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1730 第36章

作者:望舒慕羲和

只是觉得这曲调很熟悉,节拍也对,跳的更加起劲儿,拍着手跟着喊“契卡……哈拉哨。”

跟在刘钰身边的人也听不懂,除了听不懂契卡,也不知道啥是苹果,因为这时候诸夏还没有苹果这种植物。

只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老把式来到刘钰身边,悄悄说道:“打听的差不多了。城里一共大约五百兵丁。两百多哥萨克,还有八十多个军队的,剩下的都是附近部落里的人归化的。有哥萨克说,那艘船是今年刚建成的,有人要乘船出海。”

五百多人?

刘钰有点头大。

堡垒外面看不到里面的布置,俄国人很小心,连交易区都是在堡垒的外面,估计混进去也不容易。

正琢磨着,就看到旁边的几个人眼神朝着远处瞟去,伸出手指指点点,惊诧之色溢于言表。

刘钰回头一看,一个黑黢黢的黑人,穿着一身俄国的军装,正朝这边走过来。

给老把式使了个眼色,示意就别问那些敏感的话题了,自己也回头盯着这个黑人。

前世见的多了,可在这种苦寒之地、白雪皑皑的地方,真的见到了一个黑人,即便猜到了这个黑人的身份,还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瞟了一眼后面不能进入的棱堡,刘钰也是艺高人胆大,冲着那个黑人说了一句此时还算不上侮辱性词汇的本源拉丁文。

“内哥?”

身旁的骄劳布图却听成了“那个”,顺着刘钰的目光看去,心想哪个啊?

北方口音的那个就是内哥,据说北方某大学爆发过一次篮球场斗殴事件,因为篮球场的北方人口音一直在喊“防那个、防那个”,而能把大鹅念成大呢的口音听起来就是“法克内哥儿、法克内哥儿”。

此时这个词只是单纯的拉丁文“黑色”的意思,汉尼拔微微一怔,径直朝着刘钰走过来。

每一次有商队来这里,他都会和商队的头领闲聊几句,探听一下中国或者朝鲜的情况,积累成情报。

从帽子上也可以很容易判断出来,这一波商队的头领是谁。来过不少的商队,既有朝鲜的,也有中国的。

懂俄语的商队不少,可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拉丁文,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喊他“内哥”。

他在西欧留学多年,这种上流社会装X必须要会的语言自是熟悉,否则也没办法在沙龙里和伏尔泰等人谈笑风生。

走到刘钰身旁,用拉丁语询问道:“你会拉丁语?”

既是刘钰主动喊的“内哥儿”,自然也不否认。

本就想和这人搭话,最好是话到投机处,能套一些有用的东西。

在开口之前早已经编好了故事,先是奉承一般地吹了两句。

只说都以为俄国人都是哥萨克一样的蛮子,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地方会遇到个懂拉丁语的。

又问了问这人的名字,更是吹捧了一番迦太基名将汉尼拔。

又故意问他汉尼拔是不是黑种人?

几番鬼扯,汉尼拔心里颇为惊奇,但却没有怀疑刘钰的身份。

商队里人才济济,什么样的古怪人都可能有。

再者他的身世就够古怪的了,刚才屋子里聊天的三个人哪一个都有离奇的故事,在这种环境中异化思维的他不觉有异,反倒是觉得在这种地方能遇到个懂拉丁文、知道汉尼拔的人很有趣。

刘钰给自己编造的身世,听起来也很合理。祖上在澳门,信过教,学过拉丁文。后来跟着荷兰人在南洋做生意,结果好容易攒出来的船沉了,加上海盗肆虐,举家搬迁到了北方,尝试着做大黄和茶叶生意云云。

