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1730 第192章

作者:望舒慕羲和

“蠲免钱粮,不过治标。移民垦荒,方为治本。卿等皆为重臣,岂不知标本之别?”

李淦着实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吏政府尚书却继续道:“陛下,唐时安西四镇时,便有争论。如今已复安西,天朝之事,务在仁不在广,务在养不在杀,将以息边鄙,休甲兵,行乎三皇五帝之事者也。”

这算是在将皇帝的军,意思是说现在西域的事,我们可以听你的,就这么定了。

但作为交换,这是最后一次打仗了,日后还是要息边鄙,休甲兵,行乎三皇五帝之事。

自李淦上台,这才十五年,已经打了两仗,耗费了千万两钱财。

现在名也得了、势也拔了,是该履行当初的承诺了。

当初刘钰搞国子监的时候,皇帝就承诺过,对俄交流、平定西域,这两件事是不能商量的,以此换取儒林舆论不要搞事情。

现在这两件事都做完了,已经达成了传统帝国的最大边界了,日后再打仗就没意义了。

而且,两战打出来来了皇帝的威名,又带出了一大堆刘钰这样的新人,严重威胁了朝中的平衡。

天朝天朝,总要有个边界。虽然凭借火器优势,这两仗对国力并无损耗,可也最好就到此为止了。

不然不断开战,武将的势力必将崛起。

大顺是可以出将入相的,而且武德宫的存在,使得武将们很多都是有文化的,又和科举尿不到一个壶里,当初刘钰搞的惊人之语还在耳边,众人也真的怕这些人崛起之后,在江南搞出大动作。

明末的教训,留给朝中不同的阶层不同的经验。

对勋贵来说,经验就是与国同休,要是国没了,勋贵也要完。到时候再上演一番权将军拷掠京师的事,那就什么都没了。

对文臣来说,经验就是千万不能让武将崛起。文臣的地位来源于一个安定的中央政府,一旦这个政府垮掉,武将跋扈,杀文臣就像是杀狗一样。

然而,人们能从历史中学到的经验就是什么都学不到。短短八十年,这些经验再度化为了乌有。

勋贵们开始腐化堕落,文臣们开始挖掘政府的墙角。

现在他们都希望,朝廷这艘船,就按照原来的既定轨道走下去。

没有大臣喜欢变化,而这几年出现了太多的变化。

战争往往能够促进这种变化,已经有人感觉到了种种不安。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皇帝心里还有些变革的想法,更不知道就和他们同一屋檐下的翼国公刘盛手里还捏着一份关于军制改革的奏疏。

李淦虽然心里很不爽这种和皇帝讨价还价的态度,可还是点头道:“朕岂无休养生息爱民之心?众卿安心,除非有人挑衅天朝威严,朕便不动兵便是。但若有人挑衅,所谓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此亦不可不为。”

“不过,就算四周没有威胁,也不可马放南山。国之大,的确好战必亡。然而,后面还有一句,忘战必危。”

“幸于此番上天护佑,将士用命,时隔千年再复西域。日后西北再无大战,此番战功,不可不赏。今日一直在说西域的事,却还没说到该如何封赏。”

显然,李淦不想再纠结关于移民还是招抚当地回部农民开垦、以及日后打不打仗的事,用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把这个问题给岔开了。

天佑殿早已经讨论过,英国公便出面道:“平准之战,刘钰当为首功,此无疑义。”

“其功灭国,封侯可也。然其年幼,年少封侯者,若如冠军侯,年少封侯,恐惹天妒。是故不宜封侯。”

“封爵取下不取上,是以当封伯。”

“我朝定制,封爵有美爵、有地爵。以刘钰之功,当封美爵。”

“自前朝起,瓦剌诸部便为西虏。若以美爵论,当以‘克虏伯’为上佳。”

“然而准部既服,皆为天朝子民,不宜再称之为西虏。”

“刘钰翻越阿尔泰山,直插伊犁,立下不世之功。此地,乃唐时鹰娑都督府所在之处,是故可取‘鹰娑’为号。”

英国公心想,若不是因为准部已经臣服,国朝也不好再管人家西虏西虏的叫,这个“克虏伯”的爵号是最为合适的。

克虏伯变成了鹰娑伯,着实不怎么好听。

天佑殿的大臣们翻了翻典籍,要给西域重新取汉名的时候,发现不管是汉时的西域都护府还是安西四镇,都是以天山以南为重心。

准部的核心地带是在伊犁,实际上阿尔泰山南北也是其核心牧场,那是安西和北庭交界之地。

找了半天,终于查到唐时曾经在伊犁附近治了鹰娑都督府,这名字便最为合适。

不然取碎叶伯,刘钰并未打到那;龟兹伯,又过于靠南。

一众朝臣虽然都是饱读诗书的,可是这种事他们实在不是很了解,西域到底什么样、各处到底在哪,心里也并没有什么概念。

几年前还如同异国他乡,现如今收复西域故土,筑城分地的名称还未定,更是无几人知道什么鹰娑都督府。

反正封爵已成定局,这个是怎么也无法更改的。即便不知道这个鹰娑都督府到底在哪,可既然是英国公说了,听起来也没什么避讳、不祥之类的问题,也就没什么反驳的。

皇帝自然早就知道这个封号,虽然心里也觉得还是克虏伯好听一些,然而为了准部安稳也的确不好“伤害民族感情”。

见众人并无异议,遂笑道:“如此,朕正好听闻,国朝的鹰娑伯有奏疏要上。翼国公,何不呈上?咱们也听听,鹰娑伯上疏,所为何事?”

