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舒慕羲和
北上法国,主力舰队入地中海,配合法国舰队控制地中海,让法国的土仑舰队得以进入大西洋。
利用大顺的巡航舰优势和走私技巧,切断英国和美洲殖民地的联系,疯狂往殖民地和地中海贸易圈走私卖货,倒逼英国选择海上决战中法联合舰队。
简言之,绝不配合法国去主动进攻英国本土,就是拖,拖到英国面临东印度公司倒闭和国债利息付不起的情况下,孤注一掷。
而使节团的条约明细,则是围绕着日后势力范围划分的。其中关键一点,就是“对法国提出条约的时机,就是法国进攻汉诺威失败之后。否则法国老以为汉诺威是英国的卵,只要捏住,用力一掐,英国在殖民地吃啥都得吐出来。但只要法国进攻汉诺威失败,法王必然懵圈恐慌,不知该怎么办了,因为路易十五的计划一直都是这种机会主义。一旦其进攻汉诺威受挫,则可提出对法缔结条约。之前,使节团提都不要提,提了也没用。”
这些战略指导性的东西,其实没几页。
真正复杂的,是枢密院从刘钰自松苏返回,这些年,基本都在绘图、查资料、算账,制定的非常明细的后勤补给计划。
既包括本土输送,也包括在法国、西班牙、荷兰等地的购买。
之前下南洋对荷作战,达成的与荷兰金融资本的合作,于这场战争中的效果就可体现出来。比如开普的无价值的移民,不少移民被刘钰早早安排过去种地,今年塞五百、明年塞一千,反正也不是为了赚钱,就让他们在那种地,这些年也已经塞过去了不少人。
大顺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中转站,而且沿途还有盟友的港口,包括法国在西非的殖民地。这场大规模的海军投送跨越的难度,正是枢密院这些年一直琢磨的问题,也是花费时间最长的。
应该说刘钰为了这一天也是准备了二十多年,连对荷战争结束后,利用南非的地中海气候,派人去南非种橘子、种柠檬、种完之后再自己派心腹用船去收,然后拉回来倒进海里这样被视作纯有病的事,他都早早预备好了。
法国的农业和工业还是挺发达的,到了法国就好说了,砸钱就是了,法国经济崩溃早着呢,只是和明末类似,朝廷没钱而已,大顺这边只要有钱就能买东西。反正英国两三亿两的债,大顺砸个两三千万两也就够了。
在递交了这两份厚厚的计划书后,刘钰正式辞去了枢密院的职务,督办青州诸事。
一时间朝野大哗,自不必提,说法纷纭。
冬季季风一起,各地海军陆续接到通知,开始集训。船坞全力工作,清理藤壶。
四艘运输船,载着一批造船修船的工匠,以及大量的木匠、铁匠、裁缝、麻绳等,前往开普。
同时,大顺的一支装着使节团,且满载白银的舰队,正式离开了天津,前往欧洲。
理论上,这是大顺第一次大规模白银外流,也是大顺第一次往欧洲去,船上居然装了大量的白银。
第044章 开战(二)
一直到大顺的超高规格的使节团抵达凡尔赛之前,法国内部还是一片歌舞升平、优势在我的局面。
于陆军,法国人非常的自信。
就像他们所形容的那样:汉诺威是英王的卵儿蛋,英国人的舰队就像是两只手,这两只手可以抢夺珠宝、财富、香料、贸易。但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英国的卵儿蛋捏在法国的陆军手中。不管英国人的那两只手从法国海外抢了什么,只要用力捏一下卵儿蛋,英国人就会怪叫着松开手,把一切都还回来。
于海军,法国人并不怎么自信,行政海军的建设思路,使得法国现在一共能凑出来63艘战列舰,其中45艘还能用,剩下的基本都是半趴窝状态。这是几十年的存量,和大顺这种这二十多年疯狂增量的不同,法国人在战舰设计上确实有能力,问题在于没有太多增量。
