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1730 第164章

作者:望舒慕羲和

而考武德宫,又要骑马、又要枪法、又要策论。

穷文富武,一般家庭也根本学不起、考不上。富户有能力脱产学习的,也更愿意考科举当大官。

炮兵和海军是技术兵种,学的当然要深一些。

不过营连级别的步兵军官,要学的就很简单。若是能够军改,给学实学一条科举之外的当官的路,这无疑有助于推广。

有特权的良家子,刘钰本来就是准备把他们搞掉的。只不过现在练兵缺军官,从头培养,从教识字、几何、算数开始,又来不及。

一方面是提前布局,一方面也是为了将来挑唆良家子和普通学校学生之间的矛盾。

如今皇帝既然问了这个问题,他也正好说出来。

科举可不敢轻动,也就只能如此折中,大不了新学堂的理科生全都去当军官,最起码有一条学了之后有用的路。

不然的话,费劲学习又不能当官,谁去学新学问?功利功利,自然是要功利的,天底下古今中外,又有几个是纯粹为了获取知识而学习的?

李淦知道刘钰编的军歌,也知道刘钰一直认为新军中根本不需要勇冠三军的关张为将,而是认为连队级别的军官以认字、会算数为上佳。

听刘钰这样说,李淦知道刘钰对日后的军改有一整套的体系和想法,并不是孤立的一支青州军。

也就是说,将来的新军,只要按部就班去搞,谁都能练出来,而非是非刘钰不可。

这话让李淦很安心,也对刘钰知道进退一事很满意。当初的承诺初心不改,至今不忘“将不识兵亦可战”的想法,这才是为国计长久。

刘钰建议让勋卫充任副将,这个想法倒是和李淦不谋而合,也是本着制衡的态度这样想过。

现在既是刘钰提出来了,李淦点头道:“卿言甚是。开办学堂之事,待平准之后再议。副将人选,朕也以为应以勋卫充任。英国公嫡孙,比你略大,就由他充任副将。卿以为如何?”

英国公的嫡孙,刘钰当然认得。比刘钰大几岁,一直在京城做勋卫,也是勋贵圈子里的人。

刘钰觉得可能是皇帝觉得英国公老了,儿子又是个不当事的,孙子还算可以,也算是给老臣一个待遇。

这人白纸一张,并么有在前线历练的经历,只是在京城里做过勋卫,也算是个合适的人选。

选副将,为将来接任,肯定是越白纸越好。

旧经验、旧体系,和青州军完全是八字不合。两个人又都是勋贵子弟,刘钰有军功,也压得住。

这事本身刘钰不是太在意,皇帝愿意选谁就选谁,遂道:“陛下既有人选,臣听命即可。只是……呃……靖海宫官学和海军一事……”

李淦哈哈一笑,心道刘钰啊刘钰,你果然最在乎的还是东海的威胁。看来鄂国公说的一点不假,你对青州军很自信,对准噶尔部真是毫不在意,既有这样的心思,也是好事。

“西北战事一开,靖海宫以及海军之事,朕看,就由你父亲翼国公暂摄。海军初建,朕不想就此毁了。你也不必担心,你既忠贞为国,朕自然信得过。翼国公多年不出京城,正好做些事,活动活动筋骨。想来也不用做什么,你都安排好了。”

这的确是莫大的信任了,刘钰暗暗松了口气,既然是自己家人负责,就不用怕有人瞎胡搞毁了刚刚起步的海军。

刘钰那边的人手,一个个资历都太浅,根本入不得台面。按照本朝规矩,一群连武德宫都没考上的,怎么可能直接管这么大一摊子事?让那些考上武德宫的、入了上舍的,怎么看?

换别人,皇帝也真怕闹出乱子。便想着翼国公刘盛正是个合适的人选。

这也算是一种投桃报李,既然刘钰一直没有私心,早早就想交出青州军,皇帝也要表达出应有的信任。

刘钰叩谢之后,趁势道:“回陛下,另有一事。臣将内帑今年的分红运了回来,共十三万两。那两艘战舰也是陛下内帑的分红,只可惜不能运来,不能让陛下过目。”

李淦一怔,随后道:“朕不是说了吗?朕信得过。这银子你送到京城,到时候朕又要送还威海,实在是多此一举。”

说是这样说,心里却极其高兴,想着刘钰之前说的股份制一事,笑道:“罢了,既是运来了,朕再找人送回去就是。账目清晰,朕也看了。朕也知道,若是官营亦或是效前朝二十四监,必有麻烦。商人重利,只要严加看管就好,勿要做出一些有损民生国事的大错。倒是你给朕的内帑银取得化名,龙傲天……呵,真是俗不可耐。”

“朕也正是虑及此事,才将海军一事叫翼国公暂摄。此事有损皇家颜面,万万不可声张。至于卿所言在松江设置海商会以及股票交易所,收取印花税一事,朕也选好了人。”