反正此时的诸夏是个神秘的国度,怎么吹都不会露馅。有着前世信息爆炸时代的见识,吹逼扯淡更是张口就来。

有时候故意说几句从传教士那学到的拉丁谚语,往往是刚说了半句,汉尼拔就接过去下半句,随后两人会心一笑,大有他乡遇故知之感。

聊到兴起处,刘钰就嚷嚷着要和汉尼拔喝上几杯,又说这里的哥萨克都野蛮,居然能遇到个“高雅”的懂拉丁语的人大为不易云云。

汉尼拔见刘钰高谈阔论,所知甚多,和以往那些需要套话也问不出多少东西的商队头目并不一样,也正想趁机多问问刘钰一些中国国内的情况,就示意这里太冷,不如去屋子里边吃边谈。

两边各怀鬼胎,竟是一拍即合。

旁边的骄劳布图等人也不知道刘钰叽叽咕咕地说了什么。等刘钰回头让他们拿出些酒,自己要和这位昆仑奴进城堡好好聊聊的时候,骄劳布图心想刘大人胆子倒是真大,就不怕露出马脚被罗刹人抓了?

正要相劝,刘钰悄悄在背后摆了摆手。

这是个难得的混入到城堡里面仔细观察的机会,他也不肯错过。俄国人战略上很警觉,交易区在堡垒外;战术上又没有上帝视角,经常有商队前来,不可能见谁都怀疑。

况且大顺这边安静了许多年,他们也完全想不到大顺有主动开战的想法。

从车里提了两皮囊酒,拿了两个途中当菜的芥菜疙瘩,跟在汉尼拔的身后朝着城堡走去。

留下骄劳布图、杜锋等人一脸的佩服,至少这胆子可是够大的。

又暗暗嘱咐身边的心腹,准备好刀子,一旦出了什么事,先把旁边那几个喝大了在那跳舞的哥萨克抓起来当人质。

刘钰跟在了汉尼拔的身后,嘴上一边扯着淡,眼睛却悄悄观察四周的情况。

“约莫二十米长的防守斜坡,城堡上的炮正对着。”

“棱堡的坡基是泥土的,不是砖石,一旦开春会很泥泞松软。攻城的大炮根本发挥不出来威力。”

“小部分士兵装备了带刺刀的燧发枪,但是大部分还是火绳枪。”

“正面有两门应该是六磅的炮,很粗糙,没有野战炮架。”

“主堡的城墙大约三米高,很厚实,也是土的。炮弹没办法弹射杀人,轰击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临江的方向没有炮台,应该是对上游的水军支援很自信。”

“壕沟边上有胸墙。”

“哥萨克里,鞑靼人不少……”

在心里默默记住这些将来有大用的东西,嘴里不断地唠叨着一些趣闻,让汉尼拔的脑袋随时保持一种高负荷的饱和状态,来不及思索更多的事。

绕着木制的台阶到了主堡内的房子里,汉尼拔吩咐女仆准备饭菜。

屋子里还有两个人,刘钰傻傻分不清丹麦人和俄国人的区别,倒是对那个明显的东亚人充满了好奇。

但也没有主动多问,而是悄无声息地贴近到了窗口旁,居高临下地悄悄瞟着城堡内的部署。

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还诗兴大发地念了两句诗。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瞟了两眼想看的东西,便很自然地收回了目光,并不停留太久。

饭菜很快准备好了,黑麦面包、几块鹿肉,一些江里面的鱼。

刘钰装模作样地画了个十字,一脸虔诚地说道:“今天星期五,我不吃鱼。”

耶稣是周五被杀的,天主教徒在周五斋戒,不吃肉。但是因为五饼二鱼的故事,所以可以吃鱼。

新教徒勇猛地朝着旧文化、旧习惯、旧风俗、旧思想开炮,自是天主教徒不干啥,我偏偏要干啥,老子周五就不吃鱼。

刘钰既说自己家里当年跟着荷兰人出海,这种圆谎的细节自是不会放过。

汉尼拔自是明白,只是微微一笑。

如此一来,刘钰之前说的那些话,反倒是更加可信了——汉尼拔觉得,如果一个人想要撒谎,一定不会编造一个奇怪的身世。而刘钰的身世,听起来就很奇怪……

就如他一样。

一个黑人,信了东正教,在俄国做到了准将,被贬到黑龙江畔修堡垒。

如果真的是编造的故事,谁会编造这样一个古怪的处处不合理的身份?听起来不合理的种种,在汉尼拔心里倒成了合理的种种。

他也没再去想太多,顺带着就把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给刘钰介绍了一下。但也没有说这两个人在这里的目的。

