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1730 第1028章

作者:望舒慕羲和

大笔一挥,拨钱也痛快,办就是了。

这几年漠河、黑河等地的金矿,已经逐渐有了收益,每年按照固定的额度报效的钱,也日益增多。

还顺带着解决了北方边疆的空虚问题,也解决了朝鲜国边境的越境移民问题。

重新拓宽的无定河河道,以及后续计划中的用煤代替木柴的水土保护,也算是稍微解决了一下无定河的水患。

总的来说,皇帝这几年还凑合。有大臣提出过,直接把南苑拆了,沟通河水,作为一个调节蓄水的湖泊,皇帝也只是说不行,而没有斥责大臣其心可诛之类。

以一个封建帝王的评价标准,这就算是不错了。

大致来说,松苏大阅之后,刘钰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基本上就办了这么点事。

修了条不长的铁路、解决了京城用煤、移民到黑龙江的边疆区四五万人、拓宽了一下无定河河道。

毕竟这是京城,束手束脚,施展不开。但凡这不是京城,他早把南苑拆了。

至于现在南苑的海民不满,也足见京城与众不同了。

在淮南,刘钰是直接把军队,把盐户起义镇压了,不是往东北扔、就是往南洋送。

在京城,刘钰也只能出主意,建议弄一堆现在还比较罕见的苹果树,说在南苑种苹果吧。

种了苹果,往京城卖,朝廷再给你们点补贴,赏赐点钱,算是对不能卖柴禾的补偿。

树苗钱什么的,都是朝廷出,还专门选了农学的学生,教授一下。再种点一些美洲传来的新物种,茄子辣椒洋柿子、西葫芦糯南瓜什么的。

这事也算是解决了。

故而牛二刚回京城的时候,看着京城里有士兵,以为出了什么事。

等着问清楚刘钰到底出了啥事之后,关注点也就不在这件事上了,而是全都关注在了那条铁路上。

这对他而言,可是大事。

至于改革过程中的矛盾、利益等,他在南洋见得多了。而且那是南洋,手段可酷烈的多。对于改革中遇到的既得利益问题,他是司空见惯了,一听是这等事,压根都没觉得是算是个事。

毕竟,他都琢磨过,占领孟加拉之后,先把那些和英国人做出口棉布生意的大商人都抓起来突突掉这样的想法。

但铁路可就大不同了。

这条铁路,在不同的人眼里,是有不同的意义的。

在一些官员眼里,这就是一条缓解京城用煤荒的攻城,和修和运河、移个百姓、造个漕船差不多的事。

可在牛二这批人的眼里,这是一种强心剂。

他们所听到的、所构想的、被刘钰潜移默化所灌输的未来里,是有这个东西的。

未来什么样,什么样的社会、什么样的政治结构、有没有皇帝这些,他们还没开始想,或者一些人才刚开始想。

但,他们所构想的未来里,一定有冒着黑烟的车,在铁轨上穿行,将天下联系在一起。

这个东西,之前他们只是听说过,见过马拉的铁轨路,见过科学院的模型,幻想过其中的模样。

但,到底能不能变成现实呢?

他们心里虽然信心满满,但其实终究没底。

而现在,这个东西,真的出来了。对他们来说,效率不足、功率不够、这个问题、那个问题,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他们坚信,自己构想的那个未来,是可以通达的。

是可以摸到的。

看到的。

不再是那个虚无缥缈的三代之治。

自然,这是大事,对他们而言,比南苑百姓的柴草贸易大得多的多事,毕竟他们又不是靠卖海柴维持生计的。

第013章 还得靠争霸

考虑到现在东西方的技术交流问题,牛二还是慎重地询问了一下道:“国公以为,西洋人会不会学这铁轨之法?此物潜力极大,现在虽似不及运河,但就似火枪与弓箭,初虽不及,终会替代。”

对这个问题,刘钰只笑道:“这种东西,是防不住的。一则这东西没什么难的,西洋人的技术水平也已达到;二来现在的机械,大部分都是一个‘巧’字,得其精髓,便可复刻。”

“虽也需防,但不能指望在防上。不过要说西洋人短期时间内会不会用……我看,悬。”

