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1730 第1070章

作者:望舒慕羲和

理论上说,在凸角堡的后面,应该还有一处高出来两米左右的主堡,从而在凸角堡被攻破口,从主堡射杀,同时从主堡发动反击。

但现实是,并不存在这样一个主堡。唯一类似的结构,三角堡背后有凸角堡、高度依次增加的解构,都在北侧。

圣乔治堡百分之六十的建造费用,都花在了北侧和西侧。

这是对自身海军的自信。

这种自信,此时恰恰成为了致命的弱点。

既然现实不存在这种理论上应该有的东西,那么在大顺的大炮没拉上来之前选择投降,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很快,英军的指挥官达成了一致,所有人都在投降的文件上签了字,大家均摊这个未来可能的责任。

举着白旗的士兵,被派出去,朝着凸角堡走去。

大约是害怕被那些可怕的膛线枪散兵或者桅杆射手射杀,举着白旗的英国士兵不断挥舞着白旗,并且大声地用法语、有时候也会掺杂着荷兰语叫喊着。

因为他们相信,大顺这边的军官,应该能听懂法语或者荷兰语,但是未必听得懂英语。

跟在白旗后面的军官,在许多次祈祷之后,终于抵达了凸角堡。

暂时交出了武器保管后,大顺这边的军官,非常熟练地拿出了投降条款。

大顺保证投降者除武器之外的随身物品,但不保证他们在这里的其余不动产。

大顺保证不会虐待投降的英军。投降的士兵需要劳作,主要是把堡垒重新修建加固。

战争结束后,大顺不会扣留任何一个投降的士兵。只要英国方面,不管是东印度公司还是英国政府,派船来接,则皆可释放,不会收任何的赎金。

建议投降的文件,都是英文,既不是法文也不是荷兰文,显然,大顺这边已经蓄谋已久。

来谈判投降的英军指挥官看过文件后,大顺这边的军官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建议你们把这个签了。你也知道,你们赢不了的。只要大炮被拉上来,你们最多撑到明天。”

“我们的舰队已经完全控制了海面,陆地的救援也无可能。鉴于法国人和印度南部节度使的关系,以及他们对你们的敌视态度,你们不要心存幻想。”

“我们也不需要你们对我们士兵的战斗素质表达赞叹,因为你们的赞叹过于廉价。我们的士兵经过多年的训练,是为了攻克真正的堡垒而存在的。这里还不配被叫做真正的堡垒。殖民地的防御堡垒和殖民地士兵的军事素质,不配赞扬我们。”

几句话说完,英军指挥官无奈地点点头。

“我们接受你们的条件。”

大顺这边的军官看了看表,说道:“下午两点半之前,你们放下武器,在下面集合。在此期间,我们不会主动进攻。但是,我们的大炮也会部署到位。”

两人对了一下表,调了一下时差,确定了所说的两点半,到底是马德拉斯的两点半还是锡兰的两点半后,英军代表便退去了。

至下午两点,圣乔治堡的战斗结束,英军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两个小时交出了武器。

此战,大顺伤亡四十三人,虽然比起许多年前杜普莱克斯以伤亡六人的代价夺取圣乔治堡的略差一些,但此时此刻终究不是彼时彼刻,此时的英军和当年的英军也不可同日而语。

对于这个战果,杜锋还算满意,但他也知道,现在大顺距离在印度塑造一种军事神话,还差一步。

诸如什么满万不可敌之类的军事神话,终究是有意义的,可以严重震慑别人。当年法国人在南印度的优势,也是建立在杜普莱克斯伤亡六人攻破圣乔治堡这个军事胜利之上的。

并且,这个神话建立之后,愣生生坚挺了十余年,哪怕法军一再战略失误,依旧可以拉到足够的盟友。

现在,杜锋想要建立大顺在印度的军事神话,那么就必须要尽快夺取加尔各答的威廉堡。

让他难受的地方,在于威廉堡在几年前,被孟加拉的小节度使西拉杰,攻破过。

但幸运的是,在西拉杰攻破了威廉堡后不久,又被英军用内奸击败,至少给了他一个创建神话的机会。

不然的话,那就尴尬了——孟加拉自己也能攻破威廉堡,那大顺就算攻的再漂亮,总归叫人觉得,不都是攻堡吗?