“海军耗费,皆由此出。明年出兵之前,你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不要因为西北之战,耽误了海军建设。那些银子,就暂且入内库,待过些日子朕派人押送到威海。”

第186章 开战

这样的信任,刘钰还是要表示表示的。

表示过之后,皇帝又说起来当前的事。

“孙子言: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

“征准噶尔,朕从未想过动摇国朝根基的大败。朕可以败三次、五次,准噶尔却一次失败都不能承受。纵然有大小策凌敦多布这样的名将,也只能是败兵先战而后求胜。”

“只是,打仗是要花钱的。在西北打的越顺利,朕也就能腾出更多的钱投入海军。你是熟读兵书的,也知道这个道理,万万勉之。虽于大略上要藐视,于军阵对敌时候万万不可轻敌。虽如卿言,国朝无需名将,但平准却必要名将,因为后勤使然,一个方向最多用兵两万三万。”

“勉之,勉之!若能平定准噶尔,若青州军立下大功,朕也必力排众议,每年投海军、学校等百万两。”

激励不同的人,需要不同的方式。

有的人爱钱,有的人爱色,有的人好名,但李淦激励刘钰,用的却是学校、海军投钱的诱惑。

虽然刘钰听着很受用,可心里也不免嘀咕。

投钱给海军和军校,受益最大的难道不是皇帝吗?这说的好像是自己才是最大的受益人一般。

越琢磨越想笑,最终还是忍住,心想孙子后面还有一句话呢: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为胜败之政。你要是能修道保法,把钱收上来,哪有这么麻烦?或者有和珅那样的本事,搂个几亿两白银,海军和学校这还算事?

心里多加吐槽,嘴上也没有感激涕零,只道:“臣必将竭尽所能。平准一战,还请陛下照会罗刹使者,派人跟随青州军观战。黑龙江一战的威慑,已有数年,恐已过期。而罗刹这些年又与本朝颇多来往,只怕已摸清了本朝军制水准。”

“若罗刹派人跟随,一则可以震慑罗刹,二则若准噶尔兵败,使得罗刹不敢收留,以免跑到罗刹被罗刹所控,日后借此生事。观察团的级别要高,至少可以与罗刹边疆总督直接对话,若准部首领逃窜至罗刹,则可直接照会观察团出面知会罗刹边疆总督,不得收留。”

这个问题皇帝还未想过,之前从没有过外交这个概念。

但刘钰一提,皇帝立刻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关键。

准部、土尔扈特部,都属瓦剌蒙古。漠北喀尔喀部另说,这土尔扈特部尚且还在伏尔加河,受俄国节制。

若是准部首领逃窜至罗刹,罗刹收留,日后借土尔扈特部和准部的影响力蚕食西域,的确也要提防。

好在双方在黑龙江一战之后,罗刹国在京城也有特使。

此事自然不能现在说,但真要开战的时候,是肯定要抓上个特使跟随的。级别应该足够,若是准部真的往罗刹那边跑,也可以直接让特使沟通罗刹驻军总督。

“嗯,这事该做。这个是我所没有想到的。还有什么要说的?”

“回陛下,移民的事,不要舍不得花钱。准部地处偏僻,一旦我军进驻西域,天花等疾病定然泛滥,若如国朝开国时候满清入关天花肆虐之事。准部信黄教,南边多信绿,若准部亡,恐绿满西域。是故非要移民实边不可。此时多花一两,将来就少花十两,臣请必以二十年为期,每年移民不可断绝,这钱断不能省。陛下也应考虑将来的节度使人选,最好还是有在吉林、辽东、蒙古、河套等地出镇的为上选,多有与各部打交道的经验。”

李淦点头,随即笑道:“爱卿又要谈计划。你练兵有计划、编练海军有计划,这移民之事还要计划。”

刘钰深吸一口气,进言道:“若无计划,那就像是一头驴,打一下才动一下。前朝毫无计划,都是别人冲击,自己反馈再调节,下场如何,不可不察。陛下既说要以汉唐宋明为鉴,就不可不做改变。西域疆界,已经到头了,那就不能不为长久计。棱堡、火枪,驻军不必多;河谷、绿洲,移民不可少。”

“哈哈哈哈哈……”李淦的笑声在暖阁里回荡了好久,半晌才道:“闻卿之言,不知道的还以为已经平定了准部呢。”

“回陛下,臣想不到怎么才能输。准部能调动的机动兵力,也就三万。青州军随意走,他这三万人吃不下青州军。若臣带着青州军去打萨尔浒,那就不是任你几路来我止一路打,而是中心开花围而聚歼。”

“西路大军云集,又有城池依托,准部不敢打。北路筑城,准部必怕一路筑城推进。北路兵少,准部定会选择先打北路。若能取胜,则直插喀尔喀部,自北向南做出威胁京城的举动,迫使西路大军退兵,维系和谈,只求续命,这是他们唯一可能短暂不灭的战略。”

“陛下如此用兵,自有大略在心。此战必胜,又何必多虑?”

