

事实上,如果即将爆发的这场战斗,奥地利这边若是有个可以升空侦查的热气球,及时发现腓特烈二世在侧翼隐藏的伏兵,或许整个欧洲乃至将来世界的格局也会被改写。

所以,大顺的军事观察团来到了普鲁士这边,给普鲁士王送了热气球作为礼物,而不是给奥地利。因为,大顺盼着普鲁士赢,这样才能让普鲁士和奥地利接受英国的斡旋,让荷兰觉得有大便宜可占而高调对法宣战。

在腓特烈二世身边的参谋官,和腓特烈差不多的年纪,也都是参加过大顺西征、对日作战的老军官了。

而刘钰主持的军改,战术体系又是绝对高于现在盛行的线阵的,见面交流之后,腓特烈二世对大顺这边的军事观察团很赞许也很有兴趣。

此时,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大顺这边的军事观察团成员,也静静地等待着战役的结果,并要第一时间将战役结果传回荷兰。

听着腓特烈二世对匈牙利骠骑兵那充满羡慕嫉妒恨的吐槽,参谋官心想,大顺的府兵就是干这个的,偷袭、侦查、劫粮、骚扰,普鲁士军严重缺乏战马和骑兵,这场仗想要打赢,可不容易。

而且大顺的参谋们经过这几个月的交流,发现了普鲁士军队的一个极大的问题,那就是过于要求整体性律动,过于强调纵队转横队,以及超快装填。

但是在空心阵变阵和营队级别的阵型转换上,和大顺青州军的差距不小,甚至可以说极大。

两边的战术思路,并不相同。

而且,以一个青州军出身的参谋的眼光来看,普鲁士今晚上的宿营,有很大的问题。

几个军团之间的距离,相距太远。比如腓特烈二世的本阵主力,就和下属的德绍亲王的军团,间隔了极大的距离。

如果己方有轻骑兵和侦查优势,这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但本身普鲁士的骑兵和匈牙利轻骑就差一大截,侦查不足,居然还敢在奥军逼近的情况下,留出这么大的距离空档,这不是送给奥地利各个击破的机会吗?

军团之间的空档,以步兵行进的话,至少需要三个小时的时间。这么大的空档,又没有骑兵优势,大顺的参谋们自然觉得普鲁士这边真的是在作死。

按照他们在军校的课程,在已经发现了敌军踪影、且己方骑兵不足、且不能控制战场侦查的情况下,一定要抱团,而不能出现脱节和缝隙,以免被人各个击破。

当年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吴汉,攻蜀的时候,就是分兵,间隔了十几里的距离,差点就被各个击破。

这样的战例,在古战场上比比皆是,在威海的时候不知道讲过多少遍。

看得出,眼前的这位年仅三十岁的普鲁士国王,在战场指挥上还有些青涩。按照这个参谋的观察,此人练兵有一手,但还缺乏大军团作战的经验,尚未成长起来,只看奥地利那边能否抓住机会了。

不过参谋们还是恪守刘钰的叮嘱,要做“军事观察团”,而不是去做普鲁士的“军事顾问团”。

顾问和观察,一词之异,千差万别。

若是腓特烈二世问了,他们便说;若是不问,却也不多嘴。

此时的腓特烈二世仍旧还在那吐槽匈牙利的轻骑兵,感叹普鲁士缺乏这样优秀的轻骑兵,也缺乏足够的马匹。

自己帅军深入捷克,这些跳蚤一样的匈牙利轻骑兵就神出鬼没,不断在后方袭击、骚扰,让他苦不堪言。

战场侦查更是完全被对面的匈牙利轻骑兵遮蔽了,己方的正规骑兵可以驱离他们,但是要反侦查和侦查,就实在差得远。

一边吐槽着,一边吃过了晚饭。然而天还未亮,参谋们就被闹哄哄的军鼓声吵醒,外面的普鲁士士兵正骂骂咧咧地从营帐中起床。

负责接洽的普鲁士军官告诉了大顺这边的参谋们,一个对普鲁士相当不利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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