现在圣乔治堡已经攻下,锡兰还有一个专门用来补员的补充营,战斗工兵营的损失都可以迅速补满。

在考虑之后,杜锋和参谋部的人说道:“我之所以要尽快攻下乔治堡,是为了挤出时间,用一场真正的攻城战,去打加尔各答。”

“西拉杰既然在我们手里,他可以邀请孟加拉的领主们,来观看这场战斗。这有助于他们清醒一些,等着朝廷收税的时候,他们会选择交税,而不是选择反抗。”

“乔治堡如果足够快,那么加尔各答就可以足够慢。”

“要给英国人集结孟加拉的背叛的领主,试图和我们野战的机会。反正早晚要打的,不如趁着机会,把他们的那点反抗之心打没。”

“朝廷给的时间足够,我也在乔治堡抢出了时间。海军方便辛苦些,最好后天就能起航,把先头部队运过去,构建营地和防御工事。”

“南洋那边,我相信他攻个明古鲁,还是易如反掌的。很快,他那边也会有兵力支援的。派快船过去淡马锡知会一声,我这边已经打完了,按照第二个预定计划来。”

第061章 三战定印度(七)

几天后,喝的烂醉的战斗工兵营士兵赵立生从散发着酒臭和屁臭的仓库里醒来。

擦了擦昨天晚上呕吐之后留在脸上的渣滓,晃悠着起来去找水喝,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

里面装着两条纱巾,那是从死去的英国士兵身上掏出来的。记得昨天晚上好像是连队的人在仓库里玩什么博戏,也忘了自己是不是把这两条纱巾输出去了。

几天前的战斗早已经成为了过去,他那日差点呕吐的场景也未出现在梦魇中。死去的士兵并未招蛆,而是被焚烧后装进了坛子,暂时由锡兰那边的僧人超度。

虽然理论上好像锡兰那边的僧人和大顺这边的僧人,对于死亡和超度的理解不太一样。

但这无所谓,毕竟这附近没得道士,只能找和尚,大顺的士兵虽然基本不信佛,但是该走的仪式还是要走一走,总不好找一群洋和尚来洒水。

仓库外的堡垒中心,巨大的木桶装满了凉开水。营队的厨师正在那做饭,几个在堡垒里帮厨做工的印度人正在那切肉。

印度人并不是拿着刀切肉,而是把刀夹在一块夹具上,用手拿着肉去碰刀;而不是反过来,用刀去割肉。

赵立生看了一眼,暗自骂了一声脱裤子放屁。因为听说好像是他们是贱民,所以不能拿刀,甚至不能触碰铁器,故而他们为了避开教义,不是去切肉、而是用肉去碰刀。

不过看着切的那一大堆肉,赵立生就知道,只怕是马上又得打仗了。不然不可能吃这么多的鲜肉。

咸肉倒是有的是,问题是那并不好吃。

昨晚上更是直接把仓库里的酒发给了他们,不限量地喝。加之白天也补充了一些人,补充营的人来填补了他们连队的伤亡。

又是喝酒、又是吃肉的,指定是又要出征作战了。

这么快就把人补齐,这是准备继续作战。

摇晃着宿醉的脑袋,迈着沉重的身体,走到水桶旁,下意识地确定了这是凉开水后,才猛灌了两口水,宿醉后嗡嗡作响的脑袋略微清醒了一些。

昨晚上的酒喝得有些多,乔治堡里缴获了不少的椰花酒,上面把这些椰花酒分到各个连队作为战时最有用的战利品补充。

原本锡兰是椰花酒的重要产地,但是大顺一方面要照顾南洋的甘蔗园,大量的甘蔗酒被倾销到了锡兰;另一方面,摘了椰花就不能结椰子了,现在椰子榨油或者干别的,在锡兰的价格也比做椰花酒利润更高。

于是印度海岸的一些地区开始酿造椰花酒,乔治堡储存了不少,可能是过些日子往南洋去卖的。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在南洋还是有殖民地的,而且大顺在此之前也没有完全翻脸,是以还是可以大赚一笔的。

不过,现在这些酒,都成为了战斗工兵们再度投入战斗之前的放纵狂欢,化作尿呲出去了。

昨天晚上喝的太多,灌了两杯水后,胃还是有些疼。

刚要动弹,就看到几个军官朝着这边走来。

他赶紧站好,等着军官过去后,心想不用猜了,肯定是要集合了。

咽了口唾沫,嘴里又苦又难受,嘀咕了几句,揉了揉脑袋,去洗了把脸,又往水壶里灌了些水,脚还有些不沾地的回到了仓库门口。

那几个军官已经来到了仓库门口,把仓库的门打开,一个军官从口袋里掏出丝织的手绢,略微捂了一下鼻子,蹙了蹙眉头,显然仓库里的味道不那么好闻。

旁边一个军官说道:“现在让他们清醒一点,中午吃过饭,就准备登船。下午四点钟之前,要让他们全部上船,晚上一定要起航。”

那个拿着手绢捂着鼻子的军官,嗯了一声道:“那就吹哨子吧。”

随后,呜呜的哨子声响起。

哨声结束后,军官锐利的喊叫声在仓库里回荡。

“都他妈别睡了!起来了!”