李淦闻言微微蹙眉,他并没有想过准噶尔部会怎么应对,只是觉得凭借国力缓进急战。

缓进是因为后勤。

急战是因为大顺的军力尚可,野战不惧,多年征战和准噶尔之间也算知根知底。

此番又要亲征,当然不可能如上次那样坐镇城堡前,指挥攻城。

但要维护勋贵掌军、皇权在军中有威望的格局,这一次还是要亲征,但也就是在瓜州坐镇,做战略上的指挥。

他力排众议,启用了不知效果如何的青州军,可以说把宝压在了刘钰身上,指望着刘钰能如上次一样帮他刷出一波军中的威望。

现在听来,刘钰似乎有些轻敌,犹豫了一下问道:“卿且说说,你以为朝中的大略如何?”

刘钰估计朝中也没想这么多,但为了海军,该拍的马屁还得拍,便把自己想的战略说了一番。

这是个料敌以宽的战略,刘钰把自己带入到大策凌敦多布的角度去想破局之法。

思来想去,唯有他说的那种策略,准部才能维系下去。

这也算是经典的反围剿战术。

北部喀尔喀部战斗力弱,准部又有蒙古的“群众基础”,而且可以直接走内蒙威胁京城。

这是死中求活的战略,只要大顺动了心思、收了喀尔喀,驻军雪山,准部必须死。

想要死中求活,非此不可。攻哈密出河西走廊,一路攻城攻到西安,那不是脑子有问题,那是喝多了。

尤其是皇帝亲征坐镇西边,西北大营的精兵加上京营大军全在,准噶尔部绝对不敢打西路大军的主意。

对冲消耗战,准噶尔不如自杀。

一旦大顺的北路军翻过了阿尔泰山,在准噶尔腹地筑堡推进,把战火烧到内线,都不用大顺出力,哈萨克、叶尔羌等等暂时被压服的部族就会先反。

而且北路的后勤压力极大,喀尔喀新服,前线兵力不足,看起来也就更弱一些。

刘钰想着,西路那边大军云集,又是大顺常年在西北的名将坐镇。

自己名不见经传,准噶尔部唯一能得到的消息,就是刘钰和罗刹打的时候,攻堡有一手。

又把刘钰调去了北线,准噶尔人一琢磨,这肯定是个善于攻城筑城的,无名小卒,野战稀松,不打他打谁?

会攻城,肯定就会守城。

尤其是准部和沙俄在亚梅什湖的堡垒攻防战中吃过亏,刘钰又把罗刹的堡垒轻易攻下,怎么想都会觉得大顺的战略是“北线筑城推进到阿勒泰”,所以才把大顺最能攻城守城的年轻人调过去了。

这种战略欺骗是大顺所没想到的,但现实却是存在的。

刘钰觉得,自己若是处在大策凌敦多布的位置,肯定会这么想。

北路军一旦深入到准噶尔腹地,筑城,时不时出去劫掠一番,准部兵马来了就入城守城,准部肯定吃不消。

所以刘钰认为若自己为大策凌敦多布,所有的战略就应该围绕着北线:把那个善于守城攻城的家伙,骗出来野战。

换回自己的角度,攻准噶尔的城,刘钰都觉得丢人。

野战,他操练的青州兵就是为准部量身定制的,强调快速变阵和战术机动的,他巴不得准噶尔部用计骗自己出击。

将这样的想法一说,又拍马屁道:“陛下英明神武,想来就是这样想的。青州军善于野战,而准部却以为臣善于筑城攻城守城。所谓兵不厌诈,陛下深思,岂是准部所能想到的?”

“若准部诱我出击,则我将计就计。若能在阿尔泰山以北一举击溃准部主力,则西域平矣。”

“陛下坐镇敦煌,缓慢推进。兵精粮足,准部必不敢攻河西走廊一线。”

“孙子言: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青州军最擅野战,却示之以只能守城攻城;北线陛下为了节省财力,必要野战破敌,却示之以筑城推进。”

“陛下英明,尽得兵法之妙,是故臣以为,准部必可一鼓作气而平之,故而才进言将来平定之后的事项。”

一通马屁狂吹,简直是史诗级的阅读理解。

皇帝用刘钰的青州军根本就没想过什么“名不见经传使得准部以为此人只会守城攻城”之类。

可听完这个比较内敛的马屁后,李淦皱着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心道对啊,若我为大策凌敦多布,必是这样想着。

唯有破北线之兵,才有和谈的可能;唯有破北线之兵,才能威胁到喀尔喀部,同属蒙古,可以补充人口马匹兵员,又能直接威胁京城。

而刘钰之前也确实不以野战成名,准噶尔人肯定能知道这个人,但第一印象必然是“守城、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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