刘钰并不在意那个传兵卫。等汉尼拔介绍到白令的时候,心中才忍不住狂跳。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听说你地图画的很好。

可很快,这些地图就是我的了。

第042章 有用的屁话

旁敲侧击地确定了白令不是返航,而是刚从西伯利亚过来后,刘钰心里彻底乐开了花。

这是意外之喜。

白令手里肯定有西伯利亚地区的地图,而且白令绘图的水平绝对比自己手底下那群人高。甚至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既是别人有,抢来后,那不就是自己的了吗?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饭桌上的话题就轻松了许多。

刘钰不再问一些可能会被人引起怀疑的问题,而是大肆吐槽起大顺。说大顺太过狭隘,皇帝是儒教徒,他这样的新教徒和旧教徒都不能做官云云……

一席话语,听的汉尼拔也是畅快,觉得从来到这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了关于大顺内部宗教冲突的事,这对日后南下征服大为有利。

饭吃的差不多了,双方都认为自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心情都特别的好。

送刘钰出了城堡后,汉尼拔得出来两个结论。

一:大顺内部有严重的宗教冲突,日后南下,那些在大顺国内的教徒可以为所用,至少可以利用他们的不满情绪。

二:大顺的走私商人希望俄国的堡垒能够再靠南一些,这样走私起来会很方便。一旦开战,这些走私商人可以帮着传递情报和消息。

离开城堡的刘钰,也得出了几个结论。

一:城堡修的不错,明年开春后汉尼拔确实有扩建城堡的企图。五百多士兵驻守的城堡,他想要立功抓到这厮,强攻纯属做梦,必须想别的办法。

二:白令既然来到了这里,还带着个日本人,很可能要在黑龙江融化后乘船入海。

三:哥萨克纪律性太差,匪气太重,这是个可以利用的特点。孙子言:利而诱之、乱而取之。正像是为这种匪气太重的敌军准备的。

四:俄国人的补给很成问题,驻军的最高长官和准将,啃黑麦面包的时候啃的很开心。女仆收拾桌子的时候,偷着往裙子里藏剩下的面包。

带着这些刺探到的结论,回到了完成了交易的贸易区。

骄劳布图和杜锋等人全都松了口气,骄劳布图是跟着刘钰出来的,要是刘钰出了什么事,他担不起责任;杜锋还盼着跟着刘钰以功抵过,真要是被罗刹人扣了,自己这辈子就完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人此番勇闯虎穴,所得必多。陛下定会大加赞赏。”

骄劳布图拍了一句,刘钰笑道:“既有职司,那就是分内之事。分内之事,纵然有功,你觉得这功能有多大?美中不足啊。”

看似说的无意,实则是在试探一下骄劳布图,想不想干一票大的。

骄劳布图略微咂摸,就品出了其中的滋味,再看看刘钰,发现他正盯着远处乱哄哄的哥萨克和码头后面的船。

顺着刘钰的眼神看过去,骄劳布图不明所以,但却相信刘钰肯定是准备干一票大的。

换了别人,或许不敢干。可想想刘钰的家世后台,骄劳布图心想,立功的事我本就喜欢。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砸也是先砸你。你要是敢干,我就敢跟着干。

“大人所言极是。分内之事,纵然有功,也不过是分内之事。大人那日说,分内之事为先,若是分内之事做完了,自然可以做一些分外之事。何谓分内、何谓分外,那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一切听凭大人调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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