但是,饶是不怎么自信的海军,还是给英国人整了个狠活。
法国舰队在地中海,击溃了英国舰队,攻占了梅诺卡岛,占领了英国在地中海的海军基地马翁。
顺便,导致了去救援的英国海军上将约翰·宾,回国后被判处枪决。
英国是以海军立国的,海军人才并不缺,不少人排着队等着升上将呢。
枪决本身,不是啥大事,而且一个海战败给法国的英国海军上将,法国人应该盼着他继续当舰队总司令才是。
但约翰·宾被枪决,给了法国人极大的信心,甚至已经快要提前欢呼胜利了。
因为这证明了一件事:
英国内部乱成一团,对于战争的准备严重不足。
约翰·宾明显是个背锅的,而直接拿海军上将背锅,证明英国内部支持战争的金融家们,急需一个说法,否则他们可能将不会继续支持战争了。
但凡内部的质疑声没这么大,都不会直接把个去救援的海军上将直接枪毙。
相对于战术上的夺取马翁的英国海军基地,这种战略上的反应,才是让法国欣喜若狂的。
似乎,一切都在朝着法国人既定的战争轨道上前进,战争的主动权已经握在了法国的手里:可以攻直布罗陀、可以让地中海舰队和大西洋舰队会和登陆苏格兰、也可以陆军直取汉诺威。
甚至,法国在大顺使节团抵达凡尔赛之前,还没有卖官鬻爵,法国资本家购买国债的激情高涨,一年就认购了1亿3600万里弗尔的国债。
要知道,这可是法国,是绝对君主制的法国。所谓“任何一个准备贷款给国王的人,都必须做好血本无归、国王赖账不还的准备”的法国。
一里弗尔,大约是5克白银,可以简单地理解为7里弗尔是一海关两,也就是大约2000万两白银的国债。
然后……
就像是大顺的使节团有某种魔力,亦或者就像是今年出现的那颗彗星真的会带来灾祸一样。
伴随着大顺使节团抵达法国,对法国不利的坏消息,便开始接踵而至。
跟着大顺使节团一起抵达法国的,首先是印度的坏消息。
英国人在夺取了孟加拉之后,立刻南下。法国认为英国人在孟加拉纠缠,后方必然空虚,出兵想要攻占英国的城堡。但英国人在孟加拉赢的过于顺利,得到了孟加拉骑兵的支援后,迅速南下,全歼了屯兵于坚城之下久攻不克的法国在印度的最后一支机动野战部队。
至此,法国在印度的局面,彻底失控,杜普莱克斯创造的战略主动权彻底丧失。更可怕的是法国完全丧失了野战能力,五个城市被英国一个个攻破,只剩下最后一个本地治里,还在死撑。
法国海军几次和英国海军交战,在印度,势均力敌。
但问题是堡垒被破,大顺又拒绝法国海军去锡兰或者马六甲进行补给、修整,只能退回到毛里求斯。
基本上可以说,法国在印度,已然全面失败。
在欧洲大陆。
坏消息也是不断传来。
腓特烈二世用标准的“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打”的战略,在反普同盟军的空隙中,连续打出来两场天才级别的战术胜利,直接扭转了之前几乎要完的战略态势,稳住了普鲁士的局势。
也凭借自己的战术能力,为自己赢得了统战价值。一笔190万两的补助金,迅速从伦敦抵达了柏林。
对普鲁士来说,这场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打的战役胜利,让普鲁士活了下来,也让之前想搞“机会主义,在俄法动员之前一波攻下布拉格、歼灭奥地利野战机动部队以促成和谈”,结果碰了个大钉子被奥地利击败的腓特烈二世,从半年多的迷茫、颓废、甚至准备绝望自杀的状态中重拾信心。
对英普同盟来说,这场战役,更是直接扭转了英国国内的态度,促成了英国内部的战略统一。
之前的马翁被攻陷、失去地中海的事儿,让英国内阁倒台了。
而英国内部对于战争战略的分歧,仍旧还是那个根本问题:你乔治二世,到底是英国国王?还是汉诺威选帝侯?你是英国人?还是德国人?
保汉诺威不保英格兰?