里面传来士兵不满的抱怨声。

“不是说这几天不出操吗?”

“我丢你老母……”

“打完仗了不是可以多睡两天吗?”

军官对于士兵的这种抱怨和叫骂,丝毫不以为意,而是继续吹着哨子,喊道:“洗脸、吃饭,卷背包!今天不出操,到了船上使劲儿睡!到了船上继续喝,别抱怨了,起来,起来!”

二狗晃悠着站起来,等着军官散去后,走到赵立生旁边,接过赵立生的水壶喝了两口,还在嘀咕昨晚上的赌局。

“顶替大柱子的那家伙,真他妈有劲儿,昨天就不该和他掰手腕……前几天刚从一个英国兵那摸到的七个银币,全输了。这椰花酒还真不错,咱们在锡兰可是好多年没喝过了……”

原本同伍的大柱子在壕沟里被炸死了,不过他们的悲伤并没有持续多久。像是他们这些在矿上出来的人,之前也不是没有几个一起的伙伴,死亡如影随形。

或是热病,或是疟疾,或是矿难,或是训练的时候炸药爆炸,习惯了,也就习惯了死人,也就不再习惯悲伤。

新来的这个,是从婆罗洲那边招来的,之前在锡兰的补充营。这个营就是在战时向战斗工兵营提供新鲜血液的,保证可以连续战斗,齐装满员。战斗工兵的战斗部队,不要新入伍的新兵,只要老兵。

整体上,这些新补充进来的士兵,和这些原本的连队士兵之间,比较融洽。

大家的生活经历基本类似,当兵之前的生活也差毬不多。喝多了吹起牛批来,虽然方言各异,从舌头被烫直的、到舌头打卷的,一应俱全。但只论其内容,无非都是在矿上和谁谁打架、自己下井死里逃生别人都死了得亏自己本事大反应快、亲眼看到谁谁偷着藏了金子或者宝石被人发现打个半死、某某真的带着金子宝石跑出去了云云。

再往前追述,那无非就是自己在老家和人打架、杀人、争地、犯事儿、抢水源、宗族械斗、起义、被镇压、抢矿苗之类的,最后没办法跑到南洋求活。

相似的生活经历,很容易合群,也不怎么嗜杀。

这些人,比起精神病比例极高的水手,还算是群稍微正常点的人。虽然战友阵亡不会过于悲伤,但也不至于像水手一样,能把泡着军官尸体的烈酒毫不忌讳地偷着喝掉;或者专门在船上养羊,排着队对着羊肠小道一通输出。

这些基本正常的士兵,最多也就是战斗后搜一搜尸体、偷着藏点战利品。

大顺一般不让士兵抢劫,因为控制士兵抢劫,被视作军纪的表现,也被视作军官对士兵还有足够的控制能力,也就意味着战斗力。

军官不知道自己手底下的部队能否控制得住,但他们确信,只要能控制士兵不经允许不得抢劫,那么就证明还能控制住军队,而且还很能打。

偷摸尸体这种事,一般不管,而且基本上也管不了。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像是那天因为一块怀表两人打起来那种事外,一般也不管。

赵立生前几天的战利品,是杀人途中摸到了两条纱巾。虽然他很想把英军尸体的军服弄下来一套,回家撕开给孩子当褯子。

但是军官不让扒死人衣裳,也就只好作罢。

现在二狗提到战利品的事,赵立生小声道:“我刚才去喝水,看到那边切肉呢。生肉,不是咸干肉,马上又要打了。”

二狗却道:“咱俩赌一把,咱们是去挖土的,绝对不是去打仗的,你信不?真要打仗的话,咱们不可能第一波上的。哪怕是野战呢,也是别人抗线,咱们在侧面或者当预备队。”

赵立生呸了一声道:“我才不和你赌呢。你是吊毛没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还得养家呢……”

说话间,同伍的其余人也来了,一起去了趟厕所,然后去吃饭。

这顿饭果然丰盛,有肉,有米饭,还有鱼,一个个滚了个肚圆,回去收拾行囊。

“咱们这是要去哪?你们有什么消息吗?”

“爱去哪去哪,只要发饷,长官让咱们往哪打,咱们就往哪打……哎,你听说没有,十四营的三虎子,昨儿截肢的时候死了。”

“操,就他们那群大夫,多半祖上压根就是干屠户的。用锯和斧子,比那些杀狗的强多了。”

一群人又是咒骂了一阵,这时候的士兵,对于军医那真的是毫无尊重,主要也是军医这时候的手段,也真的是简单粗暴,铅弹进入身体多半要截肢,这时候截肢也和杀猪剁骨头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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