“这英国人这些年在发展运河,经营运河的资本势力极大,再者英国的情况也更适合运河。”

“法国人赌在了公路上,他们打仗的话,会占优势,四处调兵因着这些公路,方便极多。法国人的蒸汽车走不通后,我看多半想要学,但他又没钱。”

这年月,手工业的技术,其实相对来说更容易“保密”。倒不是说技术有啥难的,而是说,熟练的手工业从业者,不是弄个松苏的织布机就能把熟练手工业者变出来。况且这还要考虑人力成本、工资水平等等问题。

而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成果,尤其是机械行业,其实保密起来挺难的。

历史上英国人有非常严格的保密法,和禁止技术外流的法规,甚至还拥有制海权。

但并没有什么用。萨缪尔·斯莱特这样的工匠,把流程和一些巧妙的窍门记住之后,化妆成农民,跑到美国,一样可以复刻出来工业革命时代的纺纱机,被誉为美国工业之父,虽然英国人称之为间谍叛国者。

再比如徐寿,也不曾去留学,二十岁之前也是读《汉书》、《诗经》、《水经注》的,后来读一些实学书,也一样能把蒸汽船搓出来。

工业时代的特点,就是易于复制。如果不是易于复制,那工业革命本身就没什么意义了。

在这个技术仿制成本极低的时代,对大顺这种体量而言,主要还是在殖民地、市场上下功夫。

暂时来讲,十余年内,这些技术对大顺的殖民地、市场、扩张等事,都没啥太大的直接意义。

第一次鸦片战争,蒸汽机的直接意义,就是打破了“风帆时代”的常理,蒸汽拖船拖着炮舰进入一些风帆舰时代不可思议的死角。

而鸦片战争能打起来的根源,和蒸汽机的关系也真不大,主要还是拿下了印度,有了印度炮灰,和一个距离中国更近的进攻发起点。

对大顺而言,就整体来说,以十年来算,投入和回报比最大的,其实还是搓轮船。一旦有了轮船,长江航线就活了,从上海到汉口的水路,靠着蒸汽船,整个儿就活过来了,很多过去的经济常识都不适用了。最最最起码的一点,复杂头疼的盐政问题,将直接下降三五个难度。