一直没说话的刘盛知道皇帝的意思,便是要取个名正言顺,既封了伯,就有廷议朝政的资格,这时候再拿出来正合适。

于是上前将厚厚的奏疏递上,李淦笑道:“便叫人读读,也好让诸卿听听,待鹰娑伯回京,正可廷议。”

第219章 假装君臣共治

奏疏才念了几页,朝堂上已经乱了起来,礼官和御史们斥责了几声要求安静,这才一直把声音隐忍到了长长的奏疏读完。

一读完,一群人就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这是要干什么?

军改,军改,这改的步子也难免太大了吧?

这么改一下,兵政府还剩下什么权力?

海军部又是什么东西?天朝需要海军吗?

自古以来,天朝就不需要海军,搞什么海军部?

皇帝这不会是要学前朝永乐,要内帑控制贸易吧?要是这么一搞,岂不又是遍地走私、海贼泛滥?江南贸易,每年得银千万不止,皇帝要是控制贸易,必为天下大患。

还有这个练兵处、参谋部、军校……兵政府已经没有了武选司的权责,那兵政府留着还有什么用?

天佑殿已经抢夺了不少权柄,难不成皇帝要把兵政府裁撤掉?

为什么非要军改呢?

直接买一些新的火枪,换装不就好了?

改成这个样子,有甚么区别?

一朝的人都听的满头问号。

有不解的,有震惊的,有惊慌的,也有愤怒的。

然而皇帝却根本不给众人今天就讨论的机会,一摆手道:“此事待鹰娑伯回朝再议。一会会将此奏疏抄写,卿等可先回去仔细琢磨。”

“散朝!”

一声不容置疑的退朝,让所有人的话都憋在了肚子里。

数万字的奏疏,林林总总,涉及到各个方面,只听了一遍也都没听全。

但是既然能站到这个位置,哪一个都不是易于之辈,都是全天下两万万人中选拔出的人尖子,不说都有过目不忘之能,可还是能够抓住关键的。

退朝之后没几日,这封奏疏就引发了数十份,交予各个大臣、勋贵等,让他们仔细读读,也备过些日子的大廷议。

一众平日里翻云覆雨的大臣们全都懵了,这军改的想法,到底是皇帝授意刘钰的?还是真的是刘钰提的?

若是以往,这件事很好反驳。

祖宗之法不可轻变,兵者国之大事,乱改要出大问题的。

但是这一次西域之战,打的实在是太出乎朝中意料了,不声不响的青州军就真的打出了这么可怕的战果。

有此战果作为支撑,从这个方向上反驳,就毫无力度。

想要反驳,总要找到切入点。

然而切入点应该在哪?

等到奏疏下发到各个大臣手中之后,对照着上面的内容,海军部的事直接无视,只看关于陆军军改的内容,就有些难办。

若想反驳,重点就在于奏疏上的这一系列军改是否有必要?

如果只需要换装枪械、采用新的阵法,那么完全没有必要动兵政府的权柄嘛。

但要这些,需要找到知兵的人反驳,尤其是执掌大军的大将。由他们的嘴中说出反对军改的话。

这个大将,不能是勋贵。

因为对勋贵来说,这次军改对他们而言不但无害,反而有益。

至少可以保证勋贵始终拥有一定的地位,不用担心弄成前朝那样彻底丧失话语权的地步。

找一直镇守西北的制将军江辰,江辰却闭门不见客,根本没有私下表达任何的态度。

这么一改,肯定要触动很多人的利益。

在外驻守,喝兵血、吃空饷这样的事,实属正常。

但在外驻守的,又没有资格参加廷议。

有资格参加廷议的,喝兵血、吃空饷这样的低级手段,他们已经用不到了。

京城最重要的京营,情绪很是稳定。

大部分都是良家子,对他们而言,只要不动自己的土地特权,那愿意怎么变就怎么变,毫无关系。

无非就是以前要练火绳枪配合长矛阵,现在改成了纯队的燧发枪,区别不大。

而且军改上的军衔制度,又可以提高他们的收入。

京营稳定,从西部返回驻扎在京城的青州军,就更加稳定了。

对他们来说,更是没有任何的影响,甚至他们还有可能被提拔为一些练兵处的小官,前往各地操练新军。

此次军改也不包含辽东以北的府兵,他们的血税特权仍在,而且向来也不归兵政府管辖。

触及利益的武将,是各地的镇守正总权,因为他们是最容易喝兵血的。

可是他们既没资格参加廷议,也没能力振臂一呼,攻入京城清君侧,主要是打不过青州军,也打不过那群良家子为主的京营。

兵政府上下都感觉到独木难支,明显看得出皇帝这是准备把军权牢牢地抓在手里。

至于抓在手里要干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练兵处一旦设立,每年操练定额的人数,定期退伍制度,使得喝兵血只能在练兵处这里喝。

然而练兵处的官职太小,而且集中训练,喝兵血很容易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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