纽卡斯尔公爵内阁的倒台,使得威廉·皮特所代表的“小爱国者”们,正式踏入了政治舞台。
本来,在台下的时候,皮特的主要任务,就是狂喷政府、狂喷国王,说国王的心都在汉诺威,并不是个合格的英国国王……他们的“小爱国者”称号,也是这么来的。
皮特看的很清楚,他自己说的:在下院的威望和力量来自全国的影响,全国的影响一般产生于反政府活动。
所以他之前一直忙着反政府,以扩大在全国的影响力,就等着老内阁倒台。
伴随着腓特烈的这两场天才的战术胜利,威廉·皮特凭借全国的影响力,升任国务大臣、陆军大臣、海军大臣之后,迅速一改之前的绝对反对在欧洲投入过多的态度,并给出了解释:如果让法国攻取了汉诺威,那么法国人将统合欧洲的力量,孤立英国。普鲁士人证明了他们的战斗力,给普鲁士人足够的资助,让他们在欧洲大陆拖住法国,是有利于英国的。
至此,英国内部有了清晰的、明确的战略目标。
即,在欧洲大陆,利用普鲁士这个打手,拖住法国。这个打手,证明了自己,确实好用,也确实能拖住法国。
在海外,英国海军利用海军优势,骚扰法国,试图登陆,引起法国恐慌,倒逼法国不得不保持大量舰队在本土。
因为每一次登陆骚扰,都会让法国内部大哗,迫于压力,法国不可能做出正确的决策,只能将为数不多的海军,留下很大部分在海岸,防止英国再来袭扰。
其实法国不怕英国登陆,真要登陆了,反倒好了,简直送菜来的。但问题是舆论大哗,使得法国不得不把大量的海军留在本土,防止再出现登陆事件。
而在大西洋,英国则要彻底掐死法国的海外贸易,阻断法国和殖民地之间的关系,让英国在殖民地各个击破,夺取法国的殖民地。
当然,这个政策有个漏洞,就是法国的一些传统盟友,比如西班牙、比如大顺,并未参战。
英国此时也不敢劫这两个国家的船。虽不完美,但整体上还是足以遏制法国,催生法国内部的反对派的。
殖民地,主要还是那么几处:北美、加勒比、西非、印度。
印度基本解决了。
西非问题不大。
加勒比暂时势均力敌。
北美比较恶心。
法国在北美的战略性失败,源于法国内部太富庶了。
和此时大顺山东差不多的人口,甚至好像还不如山东人多,是此时大顺山东五倍的耕地面积。但凡大顺的山东有这样的人均耕地数,就不可能有大规模的闯关东。
富人不想去。
穷人……穷人在大顺是去不起,在法国是穷人也不想去。
自耕农脑子有病,才会跑那边去耕地去。
要去那边,得舍弃全部的人际关系,还要自己出船票,重新开垦。
有这些钱,在本土买地不行吗?
加勒比那些小岛,可以种甘蔗,北美能种啥?
再说我都有钱去开种植园了,那我为啥不把钱投在加勒比的蔗糖上、靛蓝上、北美的毛皮人参上?放着高回报率的项目不投,为了法兰西民族的长久利益,去投低回报率的垦耕移民上?
之前路易十四琢磨了半天,悟出来了,这种情况下的促进移民,只有依靠绝对王权,以政府手段推动。
他也不是没想办法,甚至连“国王之女”这样的政策都搞出来了:任何嫁到殖民地的女人,嫁妆由国王出,还补助50里弗尔,被认定是荣誉国王之女。
但没卵用,还是没人去。
至于《枫丹白露敕令》,不准新教徒去殖民地……只能说,大顺应该很理解这种情况,大顺是决不允许绿教徒、基督教徒去南大洋的,更不可能说把澳门的基督徒,都迁徙到南大洋去开垦,那除非是大顺疯了。
包括驻锡兰军队的妻子,如果是布尔乔人,都必须要踩踏圣象,至少这个形式走完才允许将来跟随丈夫垦耕南大洋。
当然,更本质的原因,是欧洲的农业生产力水平,之前普遍过低。
英国农业革命之前,一英亩小麦的产量,也就是11蒲式耳。折合下来,亩产90斤。
不吹不黑的讲,真就是两汉之前的生产力水平。中国犁、垄作法之类,直到明末才推广过去。
所以人口一直上不去。
但伴随着东西方技术大交换时代的来临,农业生产力迅速提升,普遍富庶,人均资源多,真有家家过年锅里有只鸡的水平,移民是不可能移民的。
包括后来砸碎四大旧的时候,废除了封建宗法制的嫡长子继承法,导致法国农民不愿意生孩子的原因,也是生活水平略高导致的不想阶级下滑。
这一点很好理解,等比换算后,如果大顺的山东保持7500万亩的耕地,却只有400万人口,如果没有类似圈地运动的事儿,闯个屁的关东?
至于发生历史上山东和江苏在微山湖地区长年累月的争垦血战吗?
除非法国搞宗教的迫害,或者少数人迫害,逼着他们迁去殖民地。
但和大顺一样的问题,让一群少数群体,去建设新法兰西,然后能相信这个新法兰西和自己一条心?
这和刘钰在松苏还不一样。
刘钰在松苏,不是针对贴宗教、语言的标签的少数人迫害,逼他们去海外关东南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