但对皇权来说,尤其是被刘钰废掉了大运河的大顺皇权而言,铁路肯定是定都北方的大顺朝廷最愿意投入的投资方向,也就是刘钰说的不需要水的大运河。

至于说殖民、扩张这些东西,工业革命此时所能带来的帮助,并不大。大顺和印度的矛盾,和欧洲的矛盾,归根结底,还是手工业的矛盾。

17世纪,是甘蔗和香料的世纪,荷兰人赌赢了,所以18世纪输了,因为英国作为甘蔗香料世纪的失败者,被赶到了印度。

18世纪,是纺织业的世纪。英法某种程度上,还是赌输了,围绕着加勒比的甘蔗白糖,付出了太多。

客观上来讲,英国人这时候占领孟加拉,在客观上还能多少促进一点孟加拉纺织业的发展,促进一点资本主义萌芽。

但大顺此时占领孟加拉,那就纯粹是奔着摧毁孟加拉的织布产业去的,要直接把印度的经济殖民地化、单样化。

在这个过程中,技术并不是决定性因素。

相反,统治术、组织术、劫夺技巧、理藩学、高效抢劫、土地制度,这些霸术手段,才是决定性的因素。

在之前的二百年,妨碍江南纺织业大发展的最大外部因素,就是印度的棉纺织业和丝绸业。

大顺工业革命想要继续发展,必须且只能把印度的手工业摧毁。否则,再发展下去,内部就先炸了,这时候炸可不是啥好事。

刘钰心里很清楚,他和大顺实学派的很多人,在很多事上,是有分歧的,而且分歧巨大。

但在一件事上,肯定是相同的。

未来的世界,是有煤、有铁、有蒸汽机、四处冒着黑烟的。

印度对大顺的重要性,贸易产业上的自不必提。

而同时,对印度的征服,统治的过程,也是大顺实学派的一个绝佳的“学校”。

他们将目睹小农经济的破灭、目睹资本入侵后农村破产的惨状、目睹地主对农村的压迫、甚至目睹一场又一场的灾荒。

这些东西,能发生在印度,自然也能发生在大顺。

既然他们确信,未来是冒着黑烟的。

那么,怎么抵达这个未来,他们将在印度的实践中,总结和思索答案。

分歧一定是有的。但形式上的目标却又是一致的。

如果他们将河南陕西甘肃两湖两广西南等地的底层百姓,看成是人的话,他们就必须思考,怎么度过这个苦难无比的转型。

如果他们不将那里的底层百姓看成是人,那么他们也要思考,怎么镇压烈度和反抗意愿都远比印度激烈的大顺的农民起义。

现在他们还没思考这些东西,只是单纯地对冒着黑烟的未来充满了逐渐具象的想象。

但他们在印度的实践,会让他们不得不思考,这冒着黑烟的未来是谁的。

以及,如果有人阻碍了这个冒着黑烟的未来,要怎么办?哪怕是皇帝,若是阻碍,怎么办?

现在或许还不会思考,但总有一天会思考的,而且这一天并不会太晚。

但这个前提,就是要先拿下印度。

念及于此,刘钰反倒不提铁路这件事了,而是大致看完了牛二的报告,便道:“一会儿你且随我去面圣,将印度的见闻说说,陛下也需知道真实的情况。”

牛二见刘钰并不继续提铁路、技术保护之类的事,反倒放心了,他对刘钰的判断是相当信任的,觉得既是自己提出来的事,刘钰并不在意,显然似乎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听到一会儿要去面圣,牛二倒不是第一次见皇帝了。他不是科举出身,不能在内部做官,挂了一个中将军衔、上护军的勋,但又没有军中实职的将军称号,属于是大顺体系内的一种特殊人群。

走的是另一套奇葩的官制,中将和上护军这些东西,关系俸禄,也关系到品级,但是又不能名正言顺做官,实际上也不是现役的中将,是不能直接领兵的。

一般都是在殖民地做官的,皇帝另走一套体系。

一来内地做官的,在殖民地往往干不明白;二来在殖民地干的明白的,在内地搞很容易搞出来大事。

有点类似宋朝的制度,不给具体职务的时候,挂的那一堆勋、衔、品级,用处不大。

或者说,有点类似于大顺的那帮老勋贵,公侯品级到顶了,但是不给活干的时候,就蹲在家里。只不过他这种,距离封爵还有些距离。

甚至,也更像是汉时的关内侯,或者中央集权收权之后的列侯。

这几年边疆和殖民地,崛起的人太多,按照汉朝军功封爵的标准,倒是真能发几个关内侯的。

暂时来看,问题也不大。既不占原本内部的名额,外部的扩张也越来越大,饼也越来越多。这群在旧体系之外的人,暂时也没有任何的不满,相反都觉得这是最好的时代,出人头地,指日可待。

像是牛二这种级别,在爪哇干的相当不错,皇帝之前自是见过。牛二对面圣一事,在心理上也不慌张,只是想着自己在报告里写的那些建议,还是很忐忑地问道:“国公以为,印度的事,下官说的可有什么问题?”

刘钰只笑笑,将那份报告册子递还给牛二,说道:“实践出真知。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你是从印度那边回来的,本来该如何应对那边的事,也是你此行回来的职责所在。”

“是对是错,但说无妨。有什么,就说什么嘛。”

他这样一说,牛二心里便有数了。于是整理了一番,便跟着刘钰去往面圣。

……

皇帝听完跪在地上的牛二将此番印度之行的经过说完后,也没有立刻看牛二的报告,而是问道:“卿既亲临战场,那么以你所见,英人在印度的军队,如何?英人训练的土兵,如何?”

牛二想了一下,给了个很明确的回答。

“回陛下,臣以为,昔日爪哇火山之归义军,即可与英人一战,并且战可胜之。至于天朝野战营兵,臣以为,击败英人,易如反掌。英人训练的印度土兵,训练有素,战力尚可,既能吃饱饭,又有阵列训练,亦用火枪阵法,料来也差不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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